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陌染青杨

2、奇怪的人

　　时间匆匆，五年时间如白驹过隙。

　　再过几天就是我的三十岁生日，父母再也忍受不了，他们给我约了个姑娘。美其名曰接触接触，实际则是变相的相亲。

　　在推掉第103次之后，这一次我的母亲态度坚决，我无论如何也推不掉，被迫去了一家意式风格的餐厅。我提前到了那里，让女士等待不是绅士行为。

　　餐厅装饰复古，整体很典雅，但灯光缭绕，让我有些眼花。

　　没多久，那位女士也到了，她有一头金色的卷发，眉眼精致，一件白色内衬搭着米黄色外套，脚踩高跟鞋干脆利落地入座。

　　她扫视我一眼，像打量一件商品，但又不会让我感觉到不适。

　　她直言：“我想我们都没必要浪费自己地时间，我有女朋友。”

　　我微微震惊于她的直白，虽说同性恋在如今并不少见，尤其是以开放著称的M国，但我的父母都是保守的人，我从未往我会不会是同性恋这方面考虑过，这在我家里简直是天方夜谭。

　　这么多年没有喜欢的人，我也只是认为缘分未到。

　　她见我有些惊讶，很坦然笑道：“很惊讶吗？我们谈了三年，但我需要有一个名义上的丈夫。”

　　我对她的直白苦笑不得，内心思绪纷飞，只道：“先点菜吧，慢慢聊。”

　　餐厅效率很高，服务员迅速端上了一道炖小牛腿肉，一份意式火腿，以及两份意面。

　　她点了杯葡萄酒，我随意点了杯饮料，意大利的葡萄酒酸度太高，我喝不惯。

　　我委婉地向她表示，我暂时并没有结婚的打算，她像是理解了什么，微微一笑：“我理解的，真难看出，你竟然对你的男朋友这么专情。”

　　她似乎误会了什么，我开口欲解释，她却没给我机会。

　　像来时那般迅速，她走的也干练且果断，葡萄酒没喝完，她挎着包，踩着高跟鞋迅速离场，我无奈地住口。

　　走到半途，她忽然转头冲我挑了挑眉，道：“看在有缘的份上，给你个善意的提醒，不要喜欢别人胜过你自己。”

　　她连眉毛都带着极富有攻击性的弧度，张扬上挑着，而此刻说完这番话，她的表情称得上落寞。

　　没等我仔细观察，她就离开了去。

　　服务员姗姗来迟，最后上了两份黑松露蛋糕，我们光顾着谈话，桌上菜都没动，那位女士似乎格外忙碌，我比她稍稍清闲，时间不紧，打算吃一份蛋糕再走。

　　我尝了一下，口感绵软，带着微微苦涩的香气，我莫名想起了五年前的那个男孩。

　　我们本无交际，而那晚的遭遇就像是两条相交的直线交会，只有这一点，此后再无相遇。

　　舌尖苦涩，我不想再吃了，起身欲走。

　　对面的座位突然坐了一个男性，他穿着挺括的衬衫，眉目疏朗，很能给人好感。

　　“介意我坐在这吗？”
　　竟然是中文！
　　他头发乌黑我只以为是混血，毕竟他眼窝深邃，鼻梁挺直，皮肤像冬日霜雪，怎么看都不像中国人。

　　遇到会说中文的人，我总是会莫名亲切几分，上次遇到还是在五年前了。

　　我冲他礼貌笑了下，道：“当然，荣幸之至。”

　　他面前摆放的是一份没动过的黑松露蛋糕，他视线放在上面，我鬼使神差脱口而出：“这份是没有动过的，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尝一下。”

　　他眸子里瞬间迸发出惊喜的意味，像个没长大的孩子，我再次想到五年前那个男孩。

　　他道：“谢谢。”

　　而后小口吃了起来，吃相斯文，很有教养。

　　我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缓解气氛般找着话题：“你是中国人吗？”

　　“是的，”他有些惊喜地问：“你也是吗？”

　　我摇了摇头，有些遗憾道：“不。我不算，但我祖上是中国的。”

　　“那你中文说的真不错。”

　　“从小说中文的缘故罢了。你呢？是在M国留学吗？”

　　他眼神似乎暗了暗，笑答：“没有，来看望一个故人。”

　　萍水相逢，我没有多问，不经意转移了话题，从商场到天文，他聊的游刃有余。

　　我们相谈甚欢。

　　“要加个tg吗？”

　　我拿出手机，“好啊。”

