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胡小木》写故事的人N

100、预言家（二）

　　在上一节的开头处说过，付东霞、李太阳、胡德路的事情分两个方面说，在上一节当中说了第二个方面，也就是李太阳和他的妻子小丁那一方面，说了他和小丁婚姻矛盾的积累以及最后的离婚；现在，该说第一个方面了，也就是胡德路和付东霞这一方面了。
　　付东霞这一方面的事前面说过，付东霞的好朋友、老同学小红发现了付东霞的难过，借着休假的机会来陪她散心了，她们第一天去了游泳馆、游乐场，第二天付东霞又在小红的怂恿下跟领导续了假，她们又去景区爬山去了，在爬山的路上，小红提到了李太阳的事，说到了李太阳被他的妻子提离婚的事情。
　　听到李太阳的这个事情，付东霞的心里也有那么一刻钟的惆怅，这些惆怅是她在大学期间跟李太阳的相处积累下来的，毕竟当时李太阳对她是用了真心，即使是她不喜欢、他们不合适毕竟人心是肉长的，感情是陪伴的经历积累下来的，她不能不无动于衷。
　　惆怅了一刻钟之后，付东霞就回过来想起了自己的阴暗痛苦的处境，只是苦笑了一声就垂下头去了。
　　小红看到她原本恢复不少的情绪又低沉下去了，一时也不敢再说李太阳的事了。
　　她们两个从山上下来已经是下午了，付东霞把车子开到城区，她们找了个地方慢慢吃了一顿饭，到了天黑，付东霞就把小红送上了车。临进站时候，小红还拉着付东霞把她安慰了一番。
　　回到家以后，付东霞面对的还是冷清的院子，空荡荡的房间，没有太多烟火味儿的厨房，她心里的惆怅和悲伤再次翻涌上来。
　　其实在这个家少了一个人以后过了一段时间，付东霞冷静下来的时候，她也知道胡小木基本没有回来的希望了，这个时候，她生出了一个想法，就是再生一个孩子，后来，每当这个想法涌出来的时候，下一秒，她就会掉进绝望的深渊中，因为她想到了胡德路的治不好的不育症。
　　除了这个现实问题，付东霞还想到了一个阻碍她要孩子的问题，那就是她担心再生一个孩子，她还会按照她的性格严加管教，而胡德路肯定依然会按照他的性格宽松以待，这样，还是会造成孩子把爱全部倾倒在胡德路一个人身上——这似乎成了一个无解的、巨大的问题。
　　如果从人的性格来分析，人与人之间的悲剧似乎是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的，什么样性格的人就会做出什么样的事，即使重来一次，只要那些人的性格都不变，那么他们碰撞出来的火花的形状会和上一次完全一样。
　　在付东霞的心里，尽管是有这一个现实阻碍和这一个模糊的担心，但是此时此刻，当蚀骨的孤独寂寞以及深重的忧伤穿透她的身体的时候，她最终决定再要一个孩子。这无疑是一个冒险的决定，因为她不能保证结果不同于上一次；同时这个决定很有可能是实现不了的，因为胡德路的病。
　　晚上，躺在床上以后，付东霞跟胡德路提出了要孩子的事情，胡德路立刻同意了，因为他直接就想到了这个事情可以让付东霞从根本上摆脱对胡小木的思念。
　　虽然为了这次怀孕他们双方都积极准备、互相配合，但是结果并不如人意，半个月过去了，付东霞没有任何怀孕的迹象。他们就此事商量后，决定去付东霞工作的医院检查一下，检查的结果还是胡德路有问题。
　　这样的结果让付东霞陷入了焦虑和更深的寂寞当中，也使得胡德路满心愧疚。这个结果出来几天以后，付东霞第一次生出了离婚的念头。
　　这是一天晚上，付东霞和胡德路在门前的河边散步，迎面走来了一家四口。这一家四口是三个并排走，另外一个小的被大人抱在怀里，和父母并排走的是个大孩子。付东霞抬头一眼看过去，恍惚就觉得对面那个大孩子就是胡小木，她冲过去一把拉住他，用急切又深情的语气说道：“是木木吗？你是木木吗？”
