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追尾的麦麦

9、第 9 章

　　也许出于一颗想要弥补什么的心，盛天荫这一次雷厉风行，第二天便将小丫头带到公司，交给了一个得力的下属。
　　这个被人叫“张姐”的经纪人看见林悦第一眼就不露痕迹地皱了皱眉，等到盛天荫交代好一切离开后又皱了皱眉，打量她良久，最终什么都没说，挥手示意她跟上。
　　“是这样，正好最近我们新收了一批练习生，我先把你安排过去，后续有什么情况的话再通知你。”
　　两人下了电梯，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一间舞室外头。里面音响放得很大，十几个高挑纤瘦的女孩儿排成三列，见到门被打开便齐刷刷地看过来。林悦被十几双眼睛看得有些羞怯，想避开她们的视线，游移间不小心瞥到一张熟悉的脸。她怔了怔，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到过这个留着一头黑长直的辣妹。
　　张姐把领舞老师招出去谈话，女孩儿们便各自散开，聊天玩手机者皆有之。那黑长直却朝她走了过来，招招手，看起来是要套近乎的样子：“嗨，又见面了。没想到你也到这来了。”
　　林悦盯着人看了一会儿，终于想起来之前莫名的眼熟感是从何而来——那天在会所里李文芳带着她去赶场的时候，她同这个人曾擦肩而过，那只与当时的情境格格不入的名牌包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
　　“……你好。”大概是芳儿的“白菜论”使她先入为主，又或者是这个女孩投过来的功利的目光，林悦不太愿意继续“发展”这段友谊，便表现有些冷漠：“好巧。”
　　“我叫王迪，你呢？”
　　黑长直朝她伸出了手，很热络地想要与她攀谈，林悦无意识地闪躲了一下，不愿把事情做得太绝，只得伸手上去握了握：“林悦。”
　　王迪笑了笑，回头环视了一圈屋里其他的女孩子，拉着她走到角落，靠在单杠上，悠悠地道：“在这里碰见认识的人，还是很难的。”
　　她的话里有话，林悦不懂其中深意，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猜想：所谓“认识的人”，是指会所的那些人吗？
　　“前几天这边选练习生，我算是脱了一层皮才给自己弄进来。”她语调很慢，像是漫无边际想到什么说什么似的，忽而转头笑着问：“你呢？”
　　林悦张了张嘴，意识到这个人是在打探自己的底细，含糊其词道：“嗯，我也不轻松。”
　　王迪低下头又笑了笑，没再纠缠这个问题。从林悦的角度看过去，她的侧脸弧度完美，鼻梁秀挺，纤长的睫毛打着卷，像极了小时候抱过的洋娃娃，但不知为何，总让人觉得好看得有点假。
　　“你多大了？”
　　“十七。”
　　“算晚了，有很多十二三岁就开始了。”王迪伸手在人群里指了几次，“她们几个就是，已经练了好几年了。这一届练习生，能拿到资源的只有几个名额，你说谁会是那个幸运儿呢？”
　　林悦摸不透她的想法，便岔开了话题：“你为什么要到这儿来？”
　　“什么为什么？”
　　“你……好像不缺钱。”林悦说得很隐晦，指了指她放在一旁的，几天前背过的包包，以及脚上的鞋子和脖子上戴着的铂金项链。
　　王迪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望过来的眼神有些锐利，打量她许久才冷哼一声：“你在装傻？”
　　林悦困惑地皱眉，摇了摇头。
　　王迪看出她是真的不懂，脸色和缓了些，语气有些不屑：“那你又是为什么来这？”
　　“因为我很缺钱。”
　　王迪看怪物一样看了她几眼，却终究不敢说什么得罪人的话，敷衍道：“是啊，钱总是不嫌多的。”
　　两人再无话可说，陷入尴尬的沉默中。正在这时，女孩儿们见老师一去不回，无聊得要命，便打开了嵌在墙上的大电视。电视台正在回放昨晚的慈善晚宴，镜头从一桌桌宾客前掠过，最后停留在舞台前的那一桌。
　　林悦的心马上提了起来，只因为镜头对准的那个女人美目流转，巧笑倩兮，正是她昨晚的枕边人。
　　她笑得很好看。林悦没想到第一次看见这人的笑容竟会是在电视上，一时间又是开心又是失落，两眼一眨也不眨的，紧紧盯着屏幕瞧。
　　“你说这位夏姐姐，是有多好的手段才能攀上大老板。”王迪身子后仰，胳膊肘撑在单杠上，抬眼睨着屏幕里的另一个人，“真是我辈楷模。”
　　她暗地里骂别人是同她一样出来卖的，林悦却没听出这层意思来，注意力也完全不集中，心思早就飘到了屏幕里接受记者采访的红发女人身上。
　　“盛董可不是普通人，我赌她再有半年，就得玩完了。”王迪盯着看了一会儿，嗤了一声，“欲擒故纵的手段私底下使使就好了，台面上也敢这么爱搭不理的，真不知道她是装傻还是真蠢。”
　　听到“盛董”两个字，林悦的耳朵就竖了起来，终于舍得分了些注意力给旁人，这一下便看出那个栗色头发的女人与盛天荫互动时虽然恭敬，但客气到疏离的地步，甚至还有点敬谢不敏的意思。
　　“她是谁？”
　　王迪讶异地看了看她：“夏晚木，不知道？你有多久没上网了？”
　　林悦摇了摇头，眼神困惑：“那又是谁？”
　　她确实很久没关注过外头的事了，自从家里的产业经营不善乃至破产，父母遭了牢狱之灾，被人从住了十几年的房子里赶出来……家庭变故使她完全分不了心去了解别的。
　　王迪深吸一口气，无奈极了，但还是对这个怪里怪气的小孩儿耐心地解释道：“好像是十年前火过一段时间，后来没什么消息了。两个月前参加了一档大热的综艺，又开始翻红了。她签的就是我们公司，你不知道么？”
　　林悦仍然摇头。
　　“郁清歌你总知道了吧？她俩以前一起的。”
　　林悦恍然，惊异地道：“我知道郁清歌，但没见过她。”
　　“不稀奇，她们俩当年红火的时候，我们还在玩泥巴呢。”王迪撩了撩发尾，语气荡漾：“你说，她是怎么突然勾搭上盛董的？”
　　她的眼神里藏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让林悦心生退缩，却忍不住好奇地追问：“她和盛……董？”
　　“你总不会以为她是凭自己的实力拿下那个资源的吧？不是盛董，就是其他人。不过看这样子……”她扬了扬尖尖的下巴，脸色轻蔑：“盛董对她不清不楚的，看来是有一腿了。”
　　林悦闻言又去看屏幕，很可惜，镜头早已转走了。她暗暗记下播放时间和电视台，预备回去再多看几次。
　　“你既然都来了这里，为什么还一副什么都不清楚的样子。”王迪忍了很久，看到她既不关心也无波动的样子终于憋不住了：“你到底是来这里干嘛的？”
　　林悦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赚钱。”
　　她懵懂的眼神让人无话可说，王迪讨了个没趣，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径直走了。