　　告别后，我感觉有些疲累，直接回了家。打开tg，他的头像是一片纯黑，什么动态也没，只有张背景图，是一个男人的腹肌，肌肉纹理分明，看着很有力量而不夸张，蜜色的皮肤。

　　想到他那么白皙的脸，感觉不像是他的身体，他身量虽然极高，但看着很单薄，这图片估计是从哪找的网图。

　　【到家了吗？】

　　手机震动了下，是那人发来的消息，我打字回复。

　　【到了。】

　　仅二字似乎显得有些冷漠，我思索着要不要再补充些什么。

　　他又发来一条【今天跟你聊的很开心。】

　　【我也是（微笑表情）】

　　我的确感觉这场相遇很愉快，很久没有这么酣畅的和人聊天了，但话到嘴边不知怎么讲，回复的总感觉有些敷衍。

　　对面没再回复，我怕他误会我冷淡，又补充了句。

　　【有机会再跟你一起吃顿饭。】

　　这句话很像标准的客套话，发出去后我有些后知后觉的扶额。

　　【好！】

　　虽然只有一个字，但我的心情像是被洗涤过一番的轻快，透过感叹号我似乎看到了他在笑。

　　上次相亲失败，我的母亲非常生气，她说这是她为我精挑细选的妻子，家世相貌连同个人能力都不俗，而我再次相亲失败，她生气但又无可奈何。

　　幸运的是，她仿佛放弃般，没再给我物色新的女人相亲。

　　这也让我轻松不少，否则我非得焦头烂额不可。最近公司有大变动，许多浑水摸鱼者被踢了下去，加班也变得平常，我时常看到星星后才会到家，公司上下也弥漫着一种紧张的气息，每个人都前所未有的战战兢兢的工作，似乎生怕自己被裁掉。

　　我倒是没什么太大的感觉，仍然像以前那般照常工作，只是人少了我的工作量也被迫加大了。

　　小道消息说，公司最近即将被收购，兼并到另一家企业当中。

　　我对此一笑了之。

　　我所在的这家公司，算是一家老牌企业，成立有近百年时间，虽说有些脱轨时代，但由于多年的积累利润仍然客观，被收购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莫尔南！你听说了吗？”

　　我有些疑惑地看向同事，问道：“听说什么？”

　　她八卦道：“就是咱们公司被收购这件事啊。”

　　这件事早就听说，但我不当回事，完全就像事空穴来风。

　　我皱了皱眉，不欲多谈工作外的事：“这怎么可能。”

　　她得意一笑：“怎么不可能！新老板据说今天就要来我们这儿视察了。”

　　我略有所思，怪不得今天办公室的人工作都格外勤奋，就连咖啡机顶部的灰尘也不再存在，被擦拭的如同新买的一般。

　　我对顶头上司是否换人无感，这跟我并没直接的关系。

　　似乎看出我对此不感兴趣，同事又扭头转向别人，八卦之声不绝入耳。

　　敲下最后一个字母，身体长时间久坐有些疲倦，我活动下肩颈，然后起身到咖啡机旁接了杯咖啡。

　　突然，周围都开始躁动起来，讨论声在四处蔓延。

　　我低头抿了口咖啡，空气一瞬间安静起来，我有些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

　　总监领着一个男人从电梯中走出，毕恭毕敬，似乎这人就是所谓的新老板了。

　　我对此觉得索然无味，准备回到我的座位。

　　我躲在人群后边，没人注意到我，悄悄瞥了眼新老板，猛然吸了口气，手中咖啡不稳，倾洒了些。

　　竟然是他！

　　那个偶然在餐厅遇到的男人竟然成了公司的新老板，这太不可思议了，他那么年轻。我确信他比我小很多，而比我小很多的人此刻成了我的上司。我一时间怔愣在原地。

　　再一抬眼，他已经走到了我的面前，低头注视着我。

　　还是一样的穿着，挺括的白色衬衫，西服外套，但此刻他板着脸，丝毫没有那天我认为的好接触之感。感觉他似乎有些不悦，我果断地觉得，此刻不是叙旧地好时机，只是礼貌道：“您好。”

　　用的英语。
　　他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

　　我坐在座位，有些心不在焉，总监敲了敲我的桌面，面色不太好：“老板让你过去。”

　　我的心脏突然跳的有些快。

　　叫我干什么？是朋友间的叙旧？还是？

　　无数的疑惑在我脑海一闪而过，再一回神，我已经来到了门口。

　　屈指敲了敲门，里面传来进的声音我才推门而入。

　　这间办公室看着宽敞极了，欧式装修风格，绿色植物错落有致，靠墙有一面很大的书柜，木制底座，透明外壳，可以看到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

　　办公桌和沙发等似乎都是新置办的，就连墙壁也是新刷的，可能因为材质选的比较好，此刻只能隐约闻到一些味道，不算难闻。

　　他坐在椅子上，低头写着什么。

　　很专注，我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不管怎么开口，总觉得有些突兀。他知道我进来了，但也没开口。我静立在一旁，将近有五分钟，他才大发慈悲地开口：“知道我为什么叫你过来吗？”

　　这简直是折磨！刚才简直就像罚站！

　　我怎么会知道他叫我做什么，他用的英语，看起来没有和我相认的意思，那天的相谈甚欢似乎是我一厢情愿的以为。

　　心脏某处有些莫名的酸涩。

　　我也用英文开口：“抱歉，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