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遁跑路后我成了反派的白月光》陶唐子

40、凤命

　　灵剑起飞的时候很利落，但飞出去之后褚凝羽再次面临一个问题。

　　那就是，她又迷路了。

　　在半空中驾着飞剑茫然地转了两圈，褚凝羽冷静地思考着要如何寻找一个正确的通往上京的方向，突然，一直没有说话的赵郡守开口道：“一直往前，仙子。”

　　褚凝羽怔了怔，回头看向这个蓬头垢面的男人，对于这个男人，褚凝羽并没有多少好感。

　　首先，此人骂人实在是太难听了。

　　其次，她不知道少年和崔老头是什么身份，也不了解这个被称为郡守的男人又是什么身份，但他先是背叛旧主，后又因新主不明，间接害死了自己的母亲。

　　都说忠孝两难全，但两都不全的，便更为难得了。

　　她会出手将他救下，是因为那位撞刀而死的老夫人，和剩下的几个懵懂幼童。

　　褚凝羽按照男人所指的方向，在飞出一段距离后，果然看到了灯火星点的一座小镇。

　　在镇外将灵剑落下，赵郡守跌下灵剑，几个小童担忧无比地上前将他勉强搀扶起来，赵郡守也发现褚凝羽对他并无好感，他苦笑了一声，又摸了摸孩子们细软的头发，道：“快谢谢仙子的救命之恩。”

　　小童们怯怯拥到褚凝羽身边，软软道：“谢谢仙子的救命之恩。”

　　褚凝羽蹲下来，认真回应道：“不用谢。”

　　又看向赵郡守，道：“我不知道你与那人之间恩怨几何，但既然能活着，就不要轻易选择死亡。”

　　敏锐如褚凝羽，又怎会没有发现，如果不是老夫人突然自戕，眼前这个男人那样辱骂小坏蛋，根本就是心存死志。

　　赵郡守道：“仙子的话，我记住了。”

　　褚凝羽微微颔首，赵郡守看着她，突然道：“仙子可是要去往上京？”

　　褚凝羽猛地看向他，赵郡守道：“我只是猜测，若仙子要往上京而去，便一直向东走，过了前面那座山，再顺着辽河而下，便能看到上京了。”

