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维空间》枫露清愁

118、case12-哈德逊黑客集结（U）

　　沄的身体狠狠的撞上了喷泉旁的一个银羽前辈的雕像。
　　他爬起来还不忘对雕像说，“对不起啊。”

　　从一开始，沄就知道自己没有胜算的。
　　一个亚希拉他还可以斗一下，但是加上他完全不是对手的比拉雅，又是在他受伤而且又破坏人家的神宫之后。可以想象那笑面佛似的恶鬼一定不会让他好受。

　　他出道刚好赶在联盟的太平盛世，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让他总感慨没赶上帝国的黄金时代和战国时代，又不能亲眼目睹『诸神的黄昏』大战。

　　他瞧不上昊的作风，总觉得他应该再狠绝再强势一点。昊却只是摇摇头，“我不能只为赢得一场战役而输掉整个战争。”
　　可惜那时沄并不懂。他开始觉得呆在CHU没有前途，慢慢转向寻求联盟里的高手。
　　每当他我行我素时，总能看见昊又是失望又是无奈的表情，他在邮件里曾对他说，“我一直以为CHU会是你的，但是现在，我绝对不会把CHU交给这样的你。”

　　沄这次来到大会听了宇的话才知道，昊是故意放任他接触联盟的人，一个心不定的他，注定接不下CHU的重责，索性放他出去飞。

　　来到『异度天堂』才知道，联盟之大，能人辈出，他西门沄何德何能问鼎那个悬了八年的宝座。就算他能杀掉一两个人有什么意义，最后还是全盘皆输。
　　这时他才深深理解昊为什么会任人侮辱却充耳不闻，为什么肯委曲求全保留CHU的独立——他要赢得整个战争。

　　而要赢，就凭他西门沄一个人是绝对办不到的。

　　他记得宇看着翔消失的表情，他记得昊看着日晷那幽深的沉思，他记得下村说让我加入的样子。
　　他该怎么做呢？

　　这时沄长剑一挥，故意冲比拉雅说，“怎么你的攻击像猫挠似的，你的伤不轻啊，谁下的手？”

　　老奸巨猾的比拉雅却没有因此上当。沄的剑远比一般剑身要窄且长，而且几乎跟他的身长相当，如此长剑攻击距离自然要长些。因而比拉雅始终在游离在战团之外。

　　沄眸光一转，完全不管比拉雅的攻击，所有的剑和拳脚全部都攻向亚希拉。
　　他脑子里完全没有别的念头了。知道自己赢不了，就算拼着全身重伤，他也要至少重创其中一个，这样昊以后就会轻松一点了。就算他输又怎样，昊会替他们赢回来！

　　哥拉祖洛夫挣扎了一下，企图往前移动。
　　跟在他身后的Terence看着他一举一动。

　　突然，哥拉祖洛夫的身体Terence一手抛到了半空中。

　　“给我看着！！”Terence喝了一声。

　　那些正在交手的攻击者和防御者都不由自主的停手，仰头看去。
　　那被夕阳映红的蓝色球幕下，一身黑色染血的哥拉祖洛夫的四肢就好象被什么拉扯一般诡异的静止在空中。

　　当第一股极细的血从他身上喷出时，holland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跑前大喊，“住手！！！！！！！”

　　满脸血污的哥拉祖洛夫微微抬眼看他，冷冷一笑，“抓紧时间啊，buddy！”

　　“老天……”holland喃喃自语。
　　哥拉祖洛夫谨守之前的承诺，他在尽量为他们拖延时间。

　　Terence右手的手枪一抬，对着空中的哥拉祖洛夫，连开数十枪。

　　*

　　在看到holland他们攻入blue sphere之后，入口再度封闭，昊就知道他最担心的事情应验了。

　　残阳如血，映着三剑客消失的身体，他的隐忧越来越深。
　　这场比试有悖当初联合起来一致对外的初衷，已经不知道会走向何方。太过惨烈的厮杀只会加深彼此仇恨的种子。

　　空中振翅盘旋的声音突然传来，一阵如獒犬般的嚎叫传来，昊深锁的眉头才略微展开。
　　红衣身影降落。

　　他迎上前去，“挖坑有收获？”她不是个喜欢迟到的人。
　　“嗯，”她点头，四下环顾之后又看他。

　　昊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三剑客死了。其他人都进去了，入口封闭，现在还没人出来……”
　　她略一沉吟，“想救他们？”她知道若论悲天悯人的情怀，昊与holland不相上下。
　　昊点头，“这很明显是Terence的陷阱，我们还有一点时间，只有带他们出来再重新组织进攻。”

