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攻不下的山头》木头南蛮子

60、第 60 章

　　周晓栋投了几十份简历，才得到一次面试的机会。这家公司有着政企背景，规模还算大。来给他面试的是位姓肖副总，看起来和周晓栋差不多年纪。
　　肖副总先是问了下周晓栋之前的工作经历。在听完他的自我简述后，这位副总开门见山地说道：“技术方面我不太懂，也问不出什么专业问题来。不过从你的履历看，专业能力肯定是过关的……对了，我看你在环球商务网干了这么多年，股票应该拿了不少吧？”
　　尽管他这转弯转得有些大，但周晓栋还是礼貌地回答道：“有一些，不过都卖得差不多了。”
　　肖副总凑近了问他：“是不看好吗？”
　　周晓栋摇摇头：“没有。卖股票只是为了还房贷。”
　　“哦。”肖副总旁敲侧击地说道：“之前一直都没怎么涨。我看价格还行，就入手了一些。就是不知道后面会怎么样？”
　　周晓栋只好说道：“股票方面我也不太懂。短期行情真说不好，不过应该还是可以长期持有下的。”
　　接下来，两人又聊了一会儿，但都是和工作无关的事。整个面试过程也就半个多小时。最后，副总跟周晓栋说道：“今天就先聊到这儿吧。到时候，我会让HR通知你第二轮面试的时间。”
　　周晓栋回去等了一个多礼拜，始终没有等到通知。
　　汪春梅见丈夫窝在家里成天闷闷不乐的样子，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正好，两个儿子吵着要去吃披萨。她借机拉着周晓栋，全家人一起去外面吃个饭，散散心。
　　一顿饭吃下来，主要就是儿子和汪春梅在说话。周晓栋心事重重，食不知味。只有在儿子拉着他撒娇那会儿，他才勉强挤出些笑容来。
　　回去的路上，汪春梅实在是忍不住了，劝他道：“晓栋，想开点。要说你这些年运气也算不错了。之前的工作都挺顺利的，还给咱们家挣了两套房子。已经很好了！我哥都不知道有多羡慕我们。”
　　老婆说这些话本来只是为了让他宽心，可周晓栋却不知道被触动到了哪根神经，突然就发起脾气来。
　　“你什么意思？难道我要一无所有，才算惨吗？！”
　　汪春梅吓了一跳。她看着丈夫涨红的脸，惊得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后座的两个小孩本来还在那儿打闹着，这会儿也都噤声了。空气中充满了让人窒息的压抑感。
　　周晓栋马上后悔了，自己不该在孩子面前那样的情绪失控。他拧紧了双唇，默默地开着车。
　　小孩子忘性大，一会儿功夫又开始嬉闹起来。只有两个大人始终缄默。
　　到了家后，汪春梅给两个儿子洗澡换衣服，然后便让他们回自己屋里去玩。
　　周晓栋看着又恢复了常态，只是沉默得可怕。汪春梅才坐到他身侧，想和他聊聊。他就逃避似地立马起身去了厨房。
　　汪春梅坐在客厅里，听到冰箱的门开了又关。紧接着\"哧\"的一声，应该是在开饮料罐。
　　过了有七八分钟的样子，周晓栋才慢慢地走出来，手里拿着个啤酒罐。他在沙发上坐下，随手用遥控器打开电视。换了一圈台后，停在了晚间新闻档。然后，他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电视屏幕。
　　汪春梅知道丈夫是在有意回避和自己交流，便起身走开了。
　　到了快11点的样子，周晓栋才回到卧室里，准备上床睡觉。
　　汪春梅一直在等着他，希望能尽量宽慰下丈夫：“晓栋，乐观点。凡事往好的地方……”
　　周晓栋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行了！我还不够积极乐观吗？我已经很努力了。可结果怎么样？一次次地……算了！不说了。”
　　汪春梅红着眼：“你别这样！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跟我说说。”
　　周晓栋冷笑道：“想有用吗？我到现在才发现以前的自己有多傻……在环球十年，每次年度Review都说‘很满意，感谢公司’。哈！自以为和公司荣辱与共，其实不过是一只马前卒罢了。随时可以丢弃。你知道吗？我不想再感恩了，只想要发泄！为什么我一直在努力，可结果却越来越糟？难道是我太贪心了？我不过是希望在别人轮上十件好事的时候，也让我轮上一、二件。你说，走背运也要有个头吧？！”
