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筹码(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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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艽】
刚从朝中回来，蜀葵那头蠢猪又开始抱怨。三宝玉如意不过是块石头而已，由白变成黑再正常不过，木头也可以变成炭嘛，简直是大惊小怪。说什么跟国运息息相关，都是被白蔹那个臭道士忽悠的，国运到头？我盼着呢，恨不得他江山易主我来做皇帝才好。
话说胡桃那个小贱人自从青云观回来就怪模怪样的，我一直没找到时间去跟她叙叙旧，套套话。我换了朝服，穿着休闲的往东厢房去，走到半路，小丫鬟来报，“大人，门外有位道长求见。”
“道长？”我停了脚步。
小丫鬟脸色微红，“嗯，说是姓白。”
一听到这个白姓，我像打了鸡血似的，奸夫竟然上门来了。我对小丫鬟镇静道：“带他去正厅。”说完，我赶紧回去换衫梳头。
我头顶金云冠，身着最能衬托出我伟岸潇洒的紫金袍，腰上挂了金鱼袋，脚踩翻云屐，输阵不输人，打不过也要帅得过。
我装扮妥当，器宇轩昂的来到正厅，不出所料，大厅内站着那人正是奸夫白蔹。
这个白蔹，早年便是花名在外，是众多女妖怪的梦中情人，花痴对象。我也曾与此人有过一面之缘，那时候此人露了真身，人不人妖不妖的胸口被白帝镜照了个大洞，生生一人妖。后来这人妖还在我府上睡了几日，怪我一时脑子浆糊，没来得及趁机把他处理掉，才让他有机会挺尸而逃，跟我那不争气的老婆在后面山上狼狈为奸，风流快活。说来今日我还是第一次跟他面对面的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好吧，我向来心胸广阔，客观来说，此人的相貌确实英俊，凭他那张脸，如果我是女人，有机会也要扑扑看的。不过，看他那副身子骨，看那件白衫在他身上穿得一不小心就会被风吹走似的，印象中的白蔹不该是这么形销骨立的。切，堂堂男子汉，空有脸蛋没有伟岸的身材和体魄，跟白痴皇帝蜀葵豢养的西厂公公有什么两样。
我不动声色的在暗处打量了他一会儿，才慢慢摇了进去。
白蔹转过身来，对我微微頟首，“秦大人，你好。”
飚气质，谁不会。我点点头，道貌岸然道：“白道长，好久不见，我跟皇上可时刻挂记着你呢，近来可好”
“还不错。秦大人呢？”
“实不相瞒，我可不怎么好，人去楼空，被子里少了暖床的，夜里都睡不安宁，我可时刻挂念着我那逃妻呢，白道长，我那逃妻可是住惯了暖裘锦帐，习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不知那青云观上，她可住得习惯？”
白蔹眼皮都没跳一下，平静的看着我，淡然道：“在下也实不相瞒，尊夫人住得不太习惯。”
我半天没反应过来他这么说的意思，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往下接。
白蔹继续道：“在下今日前来，就是知会秦大人一声，下个月，八月十五中秋之日，请秦大人来青云观接夫人回府。”
这又是唱哪一出？说抢就抢，说扔就扔，扔来我就要啊，虽然我是有点想要，好吧，我十分想要，想要把那死女人弄回来糟蹋一百遍啊一百遍，但哪有他说去接就去接的，别说扫了颜面，指不定奸夫银妇挖好坑等着我跳，有天大的阴谋隐藏在后面。
我不露声色道：“白道长倒是直接，不过鬼百是我秦艽的夫人，什么时候去接得看我什么时候有空什么时候有心情，我如今有空且思妻情切，八月十五太久，我今日就要接逃妻回家。”
“不行。”
“为何？”
“尊夫人身怀六甲，经不得奔波，不宜此时下山。”
孰可忍孰不可忍，天地良心知道那六甲是谁的，他现在不要了，连球带人的扔给我，我忍气吞声接了那顶天大的绿帽，他这奸夫居然还敢跟我定时间讨价还价。“白蔹！”我沉声道，“说了今日就是今日，过了今日，鬼百那贱人，不要也罢。”
白蔹浅笑，“真可惜，在下以为秦大人对夫人是有情有意的，却不知大人竟然如此不顾惜。”
我冷哼，“我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谁知道那沟渠又向谁去了呢，白道长，鬼百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你我心知肚明，我秦艽是对鬼百有意，但那不代表我不介意帮人家养老婆孩子，你跟我开条件，总得拿点筹码出来。”
白蔹一言不发的看了我半晌，那眼神既不锐利也不带攻击性，却仿佛要把人灵魂看穿似的，看得我心里发毛。