　　她回头望着硕大的blue sphere，“你能进去？就算能，怎么回来？”
　　昊不由一笑，“别忘了我留在这里的目的，刚才留了后门，黄金剑可以借此暂时撕开一个缺口。之后，你我联手还有什么地方回不来？”
　　她秀发微扬，“多久？”
　　“十秒。”
　　伸手拍拍穷奇，“够了。”
　　“好。”

　　两人对视时，都感到了那股奇异又久违的默契。

　　*

　　若问哥拉祖洛夫是谁把他带入这个光芒闪耀的世界？是谁让他生平最为敬仰？又是谁让他重建黑骑士并挑战最强大的敌人？
　　答案都是同一个名字——安德烈维奇。

　　跟现在联盟里那些沽名钓誉的人不同，安德烈维奇是当年在整个黑客帝国都声明赫赫的人。在如此耀眼光芒之下，他其实是一个为人温和年轻人。
　　和哥拉祖洛夫一样出生在一个极寒的北部，教他读书教他玩电脑和打游戏，然后两个少年在那北部的极寒之地一起看夜空。

　　安德烈维奇告诉他，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叫天狼星Sirius。年幼的他，总是喜欢称安德烈维奇是sirius，因为在他心目中，他就是如此明亮，整个帝国天空最闪耀的一颗星。
　　而那个时候安德烈维奇总会笑，说事实上，天狼星是一个双星系统，没有那颗伴星，他不可能这么亮。
　　他听懂了。他也要做伴星么？永远在那颗最亮的星星身边，追随它陪伴它成就它么？——真是太好了。

　　他曾经以为这样的日子会永远持续，直到本世纪初那场DDos进攻之后，末日军团一位黑客被捕，却道出了莫尔斯的野心。像是早有预谋一般，莫尔斯早在三个月前就已经开始研发入侵检测系统。
　　从那时起，安德烈维奇开始留意莫尔斯的一切软件与服务。
　　日复一日的调查，他竟然发现背后的阴谋却是末日军团一直与莫尔斯勾结在一起，一个佯装攻击，一个发布防毒软件，双方都能从中获利。
　　安德烈维奇从来不是个喜欢说大话的人，他只是用他的实际行动来表明他的立场。
　　安德烈维奇一直致力于找出莫尔斯的系统漏洞和后门微弱的呼喊淹没在莫尔斯集团的全球狂潮中。直到有他被捕，病死在看守所里。
　　黑骑士瞬间解体，就此四分五裂。

　　哥拉祖洛夫实在想不通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会死。那段日子他几乎全无印象。不碰游戏，不回email，整个人都泡在伏特加里，疯狂攻击莫尔斯服务器度日，因为他还想不出别的方法来麻痹自己和逃离现实了。

　　有一天在酒吧里，两名莫尔斯的猎头找上他，带着支票与狂言，说包括莫尔斯集团在内全球十大IT公司任何职位任他挑选，年薪20万美金起。又把支票推到了他面前，劝他放聪明一点。这是他名利双收的好机会。
　　他用对不上焦的眼睛瞥了那两人一眼，冷笑两声，将酒一饮而尽，把空杯重重放在吧台上，底下压着被酒杯浸湿的支票，出门。

　　若他放聪明就意味着要背叛安德烈维奇，背叛黑骑士，背叛一直以来他所信仰的一切，那他宁可一辈子做个傻瓜好了。

　　任性弄湿莫尔斯邀约的后果就是FBI的一纸全球通缉令。
　　没有一个朋友敢伸手帮忙，他被迫离开自己的祖国四处流亡。从欧洲到南美，再到西亚，没有哪个黑客组织胆敢接收他。

　　从那之后的四年里，他独自流亡在国外。
　　一个人独处的好处是可以反思，可以学习，可以发现很多以前看不清的东西。
　　不断翻阅安德利维奇以前的技术文章和email往来，他发现了安一直在调查的惊天机密，不仅知道了末日军团和莫尔斯集团之间的勾当，更发现了另一个事实。
　　黑客界都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无论平时竞争多么激励，对于商业垄断和白道通缉，他们永远是一致对外的。没想到末日军团惧怕安德烈维奇的揭发而出卖了安德烈维奇，让他失陷被捕。

