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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住进我家 ...

  •   罗心衣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诶还有,韩因,我打电话来是特地告诉你个大消息。”

      “什么?”

      “高言卿,他挂职完回陵京了!而且,他很有可能马上要提拔成省政府办公厅综合处正处长了!啧啧,三十三岁的核心部门实权处长哦……”

      罗心衣故意把这个头衔说的如此之完整响亮,就是为了激起我的反应。

      我没出声,我没想到他居然真的要提了。过了半天说:“哦,是吗。真厉害。”

      “韩因啊韩因,你嫉妒了人家这么多年,现在恐怕是再也赶不上喽!”罗心衣笑的停不下来。

      “什么叫我嫉妒他这么多年啊?谁嫉妒,我才不嫉妒!”我终于如她所料地跳脚,像一个快被戳炸的气球。

      “你跟我有什么好装的,我和你从初一认识,我看着你俩从初一开始不就斗鸡似的。笑死我了,你估计快气死了。人家现在可是正儿八经的高处长了,权柄在握,杀伐决断、如日中天哪……韩教授,你眼红吗?眼红吗?”

      我冷笑:“罗心衣,你喜的就好像你当上处长了一样。你搞的还挺关心政治动向的。”

      “我老公和我爸,一个在组织部,一个在国企,我不找政治,政治找我啊。诶,你说那个高言卿,现在肯定志得意满、无限风光。”

      我心想,她这还无意中说出了人家的名人名言呢——我不关心政治,是政治要关心我。

      “你家温科长那里来的消息?”

      “我的消息渠道可多着呢。温一程说了,高言卿现在可是陵京政坛炙手可热的明日之星,多少人想来占个位子卖个乖呢。我家温一程,作为高处长的人振大学校友加同届好朋友,以后可得更和人家高处长搞好关系啊。”

      “这不是还没提吗?把你给急的。”

      “都放到赣州那种最容易出政绩的地方挂职了,这不就是妥妥的稳了?”

      罗心衣这句话出来,我意识到高言卿居然真的是把他们的内部机要告诉我了。在别人看来他被放下去挂职,只是单纯的准备提拔。

      我笑不出来,淡淡地说:“我写论文了哦,我挂了。你什么时候回陵京?我们两个多月没见面了,我想你了。”

      “哎呦,真肉麻。我才不会信你这种冷血动物的鬼话。”

      挂了电话,我看微信,高言卿的消息过来了:“我中午十一点半去接你。”

      我赶紧回:“我的车就在学校,我开车过去,你直接去餐厅就行。”

      过了漫长的几分钟,他回:“ok”

      我看着手机屏幕,又恨恨地按灭了。韩因,你三十多岁了,应该改掉这个从十八岁开始养成的毛病。收他信息的时候别秒回、别那么反应兴奋、迫不及待。

      可是我刚刚按灭屏幕,又忍不住打开页面,万一他还说了别的什么呢?

      他什么都没有再说。我又一次按灭了屏幕,好像在跟自己较劲似的。

      十八岁,那个高考结束的暑假,我的身心颤抖着,用食指点下了那个“好友申请”。然后扑在床上,久久不敢打开手机。

      在做这件事之前,我给自己预演了无数开场白,最后发现最为妥当的依旧是——我妈妈让我问问你的高考省排名。

      我妈妈华晓墨当时正在负责统计我们烟杨一中那一届中考全市前一百名的高考数据,好给初中招生组做分析。

      我踱出房门,用我平生最自然的语气说:“妈妈我帮你统计吧,我们烟杨一中去烟杨高中的全市前一百名我几乎都认识。你在那里累死累活也找不到人,你去歇着,交给我。”我妈做出欣慰的样子,瘫在沙发上点了点头。

      我把电脑拿到书桌上,死死地盯着屏幕看监控一般,一行一行找,发现高言卿的高考成绩已经在我妈电脑上了,唯独没有省排名,我知道刚出成绩的时候,他妈妈跟我妈已经讲过了成绩。我松了口气,还好还有一项省排名是空缺的。

      有一个缺口给我,我就可以煞有介事地做文章。我向来擅长捉住机会的小尾巴。

      他的成绩我是早就知道的,省排名也不例外。风云人物不就是供人议论传扬的么。这些天,他的成绩排名和我的成绩排名,好像连成了一串数字,在我心里颠倒过来颠倒过去,几乎快成了摩斯电码,也像是我跟我自己的灵魂接头的暗语。

