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梦火》狮子歌歌

62、名利16

　　作者：狮子歌歌
　　平台：晋江文学城
　　文名：白日梦火

　　名利16：混蛋

　　心率仪连接着躺在病床上的人，卢克缓缓睁眼，看到雪白的天花板。

　　身边的助理欣喜若狂，他没有扑上来问卢克的状态，而是按了呼叫铃，然后风一般跑了出去。

　　卢克喉咙干咳，他被迅速赶来的医生扒开眼睑，刺眼的光线照进棕到发红的瞳孔里。

　　“这是几？”

　　“你叫什么？”

　　“……”

　　医生问着问题，卢克只能在脑袋里回答，他半幅身躯都裹着绷带，脑袋夹在固稳的控制器中，无法转头偏头，只能用眼神示意医生他此刻声带上的窘况。

　　“他怎么样？”外面进来的人让卢克双瞳扩张。

　　Wesley穿着黑西装，斜条纹的湛蓝领带松松垮垮系着，金发耷拉，他抄着西装裤袋走进病房，灰蓝色的眸从病床上的下属移到特护医生身上。

　　“具体还要再观望。”医生收起医用电筒，问卢克，“不能说话吗？”

　　“咳、唔……”

　　脑袋被固定住的男人盯着Wesley，沙哑的声音不连贯道：“他…咳，他还好吗？”

　　助理让医生护士离开，自己也从外面带上门。

　　“谁？”Wesley问。

　　卢克呢喃出那个名字，“…火。”

　　Wesley拉了把椅子坐下，好整以暇，没有笑容，“怎么，你在乎？”

　　“他没事对吗？他没事咳…咳咳，他没事的，”卢克转动眼珠道：“他如果有事，你不会咳…咳咳！”

　　如果嗣火有事，Wesley不会这么平静出现在卢克面前。

　　眼泪顺着卢克的眼角流下，融进半指厚的绷带里。

　　那一枪没有射中男孩，却引起了雪崩。

　　大雪席卷了一切，包括在车里对峙的嗣火与卢克。

　　卢克甚至想不起来他当时是抱着什么样的情绪扣下扳机的，如果嗣火没有躲开，如果那一枪射中了他，他的手臂有旧伤——卢克记得这个，如果那发子弹射进男孩的躯体里，卢克这辈子大概都无法与自己和解……

　　“你哭什么。”

　　Wesley看自己的下属，站到病床边掐住对方的咽喉，“卢克，你背叛了我。”

　　虎口发力，连接病人心跳的仪器起伏越来越慢，卢克如同纸老虎躺在床上任人宰割，他连呼救与打感情牌的机会都没有，Wesley下手毫不留情，他按着卢克，几乎将他整个人按进床垫里。

　　卢克抓着Wesley的手腕敲莫斯代码：[我…没有…背叛…您]

　　“我多么信任你，卢克，你背着我耍手段，我能把你从死神手里拽回来，就能亲手杀了你，”Wesley看着自己下属缓缓扩散开的棕色瞳孔，“听懂没有，杂种。”

　　手松开的瞬间，大量空气吸入卢克的肺里，涨红的颅顶逐渐恢复本色。

　　“我从没想要背叛您，先生！”

　　卢克急不可耐，眼神追随男人的身影：“您是聪明的人，这点我绝不怀疑，但我不知道…先生，您真的看清楚我们如今的处境了吗？！”

　　嗣火是个不定时炸弹。

　　这个男孩比那些狗.日的北爱尔兰共.和.军还让卢克害怕，他的主人能把那帮杂碎的首领耍得团团转，却会陷在嗣火的甜言蜜语和用身体制造的爱情幻境中。

　　“我知道您在意他，您不想伤害他，可是您接下来的计划实在危险，稍有不慎…连我们都会死在里面！保.守.党的家伙豁出性命跟我们趟这趟浑水，我们自身难保，管不了他们死活，毕竟只要计划成功，所有利益和胜利都是属于我们的，但是…嗣火呢？”

　　“您确定要拉着他一起下坠吗？”

　　卢克一口气说了太多话，他呼哧呼哧吸入氧气，看着男人冷酷的侧脸，“您在意他，您不想伤害他，可以，都让我来做，我让他离——”

　　“你再说一个字，我真的杀了你。”

　　陡然安静的空气让卢克紧闭双眼，待他再睁眼时，椅子上的男人已经离开。

　　---

　　嗣火做了个梦。

　　梦里，隗司指着神明的金身说：我当初就不该把你做成笑脸模样，火火，你的信徒疯狂地迷恋你。魏斯紧紧扯着手里的黄袍，催命般念叨那四个字：陪我一起，陪我一起……

　　除此之外，还有个看不清五官的男人。

　　这男人整日以泪洗面，嘴里还总念念有词，嗣火被那种真实的思恋和痛苦所感染，他想要触碰对方以表安慰，然而他的双手却从那人身体里穿了过去。

　　病床上的男孩动了动手指，Wesley见他似醒非醒，立马出去找医生。

　　医生护士进到病房，助理拉住自己的老板，“先生，兰森斯议员还在等您的回复，他的事务官说议员看起来很生气，如果您八点之前还不——”

　　“我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Wesley按压自己泛青的眼窝，“卢克不是醒了吗，让他处理。”

　　“卢克还……”

　　“别让我把一句话说两次，理查德。”

　　“先生！”助理拦住他，“兰森斯议员对我们晚去伯明翰的行为很有异议，我们只是助理，我们的解释在议员看来毫无含金量，这您清楚，您——”

　　“Talk later.”