　　结婚这么多年，汪春梅还是第一次看到丈夫这样。她明白周晓栋的这些愤怒和抱怨只是表面的，作为家庭的唯一经济支柱，他此刻其实既迷茫又脆弱。没有工作，没有稳定的收入，这一切都让他觉得抬不起头来，并开始不断地怀疑自己。以前他还经常跟老同事出去聚会，现在几乎就不怎么出门了。
　　汪春梅抱着丈夫：“否极泰来，一切总会好起来的……你都好些日子没回过老家了吧？要不趁这个空档回去看看，就当散心了。”
　　周晓栋想起来，老家的油菜花好像快开了，记忆中漫山遍野，全是金灿灿的一片。
　　黄豆在杨柳家住了快有一周时间了。两个爸爸都不着家，它只能外宿。所幸杨柳每天好吃好喝地供着它，再加上它的心思本来就没有爸爸们重，于是这些日子下来还胖了一圈。
　　这天下班，严屹跑去看黄豆。他一进门，黄豆就冲了上来，窜得快有半人高，一副快要乐疯的样子。
　　“真是白眼狼！”杨柳叹道：“之前还屁颠颠地跟在我身后，亲热得很。你这一来，它马上就翻脸不认人了。敢情我只是个伺候它的保姆！”
　　黄豆还在那儿哼哼唧唧地撒娇，拼命扒拉着要往严屹身上扑。严屹无奈，只好将它一把抱起。即使狗到中年，也还是爸爸的大宝贝。
　　杨柳捏着黄豆的巴掌肉：“没良心的……赶紧跟你爸走！”
　　严屹看着杨柳，商量道：“恐怕它还得在你这儿住几天。关楠还在广州。我爸现在又离不了人。但凡我晚上回去得晚一些，他就一个接一个地打电话来催。真是没办法！”
　　杨柳问道：“怎么？老爷子的身体状况还是不好吗？”
　　严屹摇摇头：“最近一次去复诊，医生说各项指标都不错，只要回家好好养着就行。他吧，就是要管着我，生怕我去找关楠。”
　　杨柳问他：“那你怎么打算的？”
　　严屹叹了口气：“先顺着他呗！我爸这个人气性大，闹起来就没完。反正他也不可能一直呆在这儿，总归要回老家去的。”
　　杨柳说道：“这可说不好。反正他们都退休了，回去也没什么事干。留在这里，守着儿子也很正常。”
　　严屹发愁道：“就怕这样！”
　　才看完新闻联播没多久，老严又记挂着要给儿子打电话了。
　　老婆拦住他：“儿子都三十几岁的人了！你不能像管小孩一样地管着他。他要工作，要社交。你这样子会影响他的。”
　　老严皱着眉头，不悦道：“之前就是对他管得太少，才会走上歪路。要是早知道他会学坏，我当年就不会让他留在这儿！”
　　老婆瞪着他：“什么走歪路、学坏了？！整天讲这些……不知道的人听了，还以为我们儿子去偷去抢了！”
　　老严一拍桌子：“你以为他现在这样就比去偷去抢好多少吗？！两个男人搞在一起，我想起来就觉得恶心！我们严家从来就没出过这种丑闻！你说说，这算怎么回事？！”
　　老婆听了这话，也来气了：“什么意思？你们老严家基因好，是说问题都出在我身上了？对，儿子是我生的，怎么了？！他再不济，也比你们家其他几个小孩要有出息！”
　　老严呸了一声：“出息个屁，都断子绝孙了！还出息……”
　　两个人闹得不愉快，黑着脸各自占据了房间的两头，互不理睬。
　　严屹一进门，老严就板着脸把他叫到跟前。
　　“我今天告诉你，只要老子还有一口气在，就不许你去当基佬。你给我天天住在家里，不许去找那个姓关的！”
　　严屹有点头大：“爸！怎么又提这个了？！晚上的药吃了吗？”
　　“不吃！”老严抻着脖子，堵气地说道：“你要是不听我的话，我从此就不吃药、不吃饭！”
　　严屹老妈一直默默地呆在房间另一头，这会儿突然开口道：“厉害……还要绝食抗议了。”
　　老严侧头狠狠地瞪了老婆一眼。
　　严屹无奈道：“爸，你怎么跟老小孩似的……拿自己的身体堵气，有意思吗？”
　　老严气鼓鼓地说道：“活着看你去走歪路，那我还不如死了的好！”
　　话讲到这个份上，严屹实在没法接了。跟他争吧，老头子身体不好，气不得。严屹只能不吭声，尽量让着他。
　　直到现在，严屹都难以想象，当初关楠怎么能和他爸聊上半个小时？在他爸的心里，几乎就把关楠当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哪怕就是提一下名字，他眼睛里都能喷出火来。
　　严屹老妈走了过来。她对丈夫说道：“你别成天要死要活地威胁儿子了。我跟你说，你要是人没了，那就更管不着他了。到时，他还不是想干嘛就干嘛！”
　　老严气得瞪圆了眼睛，扭头盯着儿子。
　　严屹看着他，说道：“是啊，那你还能管得了我？！”
　　老严一下子就泄了气。他垂着头窝在沙发上，不再吭声。那样子，看着即无助又可怜。
　　严屹老妈坐到了老伴身边，拉起他的手：“就是个老小孩……闹什么呢？！先把自个儿的身体养养好……咱们还有好几十年的福得要一起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