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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幻梦 ...

  •   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那梦似真似幻,似幻似真,让人分不清明。
      我只是自那梦中,看到有一日,我听到宫里有人在说,说东皇城近日出了个唱戏的名角儿,唱的戏顶好顶好。说那戏言楼每日座无虚席,皆是冲着那位唱戏顶好的角儿去的。

      南国人向来喜欢附庸风雅,诗词歌赋、莺歌燕舞之外,亦喜曲戏。
      而我从小就喜欢听戏,这爱好起源于儿时在镇南侯府中听过镇南侯夫人的戏,那位夫人出身虽说不好,但却仍是深得镇南侯的宠爱,更是为她只娶一人,在东皇城传为一段佳话。
      这段佳话,也间接促使了南国戏子的地位的提高,所以在南国,名伶戏角,并不像其他地方一样被人轻视,反而,为人之尊敬与喜爱。

      那日在东宫听到有人聊起那唱戏的名角儿,便对那人产生了一些好奇。于是某一日,我拉住来宫里给祺贵妃请安的韩世子,此人是祺贵妃的胞弟,与我平日相交甚好,我母妃生前与祺贵妃以姐妹相称,所以这位韩世子,是为数不多值得我信任的人。
      他虽是个世家公子,但却有些纨绔,又有些乖张,放人堆里,可能谁也瞧不出他是皇亲国戚,但在东皇城里,各色乱七八糟的事情他都略知一二,坊间的那些桃色之事,更是他最喜八卦的一类。
      所以,戏言楼的名角儿,他不可能不知。
      我向他打听这位角儿,他虽是诧异,但也如实相告。
      他告诉我,那唱戏极好的公子名唤南莫,我登时心中狂喜,按捺不住,飞奔前往。
      只因这个名字,藏在我心里已有五年。

      弱冠那年,父皇曾给我下了一道考验,让我揪出一位北国密探,手刃此人。
      彼时南北两国矛盾日益积深,两国之间明箭暗枪你来我往,互相安插的密探细作数不胜数。北国将军卓烈更是手段阴狠,所培养的细作皆是死士一般,每每身份暴露,便会自尽而亡,以至于无法得到更多的线索。
      父皇让我查的人,是以为混进了皇宫的密探,此人混进护卫军之中,夜探宫里的密令库,虽得手,却因此暴露身份,只是侥幸脱逃,故此,父皇让我追杀此人。
      此人在宫里被围剿时受了伤,并未立即离开南国,我在南国查出此人后,不知为何消息泄露,此人携带密令文书逃回北国,我便一路追杀至北国都城西帝城,赶在他将密令文书呈给北国之前,亲手将此人杀死。
      我与此人一番鏖战,因此身受重伤。
      那一日,我全身染血,一路踉跄地走在北国都城漫天飘雪的街头,路人见此状,皆是避之不及,面露惊恐,无人上前。
      我全身都是伤痕,鲜血浸湿了周身衣衫,又因奔波数日疲劳之至,最后,终是倒在在异国的街头。

      晕过去的那一瞬间,好像被一个弱小的少年扶住了。
      朦胧的视线里面,瞧见他身形瘦削,但依稀可以从那张稚嫩的脸上看出,他是俊美的少年。虽是瘦削,但扶住我的那一下,却力道十足,让人莫名安心。
      “公子!”耳边是一声焦急的喊声,我感觉到了一丝温热,已是顾不得任何戒备,缓慢闭上了眼睛,晕了过去。

      醒来时,我睁眼看见的是一方破败的屋顶,悬在上方的横梁上面布满了蜘蛛网,上面一只巨大的蜘蛛乐此不疲地织补着那张被某个不知死活的虫子撞破的空洞,那只虫子的尸体在蜘蛛网上摇摇欲坠,风一过,跌落一只腿来,风再一过,那只腿摇摇晃晃往地面坠去。
      这是何处?我疑惑地转动着眼珠看了看四周,脑子里模糊记得倒在雪地前看到的少年和听到的声音,但此处却未见其人,更是疑惑不解。
      身上仍旧疼痛难耐,身下垫着茅草,有些扎人,但我没有力气,纵然被扎得痒痒的,也动弹不得。我试着要起身,但力不从心,只能作罢。

