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梦火》狮子歌歌

61、名利15

　　作者：狮子歌歌
　　平台：晋江文学城
　　文名：白日梦火

　　名利15：枪声

　　嗣火醒来的时候，他在车后座。

　　开车的人是卢克，冷风被紧闭的车窗锁在外面，他的棕发随车身轻轻摇晃。

　　窗外，一片湛蓝的海色天际线。

　　“这是…？”

　　“先生让我提前载你去白垩山的别墅。”

　　“他去哪了？”

　　“伯明翰，”卢克说：“先生和兰森斯议员有约，会在平安夜前赶回来。”

　　嗣火拉着羊绒毯坐起来，左手按了按有些酸软的脖颈，“兰森斯…是你们新的合作对象吗。”

　　卢克看了眼后视镜，没有反驳。

　　Wesley在白垩山的别墅非常大，使用面积占地就约10公顷，之外还有近百公顷的野生花园，悬崖峭壁上有专职人员打理草地修剪包养、照顾人工养殖的牲畜，而那峭壁之下，就是嗣火如今在车上就能看到的福德湾。

　　这地方实在漂亮，与总是阴雨朦胧的伦敦是两种画风。

　　“这里是保护区。”

　　小车在翠绿的山脊上穿梭，右边有蜿蜒崎岖的河流，卢克如同尽职的导游给男孩解释。

　　“天气再好点的话，可以从白垩山的东边徒步攀岩上来，然后沿着唐斯特林路…就是我们现在行驶的这条路步行到山顶，在那边扎营看日出日落，或者观赏浪花拍打石岩，都是不错的选择。”

　　嗣火点点头，给窗户摇下细细的一条缝，呼啸的风声灌进耳膜，他张张嘴才舒服一点。

　　卢克看男孩又关上窗，唇边染了些笑意。

　　“这个峭壁看起来很险峻，真的会有人在这攀岩？”

　　“这是北边，确实有风险，所以爱好者们一般喜欢从东边……”

　　卢克扬扬下巴，“后面有很大一片牧羊区域，草地开阔，偶尔有人上来露营，不过更多的还是追求极限运动的爱好者，背个伞包就能跳下去，连路都不用走。”

　　嗣火的嘴唇弯了一下，卢克问：“笑什么？”

　　“你看起来很喜欢这里。”

　　男孩玩着手指，回答略显随意，“在Wesley身边待久了，你太死板，唯他马首是瞻，我都忘了你也是有个人生活和爱好的活人。”

　　卢克的喉结滚动两下，没有出声。

　　“Wesley怎么没跟我说，他会让你提前带我上来？”

　　“……”

　　“卢克，你今天很奇怪。”

　　嗣火对于异常的敏感超乎卢克的意料，棕眸的男人盯着前方公路，眼底情绪冷绝。

　　---

　　伦敦火车站。

　　Wesley在高级休息厅喝茶，开往伯明翰的火车将在半小时后启动。

　　男人身边跟着保镖和助理，有人推门进来，步伐火急火燎。

　　“先生，苏珊说卢克今天没去办公室，估计连公司也没去，我们联系不到他。”

　　Wesley看了眼腕表，“打去红砖房问问玛利亚。”

　　“好的先生！”

　　穿着大衣的助理离开，Wesley盯着高耸彩窗外的一小片天空，这个视觉非常熟悉——和爱德森·兰森斯见面的时候，Wesley也坐在这个位置，这个方向。

　　思绪闪回到见面的那个下午。

　　“我想睡一睡，”爱德森·兰森斯舔着自己的牙根，说：“你的表弟。”

　　Wesley的笑容变冷，兰森斯见了忙摆摆手，屁股连着椅子后退两步，木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啸声，“别冲动，伙计，你的眼神告诉我，你想把手里的上等货按到我脸上。”

　　Wesley没接话，只抖了抖雪茄上的烟灰，露出猩红火色。

　　“我了解了，但这只是一个测试，Wesley，”爱德森·兰森斯抬眸道：“你应该知道，小科克生日宴的当晚，那栋宅子里发生了什么…这在圈里不是秘密。”