　　赵郡守的眼中竟然闪过一道光彩，他道：“仙子，终有一日，你会明白我今日的所作所为的。”
　　……
　　褚凝羽再度踏上飞剑，这次她终于没有再迷路，灵剑的速度很快，没过半日，褚凝羽便在天光亮起之时来到了上京城外。
　　她是第一次见到这样高大的城墙，连绵不断，站在城下仿佛一眼看不到尽头，巍峨的城门之上猎猎飞舞的暗红旗上书着一个魏字。
　　这里便是魏朝的命脉之地，也是褚凝羽阔别十几年的，家。
　　修者不能随意干涉凡人命运，而褚凝羽之所以能以仙门弟子的身份插手人间俗事，便是因为她本就是魏国大将军的女儿，只是因为命格特殊，于是自幼便被送到青峰山学道。
　　而她的命格，便是青峰山化空祖师亲自算出的，天生凤命。
　　用祖师的话说，她的命运本就还在凡尘之中，又何来干涉凡人命运呢？
　　城外已经有许多百姓或是担，或是车，排了长长的队，等待城门打开。
　　褚凝羽看了看周围，为了不引人注目，特意将自己的剑缩小藏在衣襟里，排在人群之后。
　　上京和褚凝羽想象中不太一样。
　　毕竟魏国帝王闻人祯是个可怕的暴君，他的都城能是什么好地方？
　　但褚凝羽在城外等候许久，发现这里的百姓面上都没有太大的愁苦，他们口中聊的大多是今年年景如何，收成几多，很少从他们的口中听到关于暴君闻人祯话题。
　　最多便是百姓们在八卦皇城里的小皇帝至今没有立后，据说是有个心慕多年的白月光，与小皇帝相识于微末，但这道白月光身份不高，朝中的大臣们都反对立这样身份低下的女子为后。
　　褚凝羽越听越觉得离谱。
　　一国帝王，大权在握，又是那样一个残暴不仁的性子，怎么可能会因为大臣的话便不立自己心爱的女子为后。
　　这女子多半也是以讹传讹，杜撰出来的，但魏国百姓既然敢私下议论帝王的风花雪月，闻人祯此人便好像不是传闻中那般面目可憎。
　　褚凝羽若有所思，入城之后便也不急着往大将军府去，反而在上京之内转悠了起来。
　　上京很是繁华热闹，褚凝羽一路走过去，看到了许多从前闻所未闻的吃食与玩乐之物，虽然褚凝羽辟谷多年，但还是兴致盎然。
　　然而她身上只有灵石，没有人间所用的黄白之物，看了再多，都不能真正将什么收入囊中。
　　系统在褚凝羽的手镯里看到这一幕，简直要心疼坏了。
　　神女什么时候不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千年后的世界是在所有仙门正道的极力保护之下诞生的，来到小魔神的世界后，也有嘴硬心软的褚惊澜和潮天宗上下和蔼的长老们爱护。
　　偏偏在这不知何人的回忆中，小羽出门逛街，什么也买不起。
　　却在这时，褚凝羽看到人群熙熙攘攘朝一个方向涌去，褚凝羽侧耳，便听到那边传来铜铃叮当的声音。
　　铜铃是每一个修道之人都十分熟悉的法器，比如青峰山，山门便悬挂了由九千九百九十九只铜铃化成的护山法阵。
　　在人间竟然也能听到熟悉的铜铃声，褚凝羽好奇的随着人群一起去看热闹。
　　隔着密密麻麻的人头，褚凝羽看到一个穿着道袍的白发道人手持法旗，仙风道骨站在一座高楼之下，另一只手将几只光亮的铜钱敛入掌心。
　　一个身着华服的富家太太在丫鬟仆从的簇拥之下，挤开人群，来到老道面前，高呼道：“拜见衔光道长。”
　　衔光？
　　这个道号是哪门哪派的排行？褚凝羽认真思索了一番，但却一无所获。
　　那位衔光道长抚摸着白胡子，高深莫测地将这位太太怀中抱着的襁褓看了一眼。
　　富家太太立刻让身后的仆从奉上一只盖着红绸的托盘，老道身边侍奉的道童走上前，轻飘飘将这托盘在掌中掂了掂，而后双手托举着托盘，对着老道恭敬行礼。
　　老道这才从怀中取出一张黄符纸，放入小儿的襁褓之中，富家太太瞬间便喜上眉梢，她小心翼翼将符纸拆开，看到上面所书之后，更是眉眼笑成一条缝。
　　这是什么法术？
　　褚凝羽盯着那张黄符纸看，一旁的一位大娘见这样一个眉目如画的姑娘一脸好奇，便凑到褚凝羽耳边，热情询问道：“姑娘这是第一次来上京吧？”
　　褚凝羽点了点头。
　　大娘笑眯眯地继续解释道：“果然是，想必姑娘也是第一次见道长批命，衔光道长可是咱们上京外梅花观的得道高人，轻易不给人算卦，这位太太还是平日里积德行善，才得了道长的一张符纸批命。”
　　褚凝羽眨了眨眼。
　　这张图符纸竟然是批命？
