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招收小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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秩序恢复，长安西侧金光门也已经有了燕兵把守检查。
最近李唐皇孙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因此城中到现在都在着重搜查这位皇孙，不过孙孝哲的关注重点仍在安庆祐身上，所以九殿下惠王安庆真出城游猎这事实在是寻常到无须专门报给孙孝哲知晓。安庆真一身绛色交领胡服骑在马上英姿勃发，身边的几个健儿也都骑着高头大马傲气冲天，后面跟着的两辆马车不甚华丽，一辆装着露营用的器具，另一辆上跟着三个乐人和两个童子，三个乐人分别是一个三旬出头的美妇怀抱琵琶，一个十一二的女孩手持横笛，但是吸引眼球的是一个二十左右的男乐工，一身白衣长发委地，清癯绝俗华骨端宁，一把箜篌被抱在怀中，车门的动静让他抬起眼淡淡扫来，目秀眉清眼波淡淡，像是冬日的点点落雪，叫他看一眼就像一朵雪花化在眉心，叫人一个机灵醍醐灌顶。
那检查的燕兵呆在当场，可转瞬又感到有目光像把刀似的戳在后背，他侧脸偷瞧就见惠王殿下的盯视杀气四溢，他连忙退开让八殿下一行人顺利的出了城门。
直至长安西郊的密林中一行人才停下，那跟随的几个健儿当中，狄武撇撇嘴策马回到马车跟前，而安庆真用波斯语吩咐了其他几个健儿几句，那几个人行的却不是叉手礼，反而是一种右手抚胸的奇怪礼节，狄武看在眼中暗暗记下，等那几个健儿向不同方向离去后，他才打开马车车门：
“公主，乐明，咱们出来了。”
颜乐明舒口气，从一边扯过布袋翻找什么。
安庆真策马过来：
“阿乐，找什么呢？”
“换衣服。”
“不行！”“不可。”“别想。”
三人说的话不同但是表达的意思完全一样，颜乐明转向咸宜公主，不自觉的带上了点央求的表情：
“姑母，我是个武人，穿这身……”
“你身子还没大好，安安稳稳的和姑母一起待在马车里，武人打扮待在马车里又太违和。”咸宜公主压下上弯的嘴角板起脸。
“就是，这身多好看啊。”狄武没正形的趴到马背上瞅着颜乐明歪头直乐，“叫你在九门总板着脸当颜帅吓唬人，这身软哒哒的可是衬你。”
颜乐明下意识的看向最后一个人，却见安庆真直接入神的望着他露出一脸色狼相，不禁拉下脸，当着安庆真的面伸手把门板拉回去关上。
安庆真摸摸鼻子，却感到心情大好，将自己的墨云骓栓到车尾，他坐上马车充当起驭手角色，也不理会狄武的挖苦，隔着门板感觉到的心上人的存在让他心满意足。
他们向灵武行去，马车内传出三个孩子的笑声。
对于安庆真来说安抚咸宜公主并不是难事，一来是他在朱雀门前救了咸宜公主脱险，二来他把自己的脸往咸宜公主面前一放，说自己不是安禄山的亲儿子，也不由咸宜公主不信，在长安他就开始讨好这个长辈，所以一路上他没少听见咸宜公主在身后车厢里提起自己，还都是好话。李唐皇室也继承了胡人做派，在感情上也多是大胆泼辣行事出格，咸宜公主对两人的情谊不觉得有丝毫不妥，反而很热心的愿意促成此事。颜乐明被咸宜公主说的脸上一直红云飘荡，撺掇着咸宜公主的义女娣儿插嘴打岔才终于把这个话题翻了过去。
向北走走停停，五日后终于进入灵武。
