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陌染青杨

3、无理取闹

　　他用指节卡住钢笔敲了一下桌面，直视我的眼睛：“刚才你打翻了咖啡。”

　　我有些摸不着头脑，说的这都是什么和什么。

　　我的确洒出了些咖啡，此刻衣领上还有些暗淡的痕迹，但这个和叫我来有什么关系。

　　我尽力维持镇定：“是的，刚才我不小心倾洒了咖啡。”

　　他抬了抬下巴：“我不希望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我的人需要全身随时随地的保持整洁。”

　　下属的确勉强算是老板的人，我没能反驳，只是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好的，老板。”

　　他眉头皱了起来，“叫我先生，而不是老板。”

　　这句话有些耳熟，我没有问他先生中的首字母是大写还是小写，只想赶紧离开这里。

　　我顺从道：“好的，先生。”

　　他终于放我一马，我逃也似地离开了办公室。

　　简直莫名其妙。

　　公司里的他和餐厅里的他简直不像一个人。

　　心情有些糟糕，等待下班的时间也格外漫长。

　　不知道看了第几次表，终于到了解放的时间，我将办公桌迅速整理了一番，然后果断离开。

　　刚坐上车，我低头系安全带。

　　窗户被人敲了敲，看过去才发现是他。

　　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和下午的冰冷判若两人。

　　虽然很不悦，出于礼貌我还是摇下车窗，微笑了下，“您有事吗？”

　　我用的敬语。

　　因为我把他当作领导而非朋友。

　　他看着我，有些委屈的样子，“见到我不请我吃顿饭吗？”

　　我平生的教养让我做不出扬长而去的举动，但我也不想跟这样一个奇怪的人一起吃饭。

　　“抱歉，我等会有事，下次有机会一定请你吃饭。”

　　这是很常见的一个托辞，但他很执着。

　　他追问道：“下次是什么时候？明天吗？”

　　他好像完全不知道什么是客套。

　　现在他这副样子算是什么？下午的冷漠又是做给谁看？

　　召之即来，一会是一面之交的朋友，一会是冷漠装不认识的领导。

　　一股强烈的深深的疲倦席卷我的全身。

　　我按了按眉心，压制住不耐，尽可能礼貌地回他：“对，是明天。”

　　说罢，不等他的反应，我便开车离开。

　　从后视镜隐约看到他注视着我。

　　距离太远，看不清神色。

　　回到家，我喝了点水，没什么胃口，洗了个澡就睡了。

　　翌日早晨，我是被饿醒的。

　　我的胃咕咕发出抗议，已经七点，我简易的做了个鸡蛋三明治，热了杯奶。

　　三明治加牛奶的早餐已经成了我的习惯，谈不上好吃不好，只是习惯了。

　　我没有厨艺的天赋，三明治算是所有菜中比较营养又简单的食物。

　　早晨时间赶，三明治是很好的选择。

　　吃下肚我的胃立刻就舒服多了，驱车去公司，路上差点追尾。

　　那人开车时快时慢，我快他慢，我慢他快，像和我刻意作对似的，巧的是我们的方向一致。

　　车在公司附近停稳，那辆车也停在了这里。

　　下了车，我没立刻进公司办公，而是注意着那辆车，我很好奇那会是怎样一个车主。

　　察觉到我在观察他，那车的车主迟迟没有从车上下来。

　　眼看要迟到，最终还是放弃了这幼稚的较劲心思。

　　新换的老板，大家摸不清脾气，大多都提前到了，不像以前卡点上班。

　　我到座位时，周围人已经来了大半。

　　先在工作邮箱检查了一遍，没什么遗漏的邮件，我才开始做我今天的工作。

　　沉浸工作的时间很快，等我再看表时已经晌午，同事回家的回家，吃饭的吃饭。

　　公司食堂味道还行，我一向在那里解决。

　　半脚跨进食堂门口，我忽然想起来昨晚的事。

　　我答应他要请他吃饭，时间就在今天。

　　我不喜欢和人交际，这于我而言是种烦恼，既然是烦恼，那就应该早点解决。

　　我打开手机，瞥了眼那个纯黑的头像，有些踌躇。

　　斟酌用词了半天，再不开口中午时间就要过去了。

　　我发了个消息过去。

　　【您好，昨天答应请您吃饭，不知道您现在有时间吗】

　　握着手机，我时刻关注着屏幕。

　　消息显示已读。

　　但他没立刻回复。

　　约莫过了五分钟，我已经认为他拒绝我的邀请，准备去食堂吃饭。

　　他回了。

　　【可以，来我办公室。】

　　我对他办公室没什么好的回忆。

　　敲门后他说了声进。

　　进去后，我发现他还在忙，视线落在文件上，头也不抬。

　　我有些后悔中午约他了。

　　还有二十分钟分钟到上班的时间。

　　十分钟。

　　来不及了。

　　七分钟。

　　三分钟。

　　吃什么都来不及了。

　　他终于收了手里的文件夹，大发慈悲地抬了头。

　　“吃什么？”

