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公主》感谢并赞美

7、不受欢迎的访客

　　父亲话音一落，我就跪了下来：“女儿绝对不会进宫！”
　　“你还是那个想法吗？”
　　“从来就没有变过，请父亲大人一定要坚决推辞。”
　　父亲叹息了一声：“你母亲死的早，我又无能，让你受了很多苦。如果宫里面问起我的意见，为父自当为你争取，但是恐怕……”
　　“女儿已经准备好一切，明天就到郊外的山庄居住，那里离兴业寺很近，最快下个月女儿就可以出家修行，就此和父亲拜别。”说完，我磕了一个头。
　　父亲直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挥挥手：“罢了，这也是命。”回头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紫鹃进来扶我回到自己屋子，给我一块热毛巾，轻轻问：“小姐真的不进宫吗？听说太子殿下年轻又英俊，而且以小姐的家门，这是很荣耀的事情。”
　　我苦涩的笑了：“紫鹃，难道你忘了五年前的事情。”
　　紫鹃立即低头。
　　“我永远忘不了玄青的眼睛，临死的时候还是亮晶晶的闪着光的眼睛。你认为你小姐我有那样的心情到宫里去和太子殿下的其她妃嫔们争风吃醋？你小姐我即使嫁到门第相近的人家，丈夫也免不了纳妾，到时候又不免要发生玄青那样的悲剧，所以就像紫鹃你说的，真心的人在哪里我又怎么能够知道呢？这个世界上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父亲最懂得明哲保身，他不会有事，至于大哥，他才不会领我的情，弟弟们以后各自有各自的生活，不可能永远留在我身边，所以，这是最好的一条路。”
　　紫鹃点点头：“我明白的，小姐。”
　　我微笑：“你其实并不是很明白，但是紫鹃，你可以选择。”
　　紫鹃也笑了：“我跟着小姐这么多年，从来都是自己的选择，所以您尽管放心，紫鹃不会离开您。”
　　其实我并不希望如此，我倒是希望紫鹃能够离开我结婚生子，幸福在每个时代的定义不同，就这个时代来说，能够和丈夫的姬妾们和平相处在很多贵族女子来说已经是很幸福的事情了。

　　郊外的山庄是母亲留下来的遗产，每年有一大半的时光我在这里度过。房子没有上京的家里漂亮舒适，但是在这里很自由，周围都是一些农户，我在院子里安了秋千架子，小时候最愉快的消遣就是荡秋千。
　　十四岁以及之前，我也是很活泼快乐的。那时候觉得上天又给了我一次机会，觉得终于可以做一个平凡人了。
　　现在只觉得自己太天真可爱。
　　两次都没有学乖。
　　我坐在秋千上摇来摇去，十分惬意，直到感觉有人站在我身后，于是我笑了：“德山你不来玩一会儿？”
　　德山一贯的沉默，扶着秋千架子帮我摇。
　　“从前做公主的时候，母后娘娘也总是拉着我去相亲，什么定国公的二公子啦，阳光建设的大少爷啦，还有国外留学回来的什么青年才俊一类的。他们每个人在我眼睛里都一模一样。我总是想，他们会喜欢我？我可是著名的草包公主，如果我不是公主的话他们会这么讨好我？说着那些称赞的话？”
　　“太子送给我银莲花，是因为我的名字吧。可是他恐怕不知道银莲花所代表的含义，银莲是寂寞凄凉的花朵，母亲为什么要给我起这个名字呢？”