　　“你是个可怕的、有手段的男人。”

　　“当合作伙伴，我很荣幸，当竞争对手，我会不寒而栗。你为了你的男孩给老科克递最高法院的传票，这让所有人都清楚明白你的弱点是什么、在哪里，我很难不这么揣测，Wesley，你的弱点会成为击溃我与贵司联盟的关键。”

　　“我……”

　　“别否认这个，”爱德森·兰森斯打断道：“毕竟，你也不是什么真正的‘sir’,right？”

　　这个狗.娘养的杂.种——Wesley很想用卢克骂过爱德森·兰森斯的话评价对方，这个杵着手拐的男人比芬迪·约尔更难缠，也更工于心计，对于Wesley这个主动攀咬过来的饵，他就没想过让对方全身而退。

　　“我没想否认。”

　　Wesley夹着雪茄的手指敲在文件袋上，顿了顿，然后在爱德森·兰森斯惊诧的目光中，将这些东西推进垃圾篓内。

　　“我的人我会关照，如果议员您与我司达成合作协议，我也会关照您。”

　　“我该说你还是太年轻，不知道天高地厚吗？”

　　爱德森·兰森斯哼笑一声，翘着腿，身为政客的俯视姿态尽显，“你用什么关照我？被你亲手否决的狗屁计划？”他看着垃圾篓里的文件，再打量Wesley时都带上微妙的不肯定。

　　兰森斯本来是蛮看好眼前年轻人的，但他没料到对方会如此不按规矩出牌，甚至当着预备合作伙伴的面亲手推翻原定的计划。

　　出尔反尔——这可不是什么好品格。

　　“It's a heap of garbage.”

　　“What?”

　　“这就是堆垃圾。”Wesley重复道。

　　“你有对于合作伙伴的筛选测试，我们也有。”

　　爱德森·兰森斯心中不屑，认为这家伙是煮熟的鸭子还在嘴硬，年轻人涉世未深拉不下脸面承认自己的错误，这很常见。

　　兰森斯看多了这样的戏码，面上依旧保持轻笑，行动却已展现出对话题的不耐。

　　“几点了？”

　　“列车还有十分钟启程，议员。”

　　“三千挺自动机.枪、六百把步.枪和将近两万发子弹，我布置了一场大戏，议员先生，如果您感兴趣——”

　　Wesley话语未必，爱德森·兰森斯已经回头死死盯着他。

　　思绪拉回，Wesley喝了口红茶。

　　爱德森·兰森斯被派去伯明翰公.干算是下放，保守.党.派在上下议院本势力单薄，不如何受欢迎，芬迪·约尔因纺织厂的事正值事业顶峰期，他势头正猛，自然要抓住这个机会猛攻敌对党.派的成员。

　　以此，无甚背景的爱德森·兰森斯便自动成为芬迪·约尔的瞄准对象。

　　爱尔兰人想要在英国议会往上爬，非常不容易。

　　这不得不‘归功’于如同不定时炸.弹般在英国各地闹事的北爱尔兰共.和.军们。

　　那些家伙不服并入英国领地，整天抱着枪.械和火.药与平民玩过家家，英国政.府对此颇为头痛，也因为这个，那群暴徒的首领格里·亚当斯成为政.府的心头大患。

　　Wesley曾在伯明翰和西敏市见过那个鹰钩鼻男人，他甚至和对方谈过几笔‘生意’，Wesley精于算计，但他不是皮尔斯那种钻进钱眼儿里的家伙，为了利益连国家都能背叛。

　　格里·亚当斯吃了两次暗亏后就把Wesley及其公司列入黑名单，他曾为此闯入红砖房想要报复，只是Wesley不在，格里·亚当斯闯了空。

　　伯明翰是那群莽夫的老窝，假如被下放到那里的爱德森·兰森斯能……

　　“先生！”助理再次推门进来，快步走到Wesley身边。

　　“玛利亚女士说卢克回去过，但没有久留，玛利亚女士还说——”