　　看到医生护士出来，Wesley侧身进去。

　　嗣火躺在病床上，他的伤势没有卢克那么重，至少身上没裹半指厚的纱布。

　　“你醒了。”Wesley走到床边。

　　“嗯。”嗣火应了声，他垂眸看自己被绷带裹着的左臂，问：“我怎么了？”

　　“雪崩，车掉下去被雪埋了，”Wesley也没干站着，坐回自己呆了两天的沙发上，看着男孩，“医生说你没有大碍，有哪里痛吗？”

　　“你，”嗣火撑着身体歪到枕头上，又冲男人招手，“你过来。”

　　Wesley快步过去按住他，摇起病床的一部分让嗣火可以坐直身体。

　　“怎么了？”

　　“你的西装皱了。”

　　“……”

　　“我躺了多久？圣诞节过了吗？”

　　“32小时，还没有，”Wesley说：“今晚是平安夜。”

　　“这么久，”嗣火点点头，拉着男人的手掌握上去，抬头看他，“那先生，有好好吃饭吗？”

　　Wesley目光恍惚，他用手指勾勒男孩的发丝、脸颊、漂亮的眸、纤细的脖颈，他确认指尖的温热，灰蓝色的瞳孔才缓缓有了焦距，然后狠狠将嗣火拉进怀里。

　　这距离太近了，炙热呼吸也唾手可得，嗣火抚摸男人的金发，感受到手里轻微的颤抖。

　　我差一点，就失去你了。

　　Wesley沉默着站在病床前，深深呼出一口冷气。

　　嗣火有些奇怪，“先生？”

　　男人摇头，“你好好休息，我——”

　　“Wesley.”

　　“…怎么？”

　　男人的眼神让嗣火心里无端发冷，那种怪异的感觉更甚。

　　嗣火按按自己的太阳穴，他的脸色是刚从昏迷中苏醒的苍白，这种白带着点病态，衬得他发色眸色更黑，像欧洲神话里某种以人类灵魂为食的神。

　　“我想起来了，”男孩放下手说：“卢克想带我去见议员。”

　　“他说，你又用我进行了一笔交易。”

　　这极其明确且带有指向性的话让Wesley笑了，嗣火有些反感，拧眉道：“我是想问你这是否属实，卢克的话我并不全信。”

　　Wesley把湛蓝的斜纹领带扯得更松，全身都在对外释放危险的信号，“那你信你愿意相信的不就好了。”

　　嗣火盯着他，“…我相信你没有这么做。”

　　“是吗，”男人的金发遮住眼眉，“你相信，还来找我求证。”

　　嗣火的眉头蹙成川字，他深呼吸两口气，绕开这个话题。

　　“卢克怎么样？他没事吗？是谁把我们救出来的，我怎么好像看到了小科克——”

　　“你觉得是谁救了你？”

　　“小科克？”

　　“……”

　　嗣火看着男人因为他的发言气得要死，又委屈又想笑，真不知道对方在闹什么情绪，拜托，嗣火想：我才是那大难不死刚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的病人好吗。

　　“你猜的没错，是小科克救了你。”

　　“什么？”

　　“我说，就是小科克救了你，如何，你有更爱他吗？”

　　嗣火抬眼，认真质问道：“你他妈发什么疯？”

　　Wesley说：“小科克没去法国，雪崩时我不在伦敦，是他跟着警察们搜山救了你，就算雪崩余震未灭，就算冒着生命危险，小科克也要救你，这是事实。亲爱的，你这么聪明，难道不知道他爱你？”

　　嗣火沉默聆听男人优美的发音，他看到Wesley深邃眼窝底下的青黑，看到他向来规整的西装泛着明显的褶皱，看到他蓄起短短浅浅的胡茬，看到他憔悴不堪的神思与面容……

　　男孩缓缓流下眼泪，这彻底堵住Wesley富有攻击性的话语。

　　“……”

　　Wesley侧头转身，“你好好休息，公司还有事，我再来看你。”

　　嗣火看他的背影消失，心中情绪如火焰一般越烧越旺。

　　没有过多犹豫，男孩直接拔针头，赤脚跑出病房。

　　“Wesley！”

　　男人在走廊深处的背影顿住。

　　嗣火捂着往外渗血的手背，松开紧咬的嘴唇，“你是不是在骗我，你刚刚说的话到底什么意思？！”

　　爱德森·兰森斯，新的合作对象等于新计划的实施…北爱尔兰共.和.军…想要踩着政府议员往上爬就要先把那忙莽夫一网打尽，因为这可以顺利解决安·温恩遗留在嗣火手里的军.火问题，这样的话，失去‘秘密盟友’的皮尔斯必定会反扑，红砖房很难不成为众矢之的。

　　——“圣诞节要到啦，他邀请我去法国玩。”

　　男孩说这句话的时候，呼吸温热，情绪灵动，这是他来英国后第一次过圣诞节，他很期待，尽管因为知道Wesley工作繁忙而故意压制了那份期待，Wesley还是能感受到男孩有多么想与他共度圣诞。

　　圣诞夜的烛火。

　　白垩山的平安夜。

　　共同装饰的常青树。

　　砸下来的伯利恒之星。

　　Wesley想给嗣火的一切，都比想象中要难。

　　“说你在骗我！你他妈的在骗我！”

　　嗣火看不肯回头的男人，赤脚一步步走向他，“是你救了我，你还给我做CPR，你把我从雪里挖出来，你背着我离开那辆车，是你…是你救了我，可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实话，你有什么原因瞒着我？你不知道我爱你吗？你不知道吗…你的每句谎言都会让我难受！”

　　男孩站到Wesley面前时，男人眼眶通红，嘴唇都在打颤。

　　“Wes——”

　　“对，我就是这样的混蛋。”

　　Wesley捏着嗣火的下巴，一字一句道：“收回你的爱，别再跟着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