      “你醒啦?”忽然,一句关切的话语从门外传来,我转动眼珠,余光瞧见一个稚嫩但却俊俏的少年。
      脑子里面在雪地里扶住我的少年和眼前这个少年重合起来,我认出了他。
      少年端着一冒着热气的碗奔了进来,他跪在我面前,见我似乎有些不适,忙将手探过我的额头,随即又探了探自己的额头,喃喃自言一句:“还好还好,没有发烧!”
      “你是?”我好奇地望向他,见他年龄不大,又见他穿着北国人的服饰,不由有些戒备。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将冒着热气的碗捧到我眼前,粲然一笑道:“你在街上晕了过去,倒在雪地里,身上的血染红了好大一片,街上的人都怕你,不敢上前。我救了你!”
      他说得有些自豪,我问他:“你为什么救我?”
      他咧着嘴说:“因为……如果我不救你,没人会对一个满身染血的人伸以援手,他们都很害怕!”
      “那你不怕?”
      “我不怕,因为我也这样别人救过!”
      他说着,用他那看上去弱不禁风的瘦削身子将我扶起来,一口一口为我将那碗药喝下。我稍稍放下了戒备,因为他那一句“我也这样被人救过”,让我莫名有些可怜他。
      是啊,只有淋过雨的人,才会想要为别人撑伞,也只有经历过绝望的人,才会想要在别人绝望的时候,伸出一只手,拉一把。
      这个少年,应是足以获得我的信任。

      喝完药,我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他咧着嘴笑着,天真烂漫,煞是好看。他想都没想一下就回道:“我叫南莫!公子你呢?”
      我笑了笑,将这名字记在了心里,顺便,给了他一个化名:“阿四!”
      他又好奇问我:“你是被仇家追杀吗?伤得这么重?”
      我只是笑笑不说话,他当我默认了,又自顾自着说着:“你仇家下得可都是狠手,你这伤啊,十天半月怕是好不了了!但我不懂医术,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内伤,不过你且放心,我既救了你,便会负责到底,一定会让你好起来的!”说着,他开始收拾药碗,一边收拾一边说:“我不能出来太久,我要回去了,明天再来给你送药!”
      于是,接下来的每一天,他都按时来为我送来一些吃食,为我煎药,喂我服下,期间,我未曾透露任何其他信息,他也未透露任何关于他的信息。
      当然,这主要是因为,我俩均对彼此的身份不那么好奇。

      他煎药的时候,时不时会哼一些调子,我问他为什么会这些,他说他最近在学戏,我便说我也喜欢听戏,让他唱一出,他终是因为尚未入门或是太害羞,没有为我唱一出。
      不过他声音是极好听的,想必唱起戏来,应该也是不差的。
      只是,不做强求罢。
      我深知我不应在北国待太久,于是七日之后,我的身体好些后,便离开了那个破屋子,在北国找到南国的细作,在他们的护送下悄悄回了南国。
      对于此人,也就在心里保留着对他那日伸出援手的感念,将这个名字,牢牢记下了,想着日后,若是有缘再见,再报当时的救命之恩。

      所以五年后,再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我终是没能忍住,飞奔去到了戏言楼。
      去的那一日,戏台上那位公子被浓浓的戏妆掩盖了真实面貌,但我却从那浓妆之下,恍惚觉得,他就是当年救过我的那个少年。
      他本是唱完了最后一出,不知为何,临时加了一场,这一场,却是我最喜欢的《野公子》。而他,也说出了他的名字——南莫。
      是他了!
      这个我记了五年的名字。

      他的身段姣好,在戏台上唱着我最喜欢的那一出《野公子》,笙箫不歇,他的每个唱词都适宜地合进旋律之中,配乐《不思量》悠扬地在那里流传开来,蔓延至整个空间。
      他唱得极好,我听得入神了,仿佛那一瞬间整个空间只剩下我和他。
      我虽隔得远远的,但只是看着这个因距离而模糊的身影,莫名的,就觉得,欢喜不已。
      他如同我当年预想的那样,唱戏,是极好听的。

      他退场后,我乘人不注意溜进了后台,在他身后,试探性地问他:“南莫公子?”
      他没好气地回了我一句,略带不满。
      我这才反应过来,他应是,不记得我了。
      也对,那时我身受重伤,整个人不成样子,他若是记得,也应该是个满身伤痕,鲜血糊了一脸的狼狈人儿,断然不会是我现在这番气度和模样。
      成年后的他越发俊美,虽是脾气不好,但我却瞧着甚是喜欢,我开了个玩笑,惹了他一脸的嫌弃,一点没有那时候的天真和可爱。
      晚上我又打听到他的住所,跟了去,想让他为我唱一出,被他无情拒绝了。
      我不恼也不怒,只是觉得,他这性子,很有意思。
      一点也不似当年那个天真的模样。

  •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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