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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婆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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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白】
我是大白,七嵩山上的一只白额吊睛老虎,我在七嵩山上生活了二十五年,寿终正
寝,死后到了冥界。按冥界规矩,新来魂魄待满三十日后,就必须决定去留,去鬼
界做鬼还是去人界投胎,亦或是留在冥界。我本是动物,却因在七嵩山生活,受千
里明道家仙气熏陶,一生未伤及他人性命,故而得到特许,可以转世投胎为人。但
我心性简单,更听说人界红尘滚滚,人有生、老、病、死、爱别离、冤憎会、求不
得、五盛阴各苦,想想还是决定留在冥界,做个本分的魂。后来机遇巧合,遇到执
掌冥界磨房的鬼婆婆,得到婆婆赏识,便留在磨房做了监工。
在这里虽没有人间的好山好水,却因为有婆婆关照,且不用为觅食烦恼,日子倒也
过得自在。这夜,我照例在睡前到磨房各处巡视,巡视完最后一房,收了钥匙,在
往回走的路上。
冥界的月亮天天都很圆,也很亮。黑夜里月光正好当灯笼使,把上山的小径照得十
分清晰。我勾着尾巴快乐的爬山,爬到半中,看到前面石梯上站着一道人影。我是
个小监工,除了婆婆也没有什么朋友,想不出大半夜的谁会在我家门口等门。我好
奇的奔过去一看,差点没吓一跳,那个人看起来竟然好像是千里明的白道长。
我以前在七嵩山上看到过白道长几次,虽然白袖白袍的像仙人一样,但我每次都是
远远看到他就开跑,听修炼成精的朋友说过,白道长对犯了人界规矩的妖怪从来不
手软。我资质愚笨,没修成过妖怪,更没害过人,不久前白道长甚至在山上救过我
一次,我不明白他今天为什么找上门来。
白道长转过身来看到我,似乎也有些惊讶,然后他想了想道:“兄台看起来眼熟,我
们是否见过。”
我哪敢跟他称兄道弟,急忙道:“请问尊下可是千里明白道长么?”
他点头道,“正是。”
我忙道:“我叫大白,以前是七嵩山上的一只老虎。”
他微笑道,“原来是故友,幸会。”
至此我知道他不是上门来找麻烦,却又忽然想到他怎会出现在冥界,难道白道长在
人界仙逝了?然又想他素来神通广大,或许有其它原因,不便多问,便道:“白
道长可要到我的小屋里坐坐?”
他道:“多谢。贫道初到冥界,看今夜月色当空,四处走动,正好走到兄台住处,
夜已深,不便打扰。”
“喔”,我勾起爪子挠挠肚子,“既是这样,我也不敢勉强,白道长既是初来,日
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请不要客气,以前在人界道长救过大白一命,大白可没
有忘记。”
白道长笑道:“兄台客气了。”说完,抬脚要走,山上忽然传来沙哑的声音,“大
白啊,那么夜了,跟谁说话啊。”
我没想到把婆婆给惊醒了,急忙道:“是一位故友,他现下要走了,婆婆您继续歇
吧。”
“既是大白的故友,便给老婆子也引见引见吧”。
我立刻傻眼,要知道从我见到婆婆那天算到现在,婆婆可是一步也没出过那间小木
屋的,更别提见陌生人。我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只好无奈对白道长道:“道长,您。。。
都听见了,屋里那位老人家是我的婆婆,不知道长您可愿意上去跟她打声招呼。”
我看白道长气质清冷,并不是自来熟的人,原想他会婉拒,谁知他居然答应了,想
