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他重新做个人了》反叛的大麻虾

9、第 9 章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顾恒安一睁眼就发现隔壁床铺多了个朱子睿，对方正瞪大了两眼打量他，研究了应该不止一会儿。

　　“我说怎么这么香呢，原来有人趁我睡着的时候把自己给烤了。”

　　朱子睿衣服没换，就被封煜下了死命令被迫躺着不许动，所以到现在为止身上还是半截子黑。

　　“我也没想到大师兄小时候真是——又白又胖。”这还是朱子睿憋了好一会才想到的形容词。

　　顾恒安一低头，胳膊腿儿比原先短了不止半截。

　　“我顶多中午就变回来了，你再过两个时辰能行么？”顾恒安算着时辰同他赌气说道。

　　总之，输人不输阵。

　　“确实，中午就不用劳烦二师兄再帮你穿衣服了。”朱子睿不甘示弱地嘲笑他。

　　顾恒安被激得从床上蹦起来，结果踩着长裤腿了又跌回去，幸好腰带系得劳裤子没往下掉。

　　“大师兄，你醒了。”门一直开着的缘故，刚刚俩人小孩子似的拌嘴叫进门的郁凡全都听了去。

　　放下给两人准备好的衣物后，郁凡道：“朱子睿你少说两句，等会再吐血我可没药治你了。”

　　“吐血？”顾恒安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紧张地问：“是夜里头发生什么了吗？”

　　他刚醒，记忆还停留在昨晚最后吃的缩骨丹上。

　　朱子睿马刚要插嘴，就被郁凡点了哑穴。

　　顾恒安这下知道朱子睿为何方才能老实同他躺一屋了。

　　其实这两人的修为说来都差不多，只是朱子睿向来高调耿直，郁凡则反过来。所以郁凡真要下手，朱子睿并不能奈何得了对方，尤其是还受着伤。

　　“昨天夜里，妖兽并没有像我们预料中那样前往师兄和轩辕那处，而是在靠近隆宁镇边界的地方袭击了一名女子。”

　　“女子？不是小孩？”顾恒安一愣。

　　“不是小孩。而且妖兽凶残，这次并没有将人掳走，而是直接吸食人魂，那女子当场毙命。”

　　“什么？”顾恒安脸上血色褪去。

　　这是顾恒安穿进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离死亡这么近。

　　同样听闻消息的朱子睿，也好似晴天霹雳，大受打击，屋内气氛瞬间落入冰点。

　　说来朱子睿赶到时，其他师弟为了避免再伤及镇上的其他人，以自身为饵将那妖兽引至无人处搏斗，所以他并没有真正目击到第一现场，而是上来就被追着打，甚至理所当然地以为是他们成功拦住了妖兽。

　　而郁凡留到此刻才告诉他，就是为了避免他太过激动，当场再不管不顾地做出傻事来：“你到的时候，已经救了师弟，也成功拖住了妖兽等到二师兄来，已经完成得很好了。”

　　可朱子睿依然垂下了头颅，弓着背，脊柱颤抖。

　　哪怕一句话不说，郁凡也什么都能明白。

　　半晌，他轻轻地拍了拍朱子睿的肩膀，拂去上面残留着的焦灰。

　　顾恒安思及郁凡说的那种场景，再瞥见朱子睿身上的焦黑色，再不觉得有哪里好笑，反而不禁毛骨悚然，浑身僵冷，许久才从呆滞中摸回些神志。

　　思绪云涌间，觉着心中有愧。

　　自打来了这，他更多的感受是不真实，脚没踩着实地的那种虚无飘渺之感，让他一举一动都多添了几分儿戏。

　　就像这次出来，虽非自愿，但也绝没当真到像朱子睿那般拼上性命，甚至还幻想过自己像柯南一样，能在故事的结尾指出众人都看不到的真相。

　　可是现在有人死了，就在他待的这个镇子上，在他经历的这场冒险里，甚至有可能是因为他的自以为是找到的线索。

　　他，为自己之前的想法，感到羞耻。

　　“妖兽——不是无辜鸟吗？”顾恒安听见自己在问郁凡，但又不完全是他的声音。

　　“不是。”郁凡沮丧地告诉他，“我虽没有亲眼所见，但那玩意长了一簇脑袋，绝不是什么无辜鸟。”

