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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归野 ...

  •   不夜让贤四皇子,最后得了个闲王当当。
      反正,当初南国太子身死也是昭告了天下的,天下一统后,却也没有昭告天下他“诈尸”了,所以,他这个让贤,也不必昭告天下。
      储君总是要立的,立四皇子理所应当,无人反对,顺风顺水,无人阻拦。

      闲王每日没事儿干,就喜欢窝在戏言楼。
      只是近日来听我唱戏的人莫名少了,这趋势若一直下去,戏言楼怕是要垮,班主最近更是愁容满面,每每见我,均是唉声叹气,却又什么都不说,我被他这番模样弄得很是不解,于是这一日,迎面遇上了,便拉着他问道:“班主为何见着我就摇头叹气?”
      班主被我拉住一问,倒也不避讳,直截了当地说:“你还有脸问?”
      “此话是何意?”我着实不明白。
      班主“唉”地一声长叹,随即道:“你应该看到了啊,那每日来坐在不起眼处那个公子哥……”
      不夜?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班主一脸愤懑,像是对不夜的日日捧场并不高兴,他有些气愤道:“那位公子,每次轮到你,就让人在门口拦住旁的人,每次只放几个人进来,以前你唱戏,场场爆满,根本坐不下,他这样一弄,每次坐都坐不满,我就想问你,你是哪里得罪他了,他硬要这么败你名声?这样下去,你这名角儿的头衔,怕是很快便要被人给摘了,到时候,说不定还会沦落个过气没落之类的名号,我这戏班子,本来以为你回来了,生意会好,结果,倒还不如你不回来了……”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唉,这个不夜,自从不做太子了之后,倒真成了个闲王,每天无所事事,天天赖在戏言楼,我就说怎么最近我唱戏的时候不再有往日的巅峰盛景,原来是他在背后做手脚。
      他这般小心眼,也太不磊落了。
      再则,我难不成还能被别的观客给掳走了,他这般小心,疑神疑鬼的,是真想害我以后没了谋生的手艺?
      虽然,他是养得起本公子,但我不愿做那样,我又不需依附任何人,我就是我自己。
      看来,我需得回去好好数落他一顿。

      面上,我跟班主赔着不是:“那公子是我一朋友,不喜欢太吵,我找个时间跟他仔细说说,班主你放心,以后断然不会再出现这种事情了!”
      “是你朋友啊!难怪天天来捧场,赏钱也给得多,看他那打扮,怕是个富商吧?不差钱的主儿!不过他前几年倒不是这个做派,不过,后来你走了,他也没来了,你一回来,他也跟着回来了,你俩这关系,倒有点像是——妇唱夫随——”
      我听着这最后一句,霎时僵在了那里,干笑道:“班主,你这形容……”倒是贴切……
      “哈哈哈……”班主忙解释道,“玩笑玩笑……别介意……”
      “没介意!”我给班主打了包票,“放心,他以后不会了!我回去说说他便是!”
      “这样自然是最好了!”班主扬着笑,摸了两把编成小辫的胡子,转身走了。

      这日唱罢自个儿的戏后,我回了后台卸妆,不夜倚在一旁,透过铜镜,我看着他在看着我,便不冷不热道:“班主说了,你近些日赶人呢!这可不好,戏言楼是要赚钱的,否则这一大班人,指着过活呢……以后真得收敛才是……”
      他走到身后,双手圈住我,压了上来,呼吸拂过耳畔,传来一丝微痒。
      “你是我的人,怎能叫旁人肆无忌惮地看,你在那台上的英姿,旁人见一次我就不爽一次,我这还算客气的了,每次还放几个人进去,给你捧场……”语调,稍带着一些醋意。
      我叹了叹,道:“你若真觉得我唱戏不妥,让你觉得委屈,那我就别唱了好了!”
      “真不唱了?”他似乎又舍不得,“那可惜了。”
      “不在台上唱了,从此以后,只给你一个人唱,你可满意?”
      “可是真的?”
      “骗你你要如何?”
      “骗我的下场可不好,你确定不要改口?”
      “哦?”我捧着他的脸,“不改。”
      “这可是你自找的啊!”

      下场,的确不是很好,隔日想去戏言楼,也全身没力气。骨头都要被他给揉碎了,他这人,自从不当太子了,仿佛释放了天性,什么文韬武略,什么温文尔雅,什么清俊高雅,什么君子端方……上了床榻,啥都不剩,就只剩风流佻达了。
      他是个轻浮又懂得分寸的人,可就是,不太懂“怜香惜玉”,那晚可真是“如狼似虎”。

      隔日,我便去戏言楼推了唱戏的活儿,日后也就真的不再有南莫这个角儿了。
      我也没改回上官天赐这个名儿,倒不是觉得有什么不好,只是一旦习惯了一个名字,突然改了,就会不习惯。再则,我与不夜,本就因为“南莫”这个名字才产生交集,这个名字,于我们而言是珍贵的。

      辞了戏言楼的活儿,我便跟着不夜一起无所事事了,按他说的,他不差钱,这辈子只要不铺张浪费喜好奢靡,潇洒肆意一生,不成问题。
      不过,他当个闲王也挺好的。
      如他自己所言,天子坐庙堂,天天操心的都是国家大事,百姓安宁,而且朝堂上那些文武百官没一个是好相与的,与那些人斡旋,铁定活不了多少岁就满头白发了,他觉得那不是他想要的日子。
      他喜欢的是和心爱之人坐看云卷云舒,倚栏听风雨,凭栏观沧澜的惬意日子,一如当初,我与他构想的那般。
      他予我天下长安的承诺,我予他待到百花盛开,君子饮酒作对的约定,如此看来,彼此对彼此的承诺,也算是都应诺了。
      再则,他不喜女子,日后不能为皇室留后,也要被嘲笑的,于是,他为了让自己身死之后的名声之中不会落下个“不举无后”的坏名,他决定从心。
      而他说,他心中,是我。
      我心亦然。

