《四时好》小鱼倒拔垂杨柳

10、筵席

　　成王只与元真浅聊了几句。

　　元真长得有一些像贾悠，虽然只有五六成，但也足够成王心梗了。

　　元真态度谦和，面上带笑，与贾悠年少时的性格截然相反，可成王心有余悸，直接在心里认准了她是个笑面虎。

　　成王那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惹得元真想笑，她实在好奇贾悠当年到底做了什么，能让成王忌惮成这个样子。
　　只可惜贾悠不肯提起成王府，每次讲起年少事迹，也只会提到太皇太后与李敖。

　　中午怠慢了客人，成王自然要在夜宴上补回来，他让成王妃主持筵席，还请了几家关系相近的亲家赴宴。

　　能被成王看上做亲家的，自然不是有钱财爵位，便是有功名良差，多是有眼力见，愿意向上攀结的，所以成王一请，各家便立刻带着礼来了。

　　成王身份和辈分都高，自然不会纡尊降贵为元真介绍，这差事自然又归到了李晗身上。

　　寿成伯府距离成王府最近，但来得最快的却是李三夫人的娘家。

　　李三夫人本家姓傅，傅家如今的当家人便是她的亲哥哥，亲哥亲嫂登门，李三夫人却半句都不过问，还是李三爷去门口将人迎了进来。

　　傅老爷还把两个女儿一起带了过来，他原想送两个女儿进宫选秀，但是礼部那里却没有通过。

　　傅夫人刚带着女儿们落座，外面的人传柳家的人来了。

　　成王妃姓柳，她的哥哥柳柯靠着她在户部任了个闲职。户部掌管全国户籍财经，忙碌非常，柳柯在户部当差还能得闲，一是因为他有个做王妃的妹妹，户部尚书不好使唤他；二便是因为，柳柯实在是个顽固不灵的木头。

　　柳柯的三个儿子也同样愚笨，娶了媳妇的一味听媳妇的，没娶媳妇的只知吃喝玩乐，家里每日吵吵闹闹每个消停，一家子都是糊涂人，好在柳柯还有个聪敏的女儿，柳素素。

　　柳夫人故去之后柳柯没有再娶，只留三房姬妾侍奉，其他人在柳素素跟前也翻不出花样，柳宅现在便是柳素素管家。

　　成王妃见到柳素素就把人招到身边说话。成王妃心里是极爱这个侄女的，常常接她来成王府住着，只是自柳夫人去世之后，柳素素便没有再来成王府长住过了。

　　柳素素今年十六岁，明年出了孝，再过一年便就及笄了，柳夫人生前不曾为她定亲，柳柯又向来不关心这个，所以她的婚事到现在还没定下。

　　成王妃很替这个侄女感到惋惜，她有心给柳素素说桩亲事，可还没开口，柳素素便先起身：“这些日子家中忙乱，所以一直不得空，听说表姐的好日子定下来了，我带了些东西来，打算给表姐压箱呢。”

　　“你难得攒些东西，自己留着就是，你表姐哪里少这个。”
　　成王妃嗔怪一声，见柳素素笑而不语，便又道：“罢了，你们两个一向好，晴儿就在宴上，你去寻她吧。”

　　成王开了待客的宴厅，男客在西边，女眷在东边，因为距离远，所以中间并没有隔挡，柳素素跟着嬷嬷走进宴厅，没忍住往左边望了一眼。

　　听得见声音，却看不清人，柳素素只看这一眼便不再看，她脚步不停，跟着嬷嬷往东边去。

　　殿中共摆了三桌。世子妃和李三夫人与来做客的女眷们一桌，薛蕴、元姝、元容、陈茹茵、沈知懿、傅家的两位姑娘还有成王府三姑太太李楉的女儿坐一桌，元真、李明蕙、陆颖却是跟着李岫、李楉和平阳郡主李晴在最后一桌。

　　柳素素一进门便被李晴叫住了，她身边正好有一个空位，立刻便招手示意柳素素去坐。

　　柳素素对着旁边几桌的人微微福身，然后坐在了李晴身边。

　　李晴摸了摸柳素素的手，脸上浮上一抹担忧之色：“呀？手怎么这样冰凉？可是被风吹着了？如今虽是夏日，却也要小心些。”说着便要给柳素素捂手。
　　柳素素由着她动作，笑着摇头：“我一向如此，没有生病。”

　　李晴这才放下心来，她让人去沏来热茶，给桌上每人都倒了一杯。

　　李岫与成王妃关系不好，对柳家人也只是面子情，点点头便算是招呼过了，李楉是庶女，她生母只是个不得宠的夫人，也算在成王妃手下讨生活，柳素素很得成王妃喜欢，所以她对柳素素的态度比较不错。

　　柳素素笑着见过二位，又经李晴介绍与元真互通了姓名。
　　元真的目光在李晴的脸上定了一瞬，然后低下头喝茶。

　　平阳郡主的性子倒是与成王妃完全不同。

　　正琢磨着，元真察觉到似乎有人在看她，她抬头，正好对上李明蕙的目光。

　　李明蕙的目光不躲不闪，就这么直直地看着，半点偷窥被抓包的羞愧都没有。

　　这目光让元真有些不解。

　　桌上旁人都在忙碌，连陆颖也在专心地啃着李岫给她的桃子，元真想了想，半带疑惑的看向李明蕙道：“县主？”

