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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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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依旧昏暗,好似从来就没有晴过。
“丑丑怎么样了?”门开后阮芳芷连忙讪讪的问道,回答她的却是云晚冷冷的白眼。
她的眼珠大如金鱼,白眼起来尤为可怖。
然后砰的一声又关上。
……
那天晚上,丑丑回来后,一言不发,半夜就发起高烧,浑身抽搐,呼吸困难,眼睛都无力睁开。
阮芳芷虽然知到丑丑身体不好,却是头一次看到她发病,云晚忙了一天一夜。她虽然担心兼愧疚,但不好意思进去询问,只得在外面走来走去,看着云晚的房间里一直亮着的灯。
然后她百无聊赖中,忽然看见苏七弦扶着墙慢慢走了出来。
她瞪着他,觉得这个人实在是很神奇。
他的相貌温文尔雅,看上去一直很平静,平静得如果他不动不说话可以充作雕像或者死人。
但是你千万不要让他有机会开口,只要他一开口,死人——被气死的人就会是你。
短短数日,他的伤自然没有好太多,外衫也只是披着,脸色白的要命,只有神情一如既往的自然,好像他只是出来赏日赏月赏风景。
——你身体怎么样了?
阮芳芷很想问这句话,然而她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毕竟刺了对方一剑,害的他这么些日子连床都下不了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
他是她的仇人,是她本来应该杀死的人。
然而她如今却开始担心他,挂心他,觉得……这些日子的相处如此动人……如此深刻,终生无法忘怀,以至于,她非常想将这种生活继续下去。
她正犹豫间,他却看见了她,目光流转,竟然对她浅浅笑了一笑。
有礼且毫不在乎。
好似他面对的不是要杀他的人,不是能给他恐惧的人,而正好相反……是能给他安心的人。
她在这阴暗的天气,和他平静的眼神中忽而迷惘。
——他不在乎死。
——他……想死么?
……
“你想死么?”
此时云晚正好又走了出来,看见苏七弦后便冷着脸道。
“想死也没关系,不要死在我这里,败坏我的名声。”
“我暂时还不会死。”苏七弦看着她温言道,“丑丑怎么样了?”
云晚出乎意料的沉默了一下。
“那孩子想见你。”最终她还是粗嘎着声音说,“不过,过几天等她好了,你再去看她吧。”
……
“苏苏你怎么出来了,你的伤好了么?”
丑丑听闻有人进屋,便循声转头过来,病中小脸颜色苍白,不过已经转危为安。
她天生体弱,疾入心肺,好在如今尚年幼,身体恢复得相对较快,看不出大碍来。
……但以后呢?
“我来看看你。”对方避开了回答,既然没有其他的人,丑丑也看不到,他便也不需要掩饰,索性靠坐在床沿。
“天纵哥哥本来不需要死,”丑丑径直轻声说道,“我没有告诉他……一些事情,他本来不需要死,我记得他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做,他说将来他想要做大事情,想要纵横江湖统帅一方,想要照顾许多他想照顾的人……他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做,但是因为我没有告诉他一些事情……所以他就这么死掉了。”
“与其想无法改变的事,不如想一想他为什么会死?”对方却道。
“我认为是端丽堂所为,虽然我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丑丑把傅天纵的想法转述了一遍,“他们……他们知道了苏苏知道的关键,他们还会动手。”
“这并非小方的疏忽,这是迟早的事情,”苏七弦道,“敌我俱明,敌众我寡,本就不利。所谓先机巧智可以取胜,其实只能建立在相差并不悬殊的基础之上。”
“而且算起来,我的过错应该更大一些,”他垂下眼睫,用修长苍白的手指抚着额头,“我只以为他们找谢氏遗孤是为了……为了复国兵变寻找皇族血脉。”
“实则呢?”
“目的应该无错,但是过程更为可怕。”
随着他的话音,忽而天色更阴了一层,外面街道空旷,店铺十有九家门窗紧闭,阴霾当空,连鸡狗也仿佛不叫,好像整个傅家堡内的人都逃光了一样。
但谁也不知道他们在暗中准备着什么,不管是定川傅氏,还是端丽堂。
这里可以是平常小小城镇,也可以是修罗场。
“苏苏,你带我离开好不好?”