　　九月底的太阳照在身上，十分温暖。上京的天气，现在是深秋，从我的院子里远望去，还可以看见山上一片郁郁葱葱。
　　紫鹃走过来向我报告：“已经和主持师傅说好了，只是小姐年龄还没有到，所以只能先带发修行，等明年再正式出家。”
　　我点点头。
　　太祖皇帝当年起兵的时候，战争十分惨烈，又遇到不少罕见的天灾人祸，据说全国人口骤减三分之二。当时佛教盛行，很多人为了生存而出家，所以太祖皇帝颁布旨意，成年男女，不到二十岁不得到寺庙修行。
　　为了人口繁衍，这个政策很有必要，一般来说，到了二十岁还没有嫁娶，也没什么希望了。
　　父亲五年前开始为我议婚，因为玄青的事情，我争取到他的同意，允许我出家。
　　我吩咐紫鹃：“我们从家里带出来的东西，颜色比较鲜艳的绸缎和器皿，就给附近的村民吧。等我出了家，这个山庄就由你和德山管理，吃穿是不用愁的。”
　　“小姐去兴业寺不带着我吗？”
　　“当然不能少了你，只是你不必和我一起出家，反正我们生活自理，主持也不会说些什么。”
　　“可是……”
　　“就这么定了，”我抬起头，觉得秋光十分明媚，伸了个懒腰：“我和德山到附近走一走，紫鹃你准备晚饭吧。”
　　“小姐想吃什么？”
　　“是肉就行，以后没机会了。”
　　紫鹃笑着走了。
　　我和德山在田野上慢慢的散步。
　　虽然已近傍晚，田野里仍然有不少农夫劳作，每个人都面容黝黑，一头的汗水。就算是年轻人，额头上都有很深的皱纹，大概是一直在太阳下所以不得不皱眉的缘故。
　　“从前我也装模作样的学习过农事，”我说：“也是传统吧，哥哥们和我都有一块自己的田，说是让我们从小体会农民的辛苦。第一次拿锄头，撒种子都有专门的人拍照片，登载在报纸上。那个时候只觉得好玩，哥哥们的地里面种的花或者草莓都很不错，只有我的地里面总是长草，所以二哥总是笑话我果然是个草包公主。到了这里我才真正体会到农民的辛苦，他们总是默默的忍耐，忍完再忍。对他们来说，幸福是遥不可及的梦想，只有我这种吃饱穿暖没事干的人，才可以考虑的梦想，所以觉得自己很没有用。”
　　我抬头望望德山的脸，德山回报我一个微笑。我也由衷的笑了：“大家都说太子英俊，他们哪里知道，德山你比太子他们英俊的多。”
　　德山听了这个话一愣，有点腼腆的低下头。
　　“说起来，德山我都不知道你多少岁？看上去至少也二十岁了吧，没有喜欢的姑娘吗？”
　　德山抬起头看着我，眼睛里还是那种亮晶晶的光芒。
　　他没有摇头，所以我兴趣高昂的问：“有吗？是谁？我认识吗？”
　　德山只是微笑。
　　我想起来他不会说话，又不会写字，真是着急，于是说道：“不要紧，下次你带我去瞧瞧，只要不是高贵人家的小姐，我总能帮上忙。”
　　我没有说出口的是，德山不会说话，不知道人家姑娘到底对他的感觉是怎样？如果只是他单相思，那么我倒可以去牵红线。要说德山的好处，那真是一日一夜都说不完。
　　夕阳西下，正好走到山庄门口，看见紫鹃在门口焦急的踱来踱去，一见我就冲上来，拉着我的袖子：“有客人来了，都等了半天，小姐你总算回来啦。”
　　“是谁？”谁会来看我？
　　紫鹃摇头：“我也不知道，说是太子殿下派来的使者。”
　　真麻烦，这位殿下到底安的什么心思？