　　发现真相的那一刻，哥拉祖洛夫就知道自己的流亡生涯必须要结束了，秘密回到圣彼得堡之后，他重建黑骑士，而他的目标里——末日军团首当其冲。

　　人人都说哥拉祖洛夫是个有勇无谋的家伙，因为他面对两个最凶狠最可怕的对手——黑客联盟的末日军团和莫尔斯集团。

　　他依然不管不顾独自妄为。谁说他没有朋友在身边呢？
　　无数次在异地他乡仰望夜空，即便没有熟悉的人熟悉的事，但他只要一抬头总能轻易找到他和安德烈维奇一起看的Sirius——那颗无论在什么地方看都一眼能看到的星星。

　　这颗夜空里最亮的星星，在无论何种文化里都无法与浪漫热情联系在一起。苍白中闪烁着蓝色光芒，无关幸福的传说，永远只吸引孤独沉寂的心。
　　……就好象他一直在那里注视着自己。

　　——安德留沙，看着我，所有你想做的，无论你做到的，还是你没能做到的，……我都会一件、一件的替你完成！

　　*

　　前途茫茫。
　　多少次，南宫宇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独自摸索，呼吸不畅，双眼迷蒙。

　　这迷宫算什么，小时候八卦阵都研究过了，不算什么，真的不算什么……

　　在心里对自己默念。直到全然相信。

　　不知前途何处的压抑似乎更容易让人丧失意志力，他近五年来似乎一直都是在这种情况下，一直……看不到出路。像是死死守住最后一口气的困兽。不突破出去只有死路一条。

　　*

　　血一股股从哥拉祖洛夫的身体里喷出，漫天喷洒下来，就仿佛夏日傍晚的一场太阳雨，却带着让人无法言语的血腥震撼，瞬间染红了白色大理石柱，喷泉和树叶。

　　直到最后一颗子弹钻入哥拉祖洛夫的体内，他才摔落。

　　Terence佯吹了一下枪口，视线扫过众人，“next？”

　　所有人都被这场残忍的虐杀惊呆了。

　　一片安静带着一丝不可否认的畏，从来没有人知道，Terence实力如此可怕，不输于任何一个组织首领或者任何一个顶尖黑客。
　　这场本来攻击者占上风的行动很有可能是全军覆没的前兆。

　　——他们真的都要死在这里么？

　　被哥拉祖洛夫的血染红的喷泉，在夕阳中的blue sphere里变成了一场凄美绝伦的血色雨。被染色的树叶在空中飞舞，那副场景让下村突然想起了家乡的红枫。
　　在东京打拼很多年，他几乎很少回老家，因而家乡那被红枫染透的秋日美景也只在他梦里出现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樱花不再盛放？枫叶也不再变红？那春夏秋冬千篇一律的绿色让他忘却了很多事情，但是躺在那里看着哥拉祖洛夫的血染红樱花树时，突然之间他又全部想起来了。

　　不，他知道的樱花不该是这个样子。

　　marcus听到身旁响动，一转头眼看着刚刚被击倒的东瀛少年再度站起来。
　　对于刚刚哥拉祖洛夫被杀场景他好像并无惧意，微微晃了一下，稳定重心，重新举起刀，“宏病毒是我输了，那么开始比木……木马吧。”

　　marcus单手握着探测仪，简直没想到这个瘦弱的少年身体里竟然孕育着这么大的意志力。

　　“好吧，让我看看你还能站起来多少次。”

　　*

　　blue sphere的中层，CCC及各路精英都一言不发，仔细看去，眼底都有一丝掩藏的惊惧。
　　holland指挥kevin攻击中层，neil和宇对峙在迷宫里情况不明。
　　linus和哥拉祖洛夫都倒在地上。
　　沄受伤极重。
　　下村对marcus几乎可以说是毫无招架之力。

　　树林里白裙闪过，跟随marcus而来的Judy好容易能涉足战场，一看到哥拉祖洛夫倒地，终于突破了marcus的结界，立刻冲上前去。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如果及时修复和进行灾难恢复，或许，……或许还来得及。
　　marcus没想到他刻意设下的结界竟然被她突破了，但并没有阻止她。