　　“说什么？”

　　“…她说卢克带走了小先生！”

　　与此同时，轿车疾驰的公路上。

　　卢克盯着后视镜里的黑发男孩，“你同意吗？”

　　嗣火靠在皮质后座整理思绪，“你是说，那位议员把我当作和Wesley谈判的棋子？”

　　卢克直白道：“他提出和你共度一夜。”

　　“什么狗屎，”嗣火抱着绒毯坐正身体，表情颇为不耐，“你在胡说什么，我甚至没见过那个人！”

　　“或许兰森斯见过你，但你不知道…不管如何，我现在告诉你了，你同意吗？”

　　“你要载我去哪里？”

　　“…你的回答是什么。”

　　“Fuck，”嗣火咒骂一句，扒着驾驶桌椅命令卢克停车，“你他妈想干什么？Wesley让你这么做的吗？我就觉得奇怪，他根本没跟我说让你提前——”

　　“也就是说，你不肯。”

　　卢克猛地刹车，身后半站着的男孩重心不稳倒在后座里。

　　嗣火痛得龇牙咧嘴，黑眸里盛满愤怒的火焰，“你有病啊卢克！？”

　　男孩打开车门，一只脚踩到沥青的公路上，寒风侵蚀纤瘦的脚踝，激起一粒一粒的鸡皮疙瘩，他扯着毛毯就要下车，嘴里嘀嘀咕咕，“吃错药了吧你，莫名其妙发什么疯……”

　　“You do not love sir at all.”

　　卢克没有任何阻拦的动作，但这句话却把想要离开的人人牢牢钉在原地。

　　男孩回头，纯黑的瞳孔头一次迸射出慑人的冷光。

　　“你如果爱他，你会甘愿付出一切，帮助他走向通往成功的路。”

　　卢克没有熄火，他侧头看向半只脚踩在外面半只脚踩着车厢皮毯的男孩，“你说你深爱先生，那么告诉我，嗣火，你能为他付出什么？”

　　卢克不相信爱这种东西。

　　当然，他并非针对爱，在卢克看来，人类所有的感情都是虚无缥缈的存在。

　　钞票是看得见摸得着的，爱、感激、痛苦、迷茫、悲伤、喜悦等情绪却不是——包括忠诚。卢克认为自己对Wesley是无比忠诚的，但他从不用语言表达这个，他用行动。

　　卢克可以为了Wesley的计划远渡重洋寻找‘饵’，可以为了家族公司的成功埋没心中对于所爱之人的好感，他成为Wesley身边最得力的副手与管家，他承担起外人对于自己主人的审视与评价，他像颗石头，暴风雨也无法使他的忠诚变心。

　　这样忠心的卢克，不愿跟随为爱情随波逐流的主人。

　　嗣火无意分析卢克的行为目的，他只问了一个问题，“让我去见你们新的合作伙伴——这是你的决定还是Wesley的判断？”

　　男孩的瞳孔在日光下闪闪发亮，夺目得惊人。

　　卢克垂下棕色的眼睛，“先生是有决断力的人，是他亲自带你走进科克宅……”

　　“你没回答我的问题。”

　　“是先——”

　　“我不想听，”嗣火坐回车里，“开车，我要亲口问他。”

　　卢克沉默着启动汽车，但他没有掉头，而是继续往前开。

　　嗣火踢了一脚驾驶座，强压在心底的情绪种子爆发出来，“听不懂话吗！我要回去！！”

　　“先生去伯明翰了，你回去也见不到他。”

　　“那我就去伯明翰找——”

　　“Shh，乖一点。”

　　车子再次刹住，卢克用枪抵着男孩的眉心，棕色瞳孔里的郁色结冰，“拿出你谄媚先生时候的样子可以吗，you stinky bitch…”

　　“有本事你就开枪，”嗣火一点都不乖，也没被唬住，他抓住枪身逼近道：“you bastard!!”

　　有雪落下。

　　唐斯特林公路上，没有消音的枪响猛地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