　　来到上房正厅，一位年轻人正摇着扇子背对着我欣赏挂在墙上的画。我上前行了个标准的平辈礼，问：“不知道这位公子怎么称呼？”
　　他转过身体，向我嘻嘻一笑：“很少有人叫我的名字，不过你可以叫我昊明。”
　　昊明——正是当今太子爷的名字，眼前的这个人不用说，就是太子殿下。
　　我当下把脸一沉：“殿下真是胡闹，居然一个人出宫。殿下是天下万民的表率，更应该首先遵守宫廷礼仪，怎么可以如此任性。”
　　我说的这些话可以说毫不留情，可是这位殿下居然一点也不生气，还是那个笑眯眯的表情：“你的口气，和我奶妈差不多。”
　　“殿下还是快点回宫吧，这里是城外，不久城门就会关闭，臣女无法保证殿下的安危。”
　　“这个你放心，我的侍卫们就在附近的农家，我特地叫他们不用过来。至于城门，我经常到郊外打猎，十几天不回宫也很正常。说起来有点饿了，你这里有什么好吃的，招待招待我。”
　　我没好气：“臣女这里是农家，食物简单粗陋，实在拿不出来招待尊贵的殿下。不过附近不远就是大司马家的山庄，殿下还是到那里去吃好东西吧。”
　　太子本来离我三米左右，听了这话突然凑到我面前，直盯着我瞧。我被他看的发毛，只得后退一步，严肃的说道：“殿下请自重。”
　　太子仿佛喃喃自语：“真的一点也不怕我，特别讨厌我的样子。”
　　我心里想：一点也没错！
　　太子望望墙上：“从前我在一个地方看见过一幅画，画上是一个荡秋千的少女，她脸上的笑容是那么美丽，使我一直难以忘怀。我看见那幅画上有一个小小的印章，写着‘无忧’这两个字。于是我派了很多人去打听这位叫做‘无忧’的姑娘，可惜一无所获。”
　　啊，我也想起来了，那幅画我记得送给了一起学画的一位同学。那个时候互相赠画是很平常的事情，我的房间里就有不少同学们的作品，只是不知道太子是怎么看到的。
　　太子继续说：“上两个月，判府令家的大公子向人炫耀说家里的荷塘景色美丽，还拿出了一幅画用来证明，那幅画上也有这样的一个印章。”
　　我心里想：真糟糕，果然是大哥，不知道跟谁一起喝酒后的胡言乱语。
　　“我一心想见见那位姑娘，打听之后才知道，原来正是判府令家的小姐，于是我求太后娘娘在她生日的时候也招待你进宫。我原来以为，你一定是一位活泼开朗的小姐，可是我从见到你到现在，都没有看见你笑过，不要说是画上的那个仿佛春花般的笑容，就连微笑也没有。”
　　我说：“殿下失望了吧，那幅画只是一幅画而已，画上的东西和现实是有差距的。我的性格很不好，人又沉闷，殿下您还是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太子低头一笑：“可是我现在更加感兴趣了。”
　　他打的什么主意？
　　“我身边的人，他们也向我笑，可是我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真诚的灿烂的笑容。就像你现在对我的态度一样，完全出自你的真心，我真的就这么让你讨厌吗？”
　　“一点也没有错，”我终于说出这句话并且直视这位殿下的眼睛，尽量让自己的语气缓和一点，不过听上去还是很生硬：“殿下你对我有兴趣，只是因为我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奉承讨好你而已，其实我这个人毫无出众之处，家门寒微，长的也不算美，殿下你又何必在意。”
　　“家门寒微？”太子摇了摇手里的扇子：“其实门第世家也就是那么回事，家里面如果三世没有人做官，所谓的世家也就没有了，至于你是否美丽，这个每个人的感受可不一样，不过你好像真的一点也不怕我？”
　　我低头：“这正是殿下优秀的地方，如果殿下暴虐成性，臣女也不敢这样放肆。”
　　太子大笑：“这算是打一下，再给颗糖吃？”
　　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太子见我沉默，又抬头兴致勃勃的欣赏起墙上的画。
　　紫鹃进来行礼：“小姐，晚饭准备好了，是不是现在端上来？”
　　我只得点头：“请殿下到偏厅用餐。”
　　太子转身：“吃完饭，给我一个房间。反正城门关了，我也回不去，这里景色不错，就住几天。”
　　什么！我刚说了句：“殿下不可！”他已经走出大厅，装作没听见。
　　这里紫鹃小心翼翼的请示：“小姐，今天晚上怎么安排？”
　　我只有头疼的一下子坐在椅子上，吩咐：“先把上房打扫一下，看情形再说，最好能劝他住到大司马那里去。”
　　紫鹃摇头：“我看殿下是专程而来，才不会走。”
　　我双手一拍：“那干脆在床上放条蛇，看他明天走不走。”
　　紫鹃瞪了我一眼：“奴婢可不敢，我看小姐干脆对殿下好一点，殿下也是讲道理的，不会为难小姐。”
　　是吗？这位殿下讲道理吗？
　　于是我还是那句一贯的口头禅：“明天，明天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