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浣万斛尘》玄之

7、七、错姻缘

　　此事一过，朝堂之内顿时风清弊绝许多。药物调理数日，太子殿下便意气风发了起来，身子也逐渐壮硕，幸亏及时止损，才得如此。慕郷本就身子弱，虽也用药解了毒，身子也并未强健起来。而萧霁，也要再次启程赶赴边关，虽然除去部分党羽，但是仍有许多势力蠢蠢欲动。
　　“阿霁，保重。东宫之门永远为你敞开。我时常想念从前一起吟诗作赋弹琴下棋的日子，待你凯旋，我们可再一醉方休。还有，你若平安，本宫便安心。”太子殿下看着萧霁即将离去，眼睛有些酸涩，毕竟这么多年，感情日渐浓烈，又一起有过历练与生死，他越是想念阿霁，就越舍不得她离去，眼神如水一般柔情。萧霁也很感慨，但肩负重任，必然得断舍离。
　　“阿霁，这是我命人打的一条披风和护膝，知道你不喜艳色，特意做了玄色，塞外不免湿寒，随身带着，等到冬日，膝盖便不会疼痛难以入睡了。”慕郷平淡的说。神情没有丝毫变化，语气却温柔不似从前。慕郷待人一直亲疏有度，但萧霁却能真真实实感受到他对自己的关心。
　　“太子殿下，阿郷，我知道了，你们也照顾好自己，待我归来。”萧霁说罢，也不舍地看了二人一眼，只几秒，短暂的伤感便四散在夏季炎热的空气中，无人察觉。说罢便离去。慕郷看着萧霁倔强的身影，她从未回头，因为他明白，她有她的心怀天下和家族大义，她这一生注定功成名就，非凡不俗。慕郷心想，等朝中肃清了各方反动势力，再无隔阂之事，他想好好同她畅谈一番。
　　边塞春夏也如秋冬，一年四季都未有中原那种百花齐放树木繁荫之景。
　　“果真如阿郷所说，塞外也是湿寒的。”萧霁看着树叶飘零，听着风声奏乐，闭着眼，回忆着从前在东宫的日日夜夜，回想着每一个与慕郷同处的时光。阿郷与父为国而远离家乡回去中原虎狼之地，而阿霁与父亲生死荣辱征战沙场也是为国，这样看来，他们二人也却是世间少有的一种情投意合志同道合了。
　　朝中虽没有了贵妃丞相一党，但却立刻使得皇后与前朝一派迅速发展壮大。皇帝忧心忡忡，王爷也心中愁虑。慕郷虽仍在东宫，但是与太子也只得看书习武，不敢有所作为。皇后看着贵妃家族没落，心中自是高兴，但是也煎熬颇多。如此一看，慕王爷深得圣心，他们本就同根生，自然更加信任亲近。而小王爷本就聪慧过人，心中也有大义，如今陛下又赏赐了丹书铁券，再无人能奈何一二，这样下来，如若他们父子二人有异心，太子的位置迟早得让出来。皇后看着宫门前养的鹦鹉毛色艳丽，如豆大的眼睛却炯炯有神，尖嘴如钩，她伸出手去，抓了一把鸟食，一粒粒撒在鹦鹉的食盘中。没有人看见，皇后的另外一只手紧紧的攥在一起，指甲深深的嵌入手心。
　　“有本启奏，无事退朝——” 宦官尖锐的声音划破大殿之内。
　　“陛下，臣有一事相求，小女今及笄之礼已过五年，到了成婚的年纪，恳请陛下为小女赐婚。”太傅缓缓而言。
　　“太傅如此，想必是心中已有人选，但说无妨。”陛下心中疑惑太傅为何如此急于为令爱寻夫婿。
　　“小女曾在宫中见过慕郷小王爷一面，便倾慕已久。”
　　皇帝心想，如今皇后与前朝牵连颇多，势力雄厚，而太傅与王府结亲，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好，朕也觉得既有心属之人，若能促成两家姻亲，自然是好的。王爷，您觉得呢？”
　　慕王爷思虑了半晌，说：“陛下赐婚，想必是极好的，谢陛下。”他心里也和皇帝想到一处去了，太傅与王府结亲定会使前朝有所忌惮，听闻太傅之女知书达礼，落落大方，贤良淑德，也可谓是好人选，于公于私，这桩婚事有百利而无一害。
　　风声很快便传了出去，太傅之女谢凝霜高兴极了，自打少时见过小王爷便久久不能忘怀，从此更加勤奋学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就是为有朝一日，能够有资格站在小王爷身边。慕郷得知此事时，一口回绝了父亲：“父亲可曾问过儿子意愿，我心中已有一人，自打我见到她就知道，儿子此生不会再移心于他人。”慕郷从未像此刻如此慌乱，他怕极了，他觉得，他要等不到阿霁回来了，他本想着这次阿霁凯旋，就告诉她他的心意，他一直都知道阿霁心中有自己，只是这么多年，聚少离多，身负重任，更无缘谈及儿女情长。慕王爷看着儿子空洞疏离的眼睛，紧皱起的眉头，心中悲痛难耐。他何曾不知儿子早已心有所属，但生在皇家，便身不由己。
　　“父亲明白你的苦衷，但郷儿，有些事不是你我能左右的，身在皇家，便身不由己。当年为父举家迁至中原，就是为了帮扶陛下稳固朝廷，为了国家百姓安危才如此决策，从我来中原，便再也没有想着此生活着回去，太傅一家对陛下忠心耿耿，也是国家栋梁，两家姻亲，并无不好。再者，皇命不可违。”
　　语毕，静默良久，慕郷看着父亲脸上长出的白发，看着他饱经风霜的脸，木讷的说：“儿子谨遵父命。”说完便退了出去。慕郷一从父亲书房出来便长叹一口气，跌坐在花园凉亭前的楼梯上。他看着碧空如洗，看着大雁一对对飞向远方，他的眼角不由得流下泪来。他静默地看着，泪如雨下，心中像是抽离了一丝魂魄，疼痛难奈，不久便昏厥了过去。小王爷昏迷了足足两天，王爷看着又心疼又无奈。好不容易醒来之时，神情涣散，眼神飘渺，黯淡无光。他的身子越发瘦骨嶙峋，虽玉树临风，周身却多了一层残破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