　　她这猛一下子冲过去并且拉住对方，可把对面的人吓了一跳，先是被她拉住的小孩子吓得愣住了、不敢动了，接着是孩子的父亲腾出来一只原本抱着孩子的手，一边扒拉，一边说道：“你这是干啥的？这是我家孩子！你认错人了！”
　　这个时候胡德路赶紧冲上去解释道：“不好意思！是我们认错人了……实在抱歉！”慌忙点头表示歉意，并且拉着付东霞走开了。
　　没走多远，付东霞就突然蹲在地上掩面大哭起来：“我的孩子啊！你到底在那里……你快回来吧！妈妈想你了……”
　　看到付东霞这般，听着付东霞深切悲痛的哭声和话语，胡德路静静站着，望着夜幕中路灯下的波光粼粼的河面，胸腔里开始翻腾着沉重的痛苦，他不得不瞪大了眼睛直直看着那河面，因为不断涌上来的泪水已经快要撑破他的眼眶了，尽管他在全力控制着。
　　付东霞蹲在地上哭了很久，哭过以后，她就静静站起来了，他们一起走回家去了。在她站起来到走回家这中间，她没有说一句话，到家以后坐到床上，她才说了第一句话：“我们离婚吧。”付东霞用异常平静的语气说了这句话。
　　挨着付东霞坐在床上的胡德路听了这句话，一下子愣住了，过了几秒钟，他脸上浮出了慈祥的微笑，然后用温柔平静的语气答道：“可以。”
　　付东霞看着他那慈祥的微笑，听着他那温柔的声音，脑子里清晰浮现出了他们初次遇见时的场景：清澈的阳光、宽阔的操场、年轻青春的身影、递上帽子时候慈祥的笑容、温柔的语声……
　　付东霞扑到胡德路的怀里静静流着泪，不断涌出的泪水浸透了胡德路的睡衣。他只是把两只手轻轻捂在她的头上，直直盯着雪白的墙角，他清晰感觉到了被付东霞泪水浸湿的地方贴着他的肚皮，那个地方一会儿凉一会儿热，那是付东霞的泪水不断涌出并浸透的结果。
　　第二天早上醒来以后，付东霞收回了她的话，她说她想再坚持一下，胡德路听后依然是慈祥的微笑，温柔的语声：“好。”
　　付东霞之所以反悔，直接原因是她回忆起来了她和胡德路的美好过往，根本原因是她没有想好离婚以后她怎么安排以后的生活、她要去哪，第二个根本原因就是她还对胡小木的回归还抱有一丝希望。
　　事实上也确实是如此，一旦胡小木回归，付东霞的失子之痛会消失，她的蚀骨的寂寞会因为照顾胡小木而打被发掉，她甚至会因为失而复得的幸福家庭而更爱这个家、更努力促进这个家庭的和谐，离婚自然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但是，奇迹并没有发生，不但没有发生奇迹，反而是传来了噩耗，也就是这个噩耗，彻底摧毁了这个家庭。
　　在付东霞首次提出离婚并反悔之后的第二天，付东霞接到了公安局的电话，告知她胡小木的尸体可能已经找到，现在须要家属确认。付东霞听到这个消息以后当时就昏倒在地了，同事们就地给她做了苏醒措施。她醒过来以后脸色苍白，目光呆滞。被付东霞的同事的电话叫过来的胡德路在赶来的路上也接到了公安局确认尸体的通知。胡德路看到醒来的付东霞的样子，决定不带她去确认，他自己一个人去。但是付东霞仿佛是能看到胡德路的所思，在胡德路刚生出这个想法的时候立刻就说道：“带上我！”
　　胡德路看着付东霞的样子，显然是不能拒绝她这个请求。
　　付东霞到了现场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透过水晶棺对着胡小木的脸看了一分钟，就走开了。
　　后来，他们安葬了胡小木。
　　安葬好胡小木的第二天天明，付东霞再一次提出了离婚。当天早上，他们去办了离婚手续。出民政局门口的时候，胡德路微笑着用温柔的语气问付东霞：“你准备去哪？”
　　付东霞用平静的语气回答：“不知道。”
　　他们朝反方向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