　　褚凝羽在青峰山时跟着师叔学过一些相面之术，不过她对此兴趣不高，只略懂皮毛，但也知道，若是为人算命，定不会如这所谓的衔光道长一般草率至此。
　　她向热心的大娘道谢，而后步法变动，如一尾鱼一般滑到了人群的最前面。
　　方才人多，气杂，直到与这老道不过一臂之距，褚凝羽才发现他浑身上下没有半分灵息。
　　这哪是个仙门正道的道长，分明就是个招摇撞骗的假半仙。
　　这边，老道已经示意道童将那一托盘沉重的酬劳收好，手中法旗一震，便要一甩衣袖转身离去。
　　但这时，却有一只白生生的小手按在托盘上，道童只觉得这只手仿佛有千斤重，他再也端不稳，就在托盘即将打翻的时候，那只手一转，将托盘稳稳当当接住。
　　老道看到褚凝羽与周围人格外不同的衣着打扮与周身气度后，面色一变。
　　与此同时，他也发现了眼前这个小姑娘来者不善。
　　于是老道不打算给褚凝羽开口的机会，捻着白胡子连敲带打道：“小姑娘，老道看你年纪尚轻，便不与你计较你失手打乱卦象之事，但年轻人行走江湖，需得知道尺度，不要凭着一腔意气行事，来日若撞上不好惹的人，可就没有今日这般一揭而过的好运气了。”
　　褚凝羽却不配合他，抛了抛手中但托盘，红绸翻飞，露出里面白花花的银子，惹得周围惊呼阵阵。
　　她道：“老道长，我学过经书，只知道算卦批命，却不知道这算卦批命的神通，还能用来换取世俗之物。”
　　那得了符纸候喜笑颜开的富家太太见状，怒斥道：“你是哪家的姑娘，竟这般不知礼数，还不快向道长赔罪！”
　　褚凝羽便用自己所学的相术与这位太太解释一番，无论是修为多么高深的修者，都不可能像这个骗子半仙一般迅速断命，还牛头不对马嘴地用黄符纸记载命格。
　　但她话还未说完，便有一队身着蓝袍的提刀官兵驱散人群，来到这衔光老道面前恭敬地行了一礼。
　　为首的百户道：“时辰已到，还请道长移步法场。”
　　老道得了靠山，立刻便支棱起来了，傲然将褚凝羽瞥了一眼，而后道童便立刻会意，凑到那百户耳边嘀咕了几句。
　　百户看向褚凝羽的眼神便从惊艳变成了厌恶。
　　他挥了挥手，对着身后的下属吩咐道：“把她带走，别碍着道长的眼。”
　　于是褚凝羽在入上京没多久后，便又往上京衙狱走了一遭。
　　上京不比荒郊野岭，这里人多，褚凝羽不好随意使用法术，只能暂且束手，等待人少的时候再偷偷离开这监牢。
　　本以为一个假半仙能在上京与衙门沆瀣一气已经够离谱了，但很快褚凝羽便发现，更离谱的事情还在后面。
　　褚凝羽亲眼看到衙役恭敬地端着一道黄符纸走进狱中，而后迅速将一名方才还在趾高气昂，道自己身份不凡的少年按上枷锁，拖了出去。
　　隔壁牢房的犯人啧啧称奇，道：“真是没想到啊，堂堂大将军府的小少爷，竟是这样一个糟烂至极的命数。”
　　大将军府？
　　大将军府！
　　这不就是她的家吗？
　　褚凝羽立刻站起来，在隔壁犯人惊恐的目光中，身形一闪而过，便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褚凝羽问道：“你方才所言，是什么意思？什么叫糟烂至极的命数？”
　　那囚犯以为自己白日见鬼，吓得话都说不清楚了，褚凝羽好不容易才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是说，无论什么人入了这监牢，便都会由得道高人批命，若命数上佳，便当即释放，若命数凶恶，便会迅速发往刑场斩杀。
　　而这是小皇帝颁下的法旨。
　　难怪，难怪，那骗子半仙敢当街行骗，又能在这上京之中与衙役勾连，说将她下狱便真的能将她关进牢中，是因为有那妖君在背后撑腰。
　　多么荒谬，一纸荒唐黄符，便能断人生死。
　　原来这便是暴君闻人祯。
　　褚凝羽运转灵力，便将手腕上的锁链震碎，她足尖一点，便往方才那将军府小少爷被带走的方向而去。
　　无论此人是否与她有亲，她都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因为所谓的糟烂命数便被斩杀。
　　但不等褚凝羽出手相助，便已经有人带着一道太后懿旨，在法场行刑之前，将人救下。
　　系统在手镯里发出惊讶的声音，因为眼前这个高举懿旨的少女，正是菡华仙子的模样。
　　那刀口逃生的小少爷扑到菡华仙子的怀里，哭道：“四姐！你终于来救我了！”