灵武是朔方治所，虽然在西北，但郡城规模也只是略小于常山，但繁华程度还是差了一个等级，灵武郡城中挤满了从东面逃来的百姓显贵和各地集中而来的溃军，新建立的朝廷还只是个草台班子，因此灵武现在的秩序仍略有些混乱，从东门进城后他们行的非常慢，狄武和安庆真都在拿眼睛寻找着能投宿入住的客店，时值盛夏，又是刚刚过午，所以马车的车窗都开着，颜惟颜蕊耐不住性子扒着车窗瞧外面的热闹景色，两个孩子粉雕玉琢十分可爱，自然吸引了街上大部分人的目光。
狄武看到一家客店便进门询问，安庆真将马车停在外面街道上，两个孩子仍然扒着车窗向外瞧着，小脑袋凑在一起高兴的嘀嘀咕咕。
“惟儿蕊儿，想出去玩么？”咸宜公主虚扶着他们，见状笑着问。
早先大人们嘱咐颜乐明身上带伤，所以两个孩子一路上都规矩着不往颜乐明怀里腻，到后来仍是习惯性的挤在了咸宜公主这一侧，听到咸宜公主问，两个孩子扭头齐齐给了她大大的笑脸：
“祖母，我们看看就好。”
“真乖的孩子哟。”咸宜笑着拍拍他们的小小脊背，“颜家的家教真是好，我想着找机会也要把我的不孝子送到真卿公那里请他代为管教。”
颜乐明微笑道：
“姑母，颜氏祖上颜之推著有《颜氏家训》，凡颜氏子弟都要自幼背诵引为立身行事之信条。”
咸宜欣慰：
“等到一切安稳后，姑母真的要给杲卿公好好上一炷香，感谢他能收留你教管你。”
“我也觉得，能遇见义父，真的是三生有幸。”
他们说着话，两只手却飞快的从外面分别扯住两个孩子的衣领将他们从车窗提了出去。
马车本就停在街上，靠着车壁人来人往自是难免，所以外面的安庆真也无法预知行人行动，听到孩子的尖叫他立刻回身，竟见两个筚路蓝缕的男子各夹了一个孩子分别往两个方向逃窜，这时颜乐明也打开车门冲了出来，安庆真连忙将他一拦：
“小心调虎离山，我去追！”
但安庆真一个人追不了两个方向，眼见安庆真奔出，颜乐明飞快的嘱咐曾娣：
“娣儿你进去叫狄武赶紧出来守着姑母！不要再轻举妄动！”
说完他跳下车向另一个方向追去。
其实伤势都已康复，只不过身体还未将养回全盛时期，但这也不妨碍颜乐明行动，运起轻功提起十二分的力气，他简直在灰扑扑的街道上化成了一抹白色的风影，前面被夹在腋下的颜蕊并未尖叫嚎哭，她只是向紧跟在后面的颜乐明伸出小手，追到一处街角，颜乐明踏上墙面高高跃起向那男子跃去，一脚踹在那男子背上，男子向前扑摔下去，顺势蜷缩身体翻滚了三四圈才停住，好在他竟是将颜蕊护在了怀里，刚爬起来想继续跑，但再度跃起的颜乐明已从头顶落在了他身前，当胸一脚，那汉子这回可是结结实实的向后摔去，他又将颜蕊换了个方向将自己垫在下面，颜乐明见状，怒意已减去不少，那男子知道自己不是颜乐明对手，托起颜蕊就嚎了起来：
“高人饶命！我一时糊涂！没想伤害这孩子！”
他语调稍有奇怪，颜乐明上前接过颜蕊向下看去，见那男子竟是一个强壮的胡人少年，年纪约比他小两三岁，高鼻深目相貌英武，而那少年看到追来的人广袖宽袍白衣翩跹，神清骨秀一派仙人之姿，不由呆住，后面的话就结巴起来：
“仙……仙人，我错了……我好几天没吃东西了……我……我真错了……”
颜乐明皱皱眉，心道又是这身衣服惹的祸，这几天狄武和安庆真不仅不让他换衣服，连伏远弩和双手剑都不让他摸，他都觉得自己真的快成了个傅粉郎了。
还未说话，脚步声与甲胄撞击声从他追来的方向传来，一抬头见一队巡街甲士也闻声赶到了，为首的将领竟让他愣在当场。
那将领虽一身金甲但眉目风流华如桃李，正是消失了多日的裴仁时。
“乐明？”
裴仁时不相信的揉了揉眼，又上下打量一番，渐渐露出惊喜的表情，张开手臂就跑了上来。
“乐明！阿兄抱抱！”
经过那胡人少年时还一脚踩到他肚子上。
颜乐明压下火气，一手抱着颜蕊一手照着裴仁时的俏脸蛋推上去：
“离我远点。”