“秦艽”，他道，“实不相瞒，我喜欢你的血性，欣赏你的野心。五台山一千年，沐大孚灵鹫寺钟声，听寺内历代高僧禅师佛偈经文，未犯血腥杀戒，未造无间业，方修得人身，来之不易。但你的千年道行，我可以消之无形于瞬间，何时何地，我能做到，别人也能做到，包括妖王通天和魔王商陆，他们没动你，是因为你还有利用价值，不代表以后不会动你，我没动你，是因为我看中你一身的佛性，看中你对鬼百的执着。你没有必要跟我讨价还价，你不愿意，我无话可说，你若愿意，在我死后帮我照顾妻儿，我将以妖王通天的元神和人界的安定延续为贺礼，祝你和鬼百白头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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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桃】
我在屋子里床上辗转反侧的时候，听到外面说有姓白的道长来访。从青云观回来后寝食难安一直想着这个人，难道是老天听到我的心思，转眼就把他送到我面前来了？当然不是，他是来找秦艽的。
我知道他在秦府的时间不会长，想要见他一面，却又不知道见了面能说些什么。自别后我还没照他的吩咐去见妖王通天，不是我不想去，是我还没准备好。妖王通天跟他长着一张脸，里子却截然不同，他虽冷却还有份温情和怜悯，通天却是连半点柔软都感觉不到，仿佛上一刻还对你笑着下一刻就会毫不犹豫的捅入你的心脏，让我从骨子里觉得不寒而粟。我只好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犹豫不定，最后我决定了，去看他一眼，就一眼。
他们在正厅讲话，说些什么我一个字也听不到，反正说来说去也是那个女人，听不到更省心。我不敢靠太近，远远瞟了眼他的白衫，就退到秦府大门外的石狮子后面等着。
今天的天气有些阴冷，空气里带着潮湿，我刚出来不久，天上就飘起绵绵细雨。我站了半柱香时间，他还没出来，雨虽不大却浸湿了我的薄衫，我想进去拿伞又怕一个眨眼跟他错过，只好抱了手臂守着，想起那天在八云山上他的微笑，对我的微笑，桃花一样的眼，带着美好弧度的薄唇，温热的气息，“胡桃，拜托你一件事。。。”
我一直以为自己对他只存着占有和好强之心，因为他从不把我放在眼里，从不对我多假词色，所以我想要他，想征服他，所以我一直对他念念不忘，追逐不疲，然而一旦某日他真的匍匐在我脚下，一旦我的好强之心得到满足，我一定会弃之如敝屐，不再跟他有任何纠缠。结果我错的离谱，在这场我自以为是的追逐中，从一开始就注定我败得一塌糊涂，女人常常幻想着对男人的驯服，往往她们自己才是不知不觉中被征服的那一个，更何况白蔹跟我之前碰到过的任何男人都不一样。
秦府大门发出沉重的声音，一抹飘忽的白色从门中出来。我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个朝思暮想的人，沉稳的走下阶梯，转角离去。
雨下大了，我抹掉脸颊边的雨水，转身往府里急奔，急急摙了把青伞冲出来。举目四望，大街上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我足不点地的往街角跑去，沿着尽头拼命的跑，这头没有，回过头往另一个方向，那头也没有。我像找不到出路的蚂蚁，四处狂奔，却再没看到那抹白影。最后我只好气喘吁吁的停下来，我真笨，他是什么人，他要走谁还能追得上，我又是什么人，连人都不是，一只小小的狐妖，凭什么在后面紧追不舍。我抹掉脸上的水，靠在墙角，我忽然很想念白云山上的姥姥和姐妹们，想念以前简单却没心没肺的日子，如果那个时候我没在树下看见他，我没有撞到他身上，一切是否又会有所不同，或许我还是那只白云山上业绩最好的狐狸精，或许我。。。
“胡桃。”后面传来清淡的声音。
我猛的转过身来。
白蔹神色平静的站在我面前。
我，我，我。。。我看到有雨水沿着他的发鬓滴落下来，我赶紧打开手上的伞，踮脚撑在他的头顶上方，我的心如雷鼓，跳个不停。
他不紧不慢的接过伞柄，往我这边微微倾斜，“胡桃，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我出来逛逛。”
他看着我，眼神清明，有如初见，他把伞柄递给我，大手骨节分明，手背上青筋血脉突出，在雨中尤显苍白，“雨下大了，回去吧。”
我握着伞使劲摇头，“我家就在旁边，伞你拿着。”
“不用了。”他转身要走，“白道长！”我叫住他，想说的话太多，却一句也说不出口，我看着他颧骨突出的脸，只好道，“你。。。你要保重身体。。。”
他頟首，转过身。
我只等着目送他走远，他却道，“胡桃，离开京城，回白云山吧。”
我握着伞柄的手微微颤抖，“你。。。你不需要我了？？你忘了那日在八云山上对我说的话了？”
他没答，转眼间背影已渐行渐远，耳边飘来他平和的声音，“尽早回白云山，忘了那日我说过的所有的话，忘了我。”
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筹码(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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