我那婆婆也是个不好相与的古怪之人,暗自捏了把汗,将白道长带上木屋。
话说磨房山上的房屋原本不是我的住处,我是被婆婆收留后才在此做窝,夜夜睡在
外屋给婆婆守门。我带白道长进来时,婆婆居然穿戴整齐,端端正正的在外屋木榻
上坐着。
白道长对婆婆揖了揖,“半夜里误闯,惊扰老人家清修,还请见谅。”
婆婆还是跟平常一样板着脸道:“道长不必拘礼,相遇便是缘分,请坐。”
我乖乖到婆婆脚边伏下,安静听他们说话。
只听婆婆道:“白道长不在七嵩山上好好修道,却跑这飘忽不定的冥界来做什么。”
我暗想婆婆果然将我们刚才的话全听去了,还是那么直白,白道长这样的人物她也
依老卖老,开门见山。
白道长不介意道:“贫道□□凡身,此是苦,逼迫性,逃不过生老病死,来到冥界
是自然。”
“生老病死?道长好说辞。老婆子我在冥界看尽生死轮回,一个将肉身的伤痕带到
冥界来的亡魂,如白道长,老身倒是第一遭见。”
婆婆这么一说我倒发现,所有来到冥界的灵魂,不论生前因何原因离世,断不会将
人界之伤病带到冥界。偏这白道长脸色苍白,且身缠血腥之气,虽是死魂,却满身
苍痍,实在奇怪。
白道长淡道:“老人家好眼力。实不相瞒,贫道为白帝镜所伤,这伤若非灰飞烟灭,
怕是淡不了的。”
婆婆没开腔,我却感到身后她老人家的脚着实颤了下。
又听白道长道:“老人家见多识广,可知这冥界中有何续气之法能让死魂重返人界,
若能告知,贫道定会感激不尽。”
婆婆哼了声道:“这话问得甚是突兀,白道长乃修道之人,难道不知这三道六界规
矩,若人人都能还魂,岂不天下大乱。”
白道长淡定道:“法者固然天下之程式,万世之仪表。然世外人,法无定法,然后
知非法法也 。法之根本在于人心,须要以人为本。”
他们二人一来二去,我渐渐有些听不懂了,恍惚间又听婆婆道:“白道长果然善辩,
这法字在寻常妖怪身上就是铁的定律,到了自己身上便是在乎人心了。”
白道长道:“这续气之法老人家若有苦衷无法告知,贫道也不强求。”
婆婆忽然站起身来,往白道长走去,“道长,不瞒你说,这法儿我倒还真知道,不
过我等非亲非故,如今要为你坏规矩,这。。。”
“婆婆是爽快之人,有何要求,不妨大方道来。”
婆婆凑到白道长耳边,耳语数句。
白道长听后,神色平静道:“一切旦如你愿。”
婆婆从袖中摸出一个细白红绳袋子递到白道长手中,“大白,送客。”
我夹着尾巴将白道长送到山脚下,一路上说了很多抱歉的话,虽然不知道他跟婆婆
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却总觉得今夜白道长碰到我,并不是件幸运的事。他对我有
救命之恩,我却完全帮不上忙。所幸白道长看起来倒也不气,说了些安慰的话便离开了。
回到山上小屋,我本打算再帮他跟婆婆说说情。结果一进去,婆婆呼的转过身道:
“晚了,我先去睡了。”说完便进了里屋。
我无奈,只好在榻前地上趴了,趴不到一会儿,鼻子嗅到地上已经干了的水渍,婆
婆刚站过的地方,那是眼泪的气息。
【鬼百】
我轻微察觉到白蔹有些变态,但今天终于确认他已经是完全变态。变态到一言不
和,就脱了我的腰带将我捆得严严实实,捆完后又良心发现,喂了我点宠物粮,我
正没骨气的高兴了两刻不到,他居然拉过背子给我盖上,我正激动又兴奋的等他爬
上床,他居然一声不响,合上门走了。我以为自己捶捶胸脯一发力,捆在身上的腰
带就会天女散花断成三百截,结果发力发到虚脱,还是被捆得像菜板上的烧猪,最
后我只能睁着眼睛透过屋顶的破洞望月亮,半梦半醒,想睡不敢睡,一会儿梦着他
口吐鲜血求我救他,一会儿梦着那个红衣男人从天而降举着镜子对我们照,一会儿
梦见秦艽满脸口水的向我扑来。白蔹,你这个该死的!!风水轮流转,总有一天我
要虐死你!!