　　话问完，他恰好抬起头。

　　看到我他好似有些惊讶，但下一秒又恢复了然。

　　我感觉是我的错觉。

　　我内心有些咬牙切齿地感觉，嘴上并没表露：“抱歉，现在来不及了，我觉得我们晚上再约比较好。”

　　他有些好笑地看我一眼：“附近有家不错的日料店。”

　　不容我拒绝，他已经拿起外套，先我一步走了出去。

　　真是令人厌恶地强势。

　　完全不听别人说什么，也不为别人考虑。

　　看来我今天注定要打破从未迟到的记录。

　　来到车库，我拉开车门准备上去，他冲道：“坐我的车。”

　　我紧跟其后，惊讶地发现他就是早上差点撞上的那个车的主人。

　　车内部很宽敞，坐上很舒服。

　　日料店很快就到了，服务生来接待我们，他只要了菜单就把服务生打发走了。

　　领着我来到一个略偏僻的包间，看着经常来这。

　　包间环境清幽，内部有绿色的翠竹，不知真假，我懒得用手摸探。

　　我猜是真的，鼻尖隐约闻到植物的香气。

　　他点了几道，将菜单递给我。

　　我客套：“我随意就好，您尽管点。”

　　他皱了皱眉，没说什么，直接把菜单提交上去。

　　我一时无言，他是真的不懂人情世故啊。

　　等菜的时间，我主动挑起话题。

　　“第一次见的时候，真没想到您这么厉害。”

　　他有些玩味地笑了下，“那时就看出我厉害了？”

　　我想起那天相亲结束后遇见他，相谈甚欢，不管什么话题什么内容，他都显得游刃有余。

　　“是啊，那天在餐厅和您聊天真的很愉快。”
　　他目光有些疑惑，继而又道：“我以为你说我厉害，是指那天办公室让你罚站呢。”

　　罚站？

　　什么鬼。

　　他以为的初见，是办公室那次？可我们分明在这之前就遇到了，而且还加了微信。

　　再说，那天在办公室，我哪儿来什么罚站，只是处于礼貌，等他忙完。

　　此时并非工作场合，我们也不是上下级，我将心中疑问问了出来。

　　“办公室哪儿有罚站？”

　　他面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淡淡道：“那天你在办公室静静罚站了五分钟，我以为你是自觉知道了错误。”

　　顿了顿，他又补充：“看来还是罚的有点轻。”

　　且不说他一个毛头小子是否有资格让我罚站，我没迟到没早退，兢兢业业从未犯错，有什么罚站的理由。

　　我有些恼火，但尽力压制住了，“请问，我犯了什么错呢？”

　　他神色一厉，我看的有些发怵。

　　“公司要的是有能力的人，就连端咖啡手都能不稳，我还能指望你做什么？”

　　我有些莫名委屈，更觉他莫名其妙，反驳道：“那天只是意外......”

　　我话没说完就被他打断，“意外能成为所有错误的解释，就算我听了你的解释，别人会吗？意外就是你没有能力的一种表现，不要为你的无能找借口。”
　　我感觉他有些无事找事，一时也没了开口的欲望。

　　只把我没说完的说了。

　　“那时我只是不小心打翻了咖啡，您有必要为这件小事恼怒吗？我不认为这和我的工作能力挂钩。”

　　他还欲开口，服务生于此时将菜端了上来。

　　我早已没了吃饭的胃口。

　　大不了辞职。

　　这种无理取闹的领导，我属实无法忍受。

　　我不是委屈自己的人，这么多年也攒了笔小钱，也够消遣一段时间了，至于以后的事情再慢慢考虑吧。

　　这么多年的循规蹈矩，也让我一时冲动起来更不可收拾。

　　我甚至连和他吃完这顿饭的欲望都没了。

　　等服务生走后，我才开口：“抱歉，这顿饭我请，时间来不及了，我需要去上班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眸色深沉，里边复杂地夹着怒火和忍耐，我看不明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