　　李明蕙的目光飘忽了一瞬，然后又定在元真脸上，她微微皱眉，开口道：“我叫李明蕙。”
　　为甚又要说一遍？元真不明所以地点头：“是。”
　　李明蕙再次皱眉，看向元真的眼神中含着谴责：“我的名字，李明蕙。”
　　元真下意识再次答是，然后才后知后觉，李明蕙的意思有可能是让她直接称呼她的名字。

　　李明蕙可能是觉得元真朽木不可雕，收回目光不再理她，李晴察觉出李明蕙态度的转变，小声问候道：“蕙姐儿怎么不开心了？”

　　李明蕙皱眉望向李晴，触及对方关怀的目光，嘴中的话拐了个弯儿：“没有，只是有些饿了。”

　　听到这个回答，李晴轻舒一口气，她将面前的奶糕推到李明蕙面前，浅笑道：“今日客人多，厨房难免忙不过来，你先吃点奶点心，马上就能上菜了。”

　　李明蕙在李晴的殷切目光下拿起一块奶糕，等李晴继续与柳素素说话时，又迅速塞到了陆颖手上，陆颖刚好啃完桃子，接过奶糕便往嘴里放，团橘在她身边急得“喵喵”叫，陆颖犹豫一下，十分不舍地掰了一半儿奶糕，放在团橘的小碟子里。

　　因为李明蕙说了一声“饿”，李岫便让丫鬟去催促厨房先往东殿上菜来，反正西殿男人们凑在一起必要喝酒，菜倒是少吃。

　　西殿不仅上了酒，而且上的都是好酒。
　　成王爱酒，无酒不欢，与成王结交并不难，只要会喝酒这一条便够了。
　　柳柯这般无能，却能和成王常来常往，就是因为他会喝酒。
　　便是成王妃也是能陪着成王小酌几杯的。

　　寿成伯第一个端起酒敬成王。

　　寿成伯娶的是成王的庶长女，妻子过世之后他又续娶了表妹为妻，可和成王府却没断了联系，他让女儿陈茹茵常住在成王府，两家勤加走动。
　　有他带头，旁人立刻也敬了起来。

　　殿中有一半的人都在敬酒，李暄却提着酒壶钻进了少年堆里。

　　李暄为人有些古怪，说话交谈阴阳怪气的，但他对谁都这个态度，所以小辈们并不怕他，正小声鼓动元昭尝一尝米酒的李明琛见他靠过来，立刻端着酒要跟他碰杯。
　　李暄还真端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下，喝完紧接着一巴掌拍到李明琛头上：“小兔崽子也学会喝酒了。”
　　李明琛“嘿嘿”笑两声：“我不过尝尝。”

　　桌上少年都偷偷摸摸捧了一杯，唯有元昭只守着一杯清茶，李暄放下酒杯问道：“元昭怎么只饮茶？喝不惯京城的酒？”
　　“不是，”元昭笑着摇头，“是我不会喝酒。”
　　“这倒是奇了，”李暄神色认真，“你们穆家人竟还有不会喝酒的。”

　　穆家人从周朝初立时便在守边塞了，西北苦寒，喝一口酒既暖身又暖心，拎出一壶酒来穆家几乎人人都能饮上两口。

　　家中旁人确实都是能喝酒的，跟着二伯父在西北的二哥，年节归乡时都能跟祖父对饮了。

　　但元昭只是在笑：“我不善饮酒，而且我也不爱这个。”

　　旁边一个少年“嗤”了一声道：“哪有男子不饮酒的，早晚要来这么一遭，现在不学起来，以后就只有被人灌的份儿了。”

　　这少年是寿成伯续娶的妻子生的长子，陈茹茵的继弟。
　　寿成伯女儿无数，一整个后院却只得了这么一个儿子，一向宠惯着他，因为顾忌着成王府和陈茹茵才没一过十岁就请封世子。寿成伯夫人因为这个没少闹，但陈茹茵与成王府关系近，偶尔也愿带着继弟在王爷面前走动，这才忍了。

　　这小少年不知怎得和元昭不太对付，几次三番地开口呛人，这次李明琛原本想制止他的，但听着却觉得有些道理，颇为认同的看向元昭。
　　元昭笑而不语，端起茶对着几人遥遥一敬。

　　元昭酒量天生差。他如今还算是练出来了，勉强能喝得下半杯，再以前的时候，只喝一口便能睡过去两三天。

　　穆国公带兵多年，也曾听闻有人不能沾酒，饮酒如饮毒，担心元昭也是如此，可寻过几位医师，都说他无碍，真的只是酒量不好而已。

　　几个少年不曾回应，李暄却用酒杯与元昭的茶杯轻轻一碰。

　　陈家小子这话说的有点道理，但却不知事有例外。

　　面前这位便是例外之一。

　　而今一朝，有谁敢逼迫永安侯与清平郡主的儿子？穆元昭的背景往小了说是穆长栒和贾悠，往大了说，便是穆氏一族与皇上。
　　那个叫元真的丫头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