　　褚凝羽脚步微顿，与蓝之菡一般模样的少女也似有所感，她抬起眼，隔着大将军府的诸多侍卫与褚凝羽对视，她显然也怔愣了一瞬，而后镇定下来，牵着惊魂未定的小少爷上前，对着褚凝羽盈盈行了一礼。
　　“小妹凝雪，见过长姐。”
　　那小少爷猛然抬头，“长姐？”
　　……
　　龙影卫首领悄然落在闻人祯的案前，闻人祯语调温和道：“找到人了吗？”
　　首领猛地便将头磕在地上。
　　“属下无能！”
　　闻人祯手中的笔便是一顿，突兀的色彩晕染在画纸上，将这一幅即将完成的画作毁于一旦。
　　另一旁影子一般的黑衣暗卫递上干净的巾帕，闻人祯用力擦拭自己的手指，而后将脏污的帕子丢在地上。
　　“你的确无能，连一个女人都找不到。”
　　但若那女人这般轻易便被龙影卫找到，也就只是个故作玄虚的凡夫俗子了，那还有什么意思呢？
　　唇角意味不明地勾了勾，闻人祯淡淡道：“滚下去，继续找，若再找不到，孤便让你和她一起消失。”
　　首领垂首退下，闻人祯盯着桌案上的画卷看了一眼，然后突然将画纸揉成一团，丢入香炉之中。
　　崔老头低着头，走了进来，他也不敢再乱拍马屁了，只规规矩矩道：“陛下，上京来信，道是褚轩宇已被褚家四女带着太后懿旨救下。”
　　闻人祯竟然露出一个笑，他悠悠道：“太后懿旨，看来还是不够痛，这老妖婆还有心情兴风作浪。”
　　崔老头肃容道：“陛下，大将军府亦不安分，若非御林军中出了岔子，陛下也不会在纯城外轻易被妖狼袭击。”
　　闻人祯点了点桌案，问道：“龙影卫杀了第几波刺客了？”
　　崔老头回道：“已经是第五次了。”
　　闻人祯叹道：“看来孤的母后已经着急上火了，就这般不想让孤回京。”
　　崔老头将少年帝王的面色打量了一番，却发现他的心情意外地不错，便开口道：“只是陛下，此刻的确不宜轻动大将军府，雁门关战事频繁，暂且还不能将褚大将军召回。”
　　闻人祯眯了眯眼，道：“既如此，那孤便给大将军府一个恩典。”
　　崔老头疑惑，闻人祯慢条斯理道：“褚大将军不是有一个天生凤命的女儿吗？正好，孤的后宫缺一皇后，孤便给他褚家一个机会，让他家的凤命姑娘入宫侍奉孤来赎罪罢。”
　　崔老头大惊，道：“陛下，后位怎可这般轻许褚氏，褚氏本就张狂，若得了国母之位，便更难——”
　　说到一半，崔老头突然愣住，他脑海中浮现了什么，闻人祯道：“爱卿何必惊慌，孤的后位，又岂是这样好拿的？“
　　崔老头终于会意，他拜伏在地，恭声道：“陛下盛明。”
　　见气氛良好，崔老头便欲再拍一拍陛下的马屁，陛下高兴了，他这做臣子的才有好日子。
　　崔老头眼尖，看到闻人祯案上压着的一角雪白画纸，便捧场道：“陛下果然兴致高雅，不知老臣可否有幸一观陛下妙笔？“
　　闻人祯方才还平淡的面色瞬间便冷了下来。
　　崔老头被陛下的眼几乎冻在原地，他又说错了什么话，竟惹来陛下这般不悦！
　　闻人祯对着崔老头轻轻笑了笑，而后冷冷道：“给孤，滚出去。”
　　崔老头连忙屁滚尿流地滚了。
　　褚凝羽回到家的第一天，便跟随着褚家的长辈迎了一份圣旨，圣旨上写着，封凤命褚氏女为后，即日入宫。
　　这旨意一出，褚家上下皆震惊无比。
　　褚凝羽倒是没有多少意外，她下山便就是为了助姜承师兄一臂之力，而她身负凤命，注定会以这样的方式接近妖君闻人祯。
　　只是褚凝羽却敏锐的发现，大将军府众人的震惊不在于封后这道旨意本身，而是在于被封的对象。
　　刚刚被救回来的小少爷猛地跳起来，眼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排斥看向褚凝羽，嘴里嚷嚷道：“长姐要入宫了，那我四姐姐怎么办！”
　　看着面色苍白，却还勉强微笑贺喜，得体大方的菡华仙子版褚凝雪，系统简直要叹服于小羽与菡华仙子这宿命一般的纠缠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章写出来的废稿是前所未有的多，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大纲就在那里放着，但怎么写都不对味，这两天应该会暴风修改39和40章，改好了我会在评论区告诉小天使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