　　几步之外的Terence一晃而过，一把从后面揽过她的颈子，在她耳边说，“别动，小美人。”
　　如此光滑如此细嫩，仿佛他稍微用点力，那漂亮的小脖子就会被掐断。

　　“放开我！！”judy挣扎了一下。
　　Terence没有松手，上下打量，故意贴近她漂亮的脸孔，鼻息喷在她的脸颊和脖子上，“联盟的第一美人么？嗯，的确很漂亮，不过比起当年帝国的第一美女，似乎还有些差距。”
　　judy毫不畏惧的看着他，“放开，你这个变态杀人狂！”
　　Terence眸光越发深沉，搂着她轻声安抚，“嘘，嘘。”

　　judy正在思索他要做什么。突然她惊呼了一下，慢慢软倒，背后插了一柄匕首，那正是哥拉祖洛夫的狩猎短刀。
　　Terence笑了下，活动了一下左手，“抱歉，宝贝。不过死在他刀下你也没什么不平衡了吧？”
　　众人都没料到他竟然连个无害的女孩也不放过。
　　Terence抽出匕首，“nothing personal，只不过她总让我想起我office里一个美女工程师，”他轻轻一笑，对marcus耸耸肩，“她连跟我喝杯咖啡都不肯。”

　　这是某种变态的迁怒么？marcus眼中光芒一闪而逝。
　　“你想要什么样的女孩没有，”Terence看着他，“心疼？”
　　marcus眼中的光芒敛去，迷雾重新弥漫，淡淡笑着，“怎么会？”

　　这时，marcus回头，见漫天血红叶片飘舞中，白衣的东瀛少年再一次的站起来，“木马我输了，下面……”他说着把长刀插回背后，双手结印，骤然之间变出许多分身来，一行排开，每个人都摆出了持刀攻击的姿态，足足有几十个人，看不出那个是本体那个是分身。
　　marcus并没有特意研究过日本忍术，一见这个阵势，眼睛微眯，“SYN淹没攻击！”

　　*

　　南宫宇其实生活在一个很难实在自己梦想的地方。因为第一，他做技术，第二，他在中国做技术。

　　从很小的时候他就觉察自己并不如别人那样喜欢游戏之类表面花哨的东西，相对而言，底层与基础架构才是他的兴趣所在。因为目标明确所以他没有浪费时间也没有分散精力，倾注全力积累。
　　然而，他生长的环境并没有钻研技术的土壤和空气。

　　在IT企业的工程师通常有两条路，技术或管理，而后者正是前者的大敌。
　　他记得有一次听HP公司一个获得『master』席位的SA讲解公司的技术职业道路时，说技术与管理是两条完全相悖的道路。众所周知，《星球大战》里的jedi武士就被称为master，而master所用force的反面则被称为dark side。而那位master就玩笑说，如果你不做技术则只能去『dark side』，而去了那面你就永远也回不来——而那一面正是暗喻管理。虽然引得台下工程师们爆笑，但是宇却并没有把它只当作一个玩笑。

　　中国鲜少有别国那样做了十年二十年的技术工程师，大部分年轻而优秀的程序员最终都会走向『技而优则仕』的道路。技术被深钻或发展需要时间，尤其如infrastructure和architecture更加需要经验与积累。

　　成年以后，理想变得越发遥不可及，人也不可避免的越发庸俗，当初一起奋斗的伙伴一个个都做了管理或者转作其他行业。聚会时大家都劝他，偌大一个中国能有几个人真正靠技术发财？中国IT工程师平均每两年跳槽一次，薪水更是全球倒数。他吴宇何苦来守着那个『没什么发展前途』的职位到死？还不如现实点，及早挣钱买房买车还贷，……人人都是这样的。
　　他听了只是一笑，就是人人都这样，他才不能；就是因为每个中国IT人都抱着这样的想法，中国才没有一个真正的SA。

　　之后几年，父母亲友不理解，周围人冷嘲热讽，女友离去，而他始终如一，所幸，他身边还有几个朋友一直陪伴。共同坚持的结果他竟然真的有所成，接着就是一连串的荣耀，跨国IT公司聘请，各种讲座邀请，又当选wired年度十大风云人物，被誉为中国唯一的系统架构师。

　　听到了这个称谓，宇没有丝毫欣喜，只觉得满心无力和悲哀。

　　中国唯一呵……

　　每当听到别人还在这么称呼他时，他都意识到，无论自己还是中国的SA事业，都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

　　血红的叶片尚未落尽，迷宫突然崩塌，只留下neil和宇两个人站在那里，却看不出胜负。

　　neil微微一笑，“『中国唯一的SA』，嗯，南宫宇，就算站在世界的舞台上，你也毫不逊色了。”刚说完他摇晃了一下便倒下。

　　实际上，宇现在根本看不太清楚，只能模模糊糊听到那个被誉为当大最伟大的SA的当面赞誉。
　　世界的舞台呵……
　　对，这条路，他已经选择的路，那就不必在乎它有多长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