      因觉得东皇城太过吵闹,人声鼎沸虽然衬托出繁华,但待久了却觉得六根不净,于是,我与不夜便在城郊的九山泉旁边建了个竹屋。那位置地处山腰,一年四季不冷不热,四周全是茂林修竹,隐秘其中,宛若世外桃源。
      山脚便有一条河沟,闲的时候,不夜便提着竹篓和竹竿,戴顶草帽去山脚钓鱼,顺便从山脚的镇上买些日用品,我便在竹屋旁捯饬了块荒地,除去杂草后,翻了翻土,洒下一些种子,自给自足。
      在竹屋外面的院子篱笆脚下,又撒了花种,等到了来年,便有一院子的花香了。
      这日子,怎么想,怎么惬意。
      只是我未曾想过,曾风光无限的一朝太子,竟然会甘愿跟我这样一个人来过这乡野一般的日子。
      但他,倒是过得挺享受的。
      也是奇了。

      其实这乡野日子虽说清苦了些,一切事物都必须自己操持,我倒是不讲究,只是他那样一个曾经样样都有人伺候的人,多少还是有些不习惯,所以这竹屋里面,较之一般人家,总是稍显富贵了些,就连茶壶瓷杯,都是他从让韩世子从宫里给他弄来的。
      他虽然不是太子了,但怎么也是个皇子,宫里或是知道点儿内情的人见了,仍是要称一声殿下。
      好在,寻常人家的人认不得他,所以居于此处,倒也清净,只是,免不了会有人常来拜访,那韩世子,便是最常来的另一个闲人。
      他每次来,都带点儿好吃的好玩儿的,且每次来了,都颇有种舍不得走的样子,每次都得天快黑了才不情愿地下山。
      后来,干脆赖着不走,最后,只得在竹屋给他收拾了间客房。
      不过,近些日子,他倒是消停了。

      晚膳期间,我突然问起来:“韩世子近日在忙啥?有些时日没来了?”
      不夜不慌不忙夹了一夹菜,放在面前的碟子里,道:“山下都在传,说是被家里那位……揍了!”
      我“啊”一声道:“夫妻不和?怎么还打上了?韩世子没学过功夫,听说他家里那位是个将军之女,他没事吧?”
      “倒也没啥大事,只是脸肿了,青里透红,山下的人是这样描述的,像个冻伤了的半熟海棠果,两只眼肿的比牛眼还大,甚至说门牙都打掉了一颗……啧啧啧……可惨了!”我听着他一副幸灾乐祸的话,怎么都觉得不对劲儿,正要发出疑问,他就接着道:“看来娶妻啊,真得三思而后行,更要自己选,不然,就得是这下场!不过我吗,倒是没这烦恼。毕竟,我妻甚好,天下第一好!”
      他这话说得,我着实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只能兀自吃菜,顺便听了好一阵儿他得意地自夸,大多是夸我这里好那里好,但最终总结下来,还是夸他自己眼光好。

      山里要比山下黑得早,时值深秋了,也要比山下凉意更深,简单用完晚膳后,我们便洗漱钻进了床。
      不夜拥着我,下巴抵在肩上,呼吸拂过耳畔,有点热,有点痒,但感觉却是舒适的。我忽然想到了什么,问了出来:“归野山林,可有后悔?”
      闻言,他没有立刻回答,片刻后,他才开口道:“不悔!”斩钉截铁,坚定不已。
      我没有忙着接话,他接着道:“身居庙堂之高非我所愿,执掌朝野天下非我所求,如今天下太平无需我念。何况,夜夜君在侧,日日与君伴,潇洒自在,何乐不为。”他语调轻佻,却又满是柔情,我微微抬头,烛光下,他眸中的蜜意毫不客气地挑逗着,挑得我无话可说。
      他又推了推我,问道:“南莫,怎么,你不愿?”
      “不愿。”
      话毕,就被他一手捞到了身上坐着,他眸中带笑,“再说一遍?”手里却不安分,捏得我立马没了力气,最后瘫软在了他胸膛上。我伏在他的胸膛,笑道:“别弄我了,我的意思是,我要时时刻刻、一瞬一息……永不分离……”
      “那你可得想好了,这辈子啊,还长着呢!”他将手移开,覆在了我的头上,动作轻柔,传递着他的掌心的温度。
      我没有动,就那样伏着,整个身体像是没有了骨头支撑一样,将所有的重量都压在了他身上,靠在他耳边低声呵着气,道:“这辈子哪够,下辈子,下下辈子,永生永世,咱俩啊,都得绑死了!”
      我听得他在笑,仰头抵在他胸膛上,他也看着我,就这样对视着,看着彼此,皆是笑意。那笑像极了初见那时,那一瞬,他笑得,乱了我心魂。

      “南莫,你可还记得,七年多前的一个大雪天,北国街头,那个满身是血倒在雪地里的人?”
      他突然这样一问,我愣了愣,摇了摇头,脑子里面没有任何印象。良久,他兀自笑了,喃喃道:“看来,只有我记着呢!真是失望呢!不过幸好,我记着。”
      什么意思?
      我又仔细想了想,脑子里面浮现出一个人影来,霎时了然了。
      原来,是他啊!
      幸好,当时我还年少,不然,他该是……
      会死在北国经久不散的大雪里,被埋葬在那过膝的雪地里。
      幸好。幸好。

      天下之大,良人难寻,兜兜转转,不偏不倚,不差不离,所幸,那人就在这里。
      宁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所幸,那人,恰好就是不夜。
      若非不夜,谁都不行,谁都不可。
      我已认定。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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