      我什么都知道,可是我要装不知道,装到自己都相信。

      做戏做全套,想达到目的却不所有人被发现,就要天衣无缝。名单上每一个人我都要去问。

      于是在那个中午,我在年纪□□群里找到了所有可以找到的人,那些曾经的小学霸们。用我那一片荒芜,几乎没有好友的□□号,一个一个的发送好友申请,他是最后一个。

      高考结束,几乎所有人都抱着手机,所以我的申请通过的都很快。我一个一个的问过去,每一个都象征性聊两句,然后优容退场。我擅长没话找话。毕竟和不在意的人,人们总是可以游刃有余开启话题。

      那个节奏让我想起一场特殊的圆舞曲,恒定而时常跳跃的节奏,夹杂着隐秘的激情,推进着、推进着,只为了最后的短暂迸发的终章。

      和每个人客气地聊几句,为了铺垫出我并不将他视为特殊。我边聊便察觉自己的无聊和阴险——他又不会知道我和别人也找话题聊天。可是万一呢?万一他和某个朋友、某个小学霸同学提起:韩因那天帮华老师问我成绩,还跟我聊了几句。对面那人诧异惊讶:都是初中同学,她并没有跟我聊天呀。那到时候我可就暴露了……

      那天竟然不小心聊出了几个跟我表白的男生,他们中有人说:韩因,其实我喜欢你很久了。

      真假几分,我一点没兴趣探究。我直叹气地回复:谢谢你,大家都是这么多年的同学、朋友,有点心动过也很正常嘛。然后带着礼貌的客套迅速逃出聊天框。

      我喜欢你很久了。

      这么多年的同学。

      心动过也正常。

      我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呢。不过,我这话是说给谁听的呢。

      十八岁的那个中午,12楼都能听见隐隐约约的蝉鸣,窗帘拉着,灼热的阳光透进来,空调吹着,我的目光时明时暗,手心忽冷忽热。

      然后我点下了那个“好友申请”。

      扑进被子里的那二十分钟,我不敢拿起手机,先是有如等待遭受严刑拷打,随着时间过去,我突然镇定下来,仿佛空中漂浮起另一个雅典娜般冷静睿智的韩因,冷冷地看着这个仓皇怯懦可怜的韩因。

      雅典娜质问着小可怜:你为什么非要加他社交软件呢?他高二早就有过女朋友,他又不喜欢你,你们没可能。

      小可怜懦弱地说: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一点牵绊、一点联系,我不甘心。

      雅典娜冷嘲热讽:有联系又有什么用呢?

      小可怜哭着说:我不要有什么用,我只是,我只是觉得怅然若失,你成全我吧……我不知道……

      雅典娜正要继续质问,手机响了一声,小可怜一下子饿虎扑食般夺来手机。

      申请通过了……

      通过了。

      我从回忆中苏醒,却发现我已经走在陵大的晚樱路上。

      今天天朗气清,一树树樱花半开不开的,横斜的枝桠画在晴空底下。我用拇指划过道边滑腻腻的冬青叶,突然发现自己嘴角一直噙着笑意。

      昨天晚上,代驾把车开到教师公寓下,十二点五十五分,我拿着包急匆匆过去,果然门禁已经关了……因为两个月前出现过女老师晚上在公寓附近,被校园里不明身份的男人骚扰的事件,我们教师公寓里的一群女老师合议,跟保安和校卫定下了十二点四十的门禁,过了这个点,用电子设备锁上园区总门,谁也不放进园区内部。

      我看着冰冷的总门,倒抽一口气。自己定的规矩,现在自己受着。

      高言卿本是下车送我的,看这样子,说:“你们这个门禁设的太早了吧,晚上出去玩,一不留神不就被关在外面了。”

      我叹气:“那怎么办,总比被变态骚扰好吧。这就是单身独居女人的可怜之处了。”

      此时夜色侵袭,我心下不安起来:“这么晚了你快回去吧,我自己找宾馆住。”

      “那怎么行,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高言卿的声音在夜色和晚风中好像变高了一个调,“你住进我家吧。”

      住进,这个“进”字很微妙。

      他语言的临场反应力,让我下意识想拒绝,却找不出一个拐点。

      刚才在车上一路的插科打诨,并没有让我遗忘商定“各取所需”结婚时的那段对话。

      那段对话的后来也许更像是在进行友好的商谈。他笑着说:“韩因,你答应了,就别后悔。”我看进他的眼底,强作镇定说:“放心,我从来落子无悔。”

      他两手放在桌面,仿佛胜券在握似的,“今天实在太晚了,那…明天中午吃个饭,商量一下我们结婚具体的事情。”我点点头,酒意全无。

      我那时候突然心中动念:和李哲他们吃饭过后,高言卿会不会压根没给我叫车?
      ………

      耳边回响着他说的住进我家,住进我家……我正在犹豫着,他拉起了我的手臂,轻轻的一股力,似拽非拽,我被蛊惑似的跟着他上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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