丑丑忽而静静的说。
……
隐香坞中。
一处很好看的地窖里。
地窖,顾名思义,本来是用来窖藏东西的,所以即使是再华丽的地窖,也不会像屋子一般好看。
但这里的地窖却不一样,虽无天光射入,却有夜明珠之光满室生辉,玉石铺地,桌椅齐全。
而且冷。
冷得让人心生诡异。
但这还不是最诡异的地方,最诡异的,自然是这空荡荡的地窖正中一个长方形水晶棺材,棺材微蓝晶莹,四周还散发着袅袅的白气,冰冷渗人。
棺前站着一名男装绾发的紫衣女子,她望着冰棺,目光迷蒙,若有所思。
身后慢慢地,李昌意一身红衣,走了进来。
“有些时候,我真的觉得你爱的不是我而是他。”
谢留黛闻言呆了半响,然后忽然小声笑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直至伏棺不起。
“昌意你这是不是吃醋,”她好容易止住笑,转过身来,“然而你竟然对我的嫡亲哥哥吃醋……真有意思。”
她的笑容来得快收的也快,说完就止住了:“傅家找你过去,有什么动静?”
“没有,”他回答道,“傅不起提供了个好地方,阮芳芷他们发现的时候,无法有证据怀疑到是端丽堂所为。傅老太太没有证据,不敢怀疑我们。”
“有证据她就真的敢么?”谢留黛道,“傅老太太是聪明人,他知道敌众我寡,西南一带如今是我们的地盘,城外有端丽九旗,城内则有你,她又能对我怎么样?”
“傅家堡自是可以独守孤城,但这样两败俱伤,是只死一两个孩子还是要死一群人,她心里可是衡量的清清楚楚。”
“你的意思是,如无大事,傅老太太就不会妄动?”
“我早说过,她在当初让我们进城的时候就打定了主意要做壁上观火之人,”谢留黛笑笑,“哪怕这把火烧着了她自己的玄孙子……昌意,大谋者不拘小节,你对女子和孩童总是会心软,从这一点来说,你还真要跟那个老太太学学。”
她说着就施施然站了起来。
“再说,也不是我想让他死的。傅天纵纯粹自作自受……说谎从来不是好孩子,没事儿干嘛要谎称自己是谢家血脉?”谢留黛好似很惋惜的叹了口气。
李昌意没有多说话,他眉梢斜挑。看着那个神秘的冰棺,他的眼线细长,显得有些无动于衷,却又透出丝丝的凉。
然后他转身欲走。
“我去找下一个祭品。”他用了“祭品”这个很奇怪的词汇。
“哪一个?”谢留黛却忽然问道。
“自然是傅不起提到的,芝兰玉堂的那个叫小宝的孩子。”
“他肯定不是。”
谢留黛却忽然如此说道,转过身来背对着冰棺,她的手上拿着那朵染血的白玉兰干花。
“什么意思?”
“就是那个男孩肯定不是的意思,”谢留黛好似漫不经心的抚着白玉兰花,笑的愈发温婉。
“其实傅天纵的死也不是麻烦事,因为这次失误让我又仔细想了想……这朵花想说的真相。”
“然后我便忽然发现我们之前走入了一个误区……昌意,你知道这朵花真正想说的是什么么?”
她摊开雪白的手掌,让花躺在掌心。
“这只不过是一朵玉兰花,除此之外,我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特别。”李昌意皱眉。
“这就错了。”
“错了?”
“这只是一朵玉兰花——这句话就不对。”
“哦,那你说这是什么花?”
谢留黛神秘的一笑,在背后冰棺发出的雾气的衬托下显得愈发飘渺。
“玉兰又名木兰……你应该说,这是一朵木兰花。”
她曼妙的声音回荡在地窖里。
“木兰辞也算是家喻户晓,辞中最后的几句是这样说的——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