狄武和安庆真看着抱着颜蕊在人群中走回来的颜乐明，只觉得天光明媚风景真好，但是看到后面腆着脸笑得日月无光的裴仁时，顿时觉得啊好辣眼。
裴仁时得知咸宜公主驾临，立刻把一行人领到了灵武城南的州馆，安庆真并不认识裴仁时，但对于情敌自带的警觉让他对裴仁时立刻全无好感，狄武的感觉则复杂的多。在州馆内安顿好咸宜公主及三个孩子，颜乐明第一时间换了一套天青色圆领袍，重新束发戴了幞头，这让三人大感惋惜，冰肌玉骨倦好静秀的行走美景又变成了那个冷厉严肃昂藏英伟的人间刀剑，那刀剑冰冰凉凉的一个眼锋扫过来，底气不足的裴仁时差点跪下。
冷峭峭的一个冷笑溢出颜乐明嘴角：
“看裴大人如今打扮，想必高升了吧，不知下官该如何见礼？”
“这——”裴仁时干笑道，“阿兄不才，如今是右金吾卫将军，不过乐明就不需要见礼了，咱们又不是外人。”
“呵，”狄武哼笑出声，“原来你真是太子的人。”
“现在可是当今圣人了，注意你的称呼。”裴仁时装腔作势的警告，但他毕竟理亏，只好又笑道，“之前我属太子右卫率，我知道你是千牛卫的人，所以实在无法据实相告啊。”
安庆真却问道：
“堂堂右金吾卫将军怎么亲自寻街了？”
“这——这不是草创阶段，一切从简……人手不足嘛……”
颜乐明想到的却是另一层：
“太——圣人是否知道我来了灵武？”
“我还没汇报，他怎么会知道？”裴仁时笑着，忽然感觉到三人的威压登时逼迫上来，“你们——要干嘛？”
“那就不要汇报了。此次我只护送公主，公主送到了我即离去。”颜乐明说道。
安庆真想的更深：
“当初太子为何派你到阿乐身边监视？”
“也不算监视吧——”裴仁时脑门上出了一片冷汗，正紧张的琢磨着说辞，就听安庆真冷笑道：
“恐怕他从圣人那边得知了遗落皇孙的存在，担忧那皇孙威胁到自己的位置，所以就派你到阿乐身边监视，对吗？所以你的身份不能对圣人派出的狄武揭示。”
“唉，姓安的，别一口一个圣人了，现在那是太上皇，”裴仁时答不出来只好转移话题，“现在是在灵武，可别用错了称谓。”
颜乐明揉了揉眉心，竟然忍不住笑了一声，三人闻言不解的看向他，他摇摇头：
“无事……”
——旁人总是担忧你做你本不愿做的事情，实在有些好笑……
“乐明啊，”裴仁时后起脸皮向前贴，被狄武和安庆真一边一个挡了回去，他只好站在原地陪笑道：
“灵武就那么大点地方，你今天惊为天人的出场可是让不少人都看见了，要瞒也不太容易啊。”
安庆真看向颜乐明：
“那我们尽快离开吧。”
颜乐明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
“那两个少年你打算怎么处置？”
“一起押来了，你要见他们吗？”
见颜乐明点头，裴仁时立刻吩咐人把那两个少年带来。
那两人年纪应该相同或相仿，颜乐明见过的那个更加健壮，棕发棕眼，英俊的相貌中透着一股子晶亮亮的憨气，另一个少年则更像中原人一些，相对瘦弱，黑发黑眸，轮廓深刻容貌秀丽，但秀丽中又透着一股子朦胧胧的阴鹜。那棕发少年被带上来立刻朝着年纪最接近的颜乐明扑了过去，大概是他没有杀气那傻气也毫不遮掩，所以安庆真和狄武都没想起来阻拦，眼睁睁的看着棕发少年抱着颜乐明的腿哭号道：
“仙人……仙人阿兄……我错了……我和乐晓好几天没吃东西了……一时糊涂啊……仙人阿兄饶命啊……”
他真的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安庆真怕他把鼻涕蹭到颜乐明身上，直接拎住棕发少年的后领把他拎起来，他与颜乐明都身长八尺，长臂一舒拎谁都不在话下，颜乐明瞧着忍不住微笑，对少年柔声道：