清晨曙光初露的时候,那个该死的回来了。在外面野奔了一夜,回来时候身上看起
来居然干干净净,我用布满红色蜘蛛网的眼睛瞪他,瞪死你!还好意思用无辜的表
情看着我?!我瞪死你!!
他走过来,一如既往的圣母式面瘫,“鬼百,早。”
“早~~~~”我听见自己牙齿滋滋磨动的声音,“早你个头!!你这一夜死哪去了!!
我担心死了!!!”
他神色平静道,“你似乎越来越不怕我了。”
我吼道:“老娘我从来就没怕过你!”
“是么?”他愣了愣,然后侧过脸笑了,淡金色晨光照在他的眼角眉梢,还有唇
边漂亮的弧度,春暖花开。我完了,这么诡异的笑容,就算根本不是对着我笑的,
我居然又被秒杀了。
他走过来,轻轻将我身上的腰带解了。
原以为会满身酸疼,谁知道除了一夜没睡脑子昏以外,身上倒并无不适。可见这家
伙绑人的技术已经炉火纯青。
我正要继续恼怒,一个漂亮的小袋子出现我眼前,白蔹修长的食指勾着袋子晃了晃,
“饿不饿?”
“不饿!”完了,我又加上一句,“你自己吃!”昨天一天没吃饭,又在外面疯了
一夜,居然还有力气在我面前炫耀。
他慢吞吞解开袋子上精致的红绳子,“你真不吃?那我只好勉为其难了。”
那袋子上的细致暗纹,袋口的华丽红绳直晃得我眼花,我按捺心头不舒服,恶声恶
气道:“什么东西,你哪儿来的?”
他看都没看我一眼,轻描淡写道:“昨夜在山上遇到个姑娘,姑娘见我气色不好,
送了些补气血的。”
“什么姑娘!!”
“磨房后山的姑娘,”说完,他把袋口放在鼻端闻了闻,“挺香的。”
我脑子还没想清楚,爪子已经抢在前面,呼的从他手中夺过袋子,“不准吃。”
他无辜的看着我,“你又不吃,不能浪费人家姑娘的一番好意。”
我抓着袋子对准嘴巴一古脑倒去,你梦吧!想吃!靠!什么破东西,居然有女人的
脂粉味,臭死了!我咬!我咬!咬死后山那个不要脸的小妖精!
完了我把袋子扔给他,“幸好你没吃,跟你说,又酸又臭,再也别吃了,以后还是
吃这个好!”说完,我从袖子里摸出半袋之前丁香给我的蜜砂塞到他手里,“这个
混了劳动的汗水,是最辛勤的蜜蜂酿出的最好的蜜,可甜了!”
他眼中带笑,“辛勤的蜜蜂啊。。。”
“嗯,嗯,真的很甜!!快吃!!”
他温吞的从袖中摸出那个玉勺子,我在一边干着急,这么大个人了,怎么小臭孩似
的,吃饭还得哄着!
他看了我一眼,好容易舀了一勺,又顿在嘴边。
“你吃啊你!”
他把勺子放进口中,“嗯,味道不错,时辰到了,我得去磨房了。”
“好,好,再多吃点。”
他又吃了口,“真的有蜜的味道,你今天就在家补眠。”
“没问题,别说话了,快吃!”
“说话算话?”
“说话算话。。。。话。”等等,我都说了些什么啊!?
。。。
“吃完了,我去了。”
他出门前,指指墙角的黑碗,“记得洗干净”,又指指屋顶的大洞,“那个我晚上
回来填。”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一屁股跌坐在床上,瞄到地上那个带红绳的漂亮袋子,一把捡起来扯了个稀巴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