　　林悦把那五分钟的视频剪辑翻来覆去看了十来次，确认了一个事实：盛天荫确实对这个夏晚木青眼有加。因为她记忆里的盛天荫决不是这个样子——风情，妩媚，一双含情的眼盯着一个人眨也不眨，甚至还会说两句俏皮话。
　　宿舍里窸窣的响声也消失了，练习生们累了一天，体力不支，多数早就睡了。林悦把视频画面停在某个人的特写镜头上，截了几张屏，收好手机也躺了下来。今天是她进公司的第一天，也妄想过会不会收到谁的问候，这时一无所获，难免有些低沉。
　　周围的空气静静的，她这才放空自我，专心地想一些和那个人有关的事。但黑暗里一个压低的女声在头顶响起，幽幽地吓了她一跳。
　　“原来你是奔着她来的。”
　　宿舍用的是老式的上床下桌，林悦惊恐地抬头看，王迪坐在隔壁床脚，勾腿靠着墙，脸上的表情看不太清。
　　“你紧张什么？咱们同一个地方出来的，都是一伙人，不用你瞒我瞒的。”
　　她的语气很轻松，带着一种见到伙伴的热络，又掺着一点不屑：“不过说句实话，你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林悦扑通的心跳慢慢平静下来，她不想搭话，又觉得这样很不礼貌，只好含糊地应一声：“嗯……”她想了想，念头一动，又把问题推了回去：“那你又是奔着什么？”
　　“说奔着什么，不觉得有点早么？”王迪笑了笑，头向着她这边也躺了下来：“要是能成功，最起码能抬抬身价吧？十八线小粉红总比素人强。”
　　林悦唔了一声，落在王迪耳朵里就是颇表赞同的意思，便继续说道：“现在的门路可多了去了。公司现在人心不齐，想上位有的是机会。”
　　她见林悦默然不语，会心一笑，问：“你又在想盛董是不是？照我看，现在还早着呢……两年之后，也许差不多。你一上来就挑战段位这么高的，真是勇气可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