“你且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那黑发少年一直没说话，半闭着眼睛好像对什么都漠不关心，棕发少年却抹抹泪如竹筒倒豆子一般，虽然杂乱却也干脆的把能说的都说了。
原来他们是城中一个胡商收留的乞儿，在灵武成为新朝的所在地后不少来自长安的显贵都投奔而来，所以这个胡商就收留了很多乞儿，专门干些绑架勒索钱财的事，今日他们瞧着颜惟和颜蕊都像富户孩子，所以找准时机上前抢了，不想一边一个很快就被安庆真和颜乐明追了回来。
问清楚那胡商的位置和姓名，狄武直接笑着拍拍裴仁时的肩：
“怎样？右金吾卫将军，这是你的事儿了吧？”
裴仁时瞧瞧根本不理他的颜乐明，只好叹口气领命而去。
颜乐明问棕发少年：
“我见你身形健壮，不像是乞儿出身。”
“我是铁勒部的，叫阿史纳泰安（再注），十岁时被俘卖到了灵武，”棕发少年老老实实的擦了把眼泪，乖乖巧巧的看着颜乐明。
“泰安吗……”
颜乐明有些失神，安庆真则咬牙切齿——这个小混蛋撞什么不好，偏偏撞了他当初结识阿乐时的化名。
果然颜乐明看着阿史纳泰安的眼神都温柔起来，他先是不满的瞪了眼安庆真“你放开他”，然后对一屁股跌回地面的阿史纳泰安笑了笑，问道：
“你这个兄弟呢？”
那个黑发少年依旧没说话，阿史纳泰安则是很热情的代他回答道：
“他叫乐晓！兄长曾是朔方军的士兵，兄长战死后家里没人了，在灵武我们碰到了一起。”
“乐晓？”狄武对阿史纳泰安笑道，“作为姓氏那念乐，乐曲的乐。”
“啊？那个汉字乐晓教过我啊，不是快乐的乐吗？我觉得乐晓很好听啊。”
“哈，”狄武对颜乐明笑道，“好么，他叫乐晓，你叫乐明，听起来还挺顺耳。”
颜乐明笑了笑，对两个少年温声道：
“如今已经派人去抓那胡商了，放心，不追究你们，下一步你们有什么打算？”
“我们无处可去啊……”阿史纳泰安说着又咧开嘴要哭，但他忽然眼睛一亮，出乎意料的向前一扑又抱住颜乐明的腿，他可不傻，他看得出来这几个雄姿英发的高人都听这个仙人阿兄的，连刚刚的金吾卫大将军都是，“仙人阿兄，你能不能收留我们啊？我扔石子可准！乐晓会口技！他什么声音都能学！学的可像了！”
“哦？”颜乐明感兴趣的看向乐晓。
那个黑发少年终于懒洋洋的瞥了他一眼，嗤笑一声：
“街头卖艺混饭吃，上不了台面……”
颜乐明已有了打算：
“跟着我，可是要投军的，你们愿意么？”
“仙人阿兄是将军？”阿史纳泰安睁着晶亮亮的眼睛问。
“嗯，官职不大，给不了你们安逸生活，但是可以留你们在身边做个牙兵。”
“好啊好啊！”阿史纳泰安忙不迭的点头，“我们都愿意！”
“我可没——”乐晓没说完，泰安就扑回来抱住他，险些扑的他栽过去，“阿乐，一起吧，仙人阿兄一看就是好人！一起吧一起吧！”
乐晓还没答应，阿史纳泰安就又被安庆真提溜着领子拎起来：
“不准叫他阿乐，你给我换一个称呼！”
斜眼瞄见颜乐明忍俊不禁的嗔怪眼神，安庆真满心熨帖，忍不住又欺负了两个小孩几句。
气氛渐渐放松下来，几人正说笑着，裴仁时苦着一张脸回来了。
他远远站到门口，躲开狄武和安庆真的攻击范围：
“乐明啊……那个……这……嘶……”
“有话快说！”狄武至今看着他都一肚子气——这个没义气的跑了就消失的废材！自己虽然跑了可也第一时间赶回乐明身边了。
“乐明，圣人召见。”裴仁时一咬牙说出来。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招收小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