　　“可我们的线索不是都……”顾恒安声音颤抖，更多的是不敢相信。

　　“我们的猜测已经是当时最可能的结果了，只是很遗憾。”郁凡自己也参与其中，同样内疚但是更多的是理性。

　　这种事郁凡不是第一次经历，他天赋不如朱子睿，更多的提升都是通过门派任务中大大小小的实战，无论是挫折还是死伤，体验的都比别人多。

　　“大家都别多想，已经发生的事无法挽回，我们都尽力了。如今妖兽已现原形，接下来能做的还有很多。”

　　郁凡跟朱子睿轻声道了句“别发疯”，而后解开了他身上封着的穴道。

　　“我杀了它！”没了束缚的朱子睿一拳重击在墙上泄恨。

　　郁凡没拦他：“昨天那两个师弟现在还在隔壁躺着，想吵醒他们你就继续。”

　　只这一句，就成功让朱子睿停了手。

　　“朱子睿，你把这药吃了。”安静了好一会的顾恒安突然出声，伸长了胳膊朝着朱子睿递东西。

　　郁凡说得对，他一个现代人，都死过一次了，什么事面没见过，才到这就被击垮像什么样子。

　　“谁要你的药。”朱子睿闷吭一声。

　　听声音带了点鼻音，又故意埋着脸，顾恒安不知道他是不是哭了。

　　“封煜很快会再去打怪的，你要想躺着看他一个人逞英雄也可以不吃。”顾恒安说道。

　　手上的药咻得一下子不见了。

　　“说了弄死它，怎么能少得了我。”原来这货没哭，就是眼眶有点红。

　　顾恒安把储物戒里剩下的整整一瓶这种药全都给了郁凡：“还有这些，拿去给其他受伤的师弟们分了吧。”

　　郁凡认出这是三长老专门给顾恒安新开的那一炉，其珍贵程度不亚于之前天价卖给凌霄界的那一次。数量总共也没多少，除了伏遥当面盯着顾恒安咽下去的那一颗，其余都在这了。哦，朱子睿刚也吃了一颗。

　　郁凡默默接过替师弟们道了谢。

　　“封煜呢？”顾恒安问他。

　　有冰缠丝绑着，人应该走不远。

　　之前封煜发现只要往冰缠丝中注入足够多的灵力，还是可以适当延伸一些长度的。

　　果然，郁凡指了下另一个方向的隔壁：“在旁边那屋。这次受伤的兄弟不少，现在也不是在落云宗，所以屋子有些紧张。”

　　“二师兄已经派人去找新线索了，他自己正在屋里查阅古籍，我还要帮忙去看看其他人恢复得如何，大师兄要是有什么事可以直接过去。另外，你们俩的衣服我搁这了，晚点记得换。”

　　临走前他还不忘提醒朱子睿：“吃了药，少说话，别乱跑，专心养伤，杀死那妖兽还需要你出力。”

　　想来朱子睿这次是真听进去了。

　　反而是好端端的顾恒安，在床上实在待不下去了，于是卷了裤腿、拖着大了一圈的鞋去找封煜。

　　如郁凡所言，封煜那屋堆满了古籍，他一门心思埋头在书中，神色专注。

　　顾恒安停在门口，生怕惊扰了他。

　　从战斗力上讲，封煜绝对是这次的主力，只是当下冰缠丝绑着二人，只有筑基初阶的顾恒安弱得可怜，被迫参战无异于上去送人头。

　　等了有一会儿，封煜似有所察，抬头望见顾恒安比平时矮了许多的身形，第一眼竟然恍了神，终是声音沙哑道：“你怎么来了？”

　　这才是缩骨丹的正常效果，并不会影响人的行动或是心智。当然服下两颗变成婴儿的时候另当别论。

　　封煜眼睛里布满的红色血丝骗不了人，自打出了落云宗，他就一刻也没有休息过，处处都要殚精竭虑。

　　顾恒安也不矫情，开口便是问询线索：“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怪物知道了吗？”

　　“鬼车。”不想封煜竟如此肯定。

　　顾恒安瞧见散落在桌子上这一片狼藉，不解地问：“你既然知道了是什么妖兽，那这……”

　　“还不够。”封煜目光坚毅又晦涩，坦诚言道：“这妖兽从何而来，习性为何，妖力几成，岂是这单单几行字写得清的，我不能再拿他们的性命冒险了。”

　　顾恒安上前一步，凑近封煜做了标记的几本书。

　　上面说，这妖兽名叫鬼车，长了九个脑袋，因着夜里头发出车驾驶过的声音得名。只有阴天或黑夜才出现，喜爱食人魂魄。还说这鸟原本是有十个头的，只是被狗咬掉了一个，失去的那个头断口处常滴血，而被血滴到的人家，必有灾厄。

　　另一本名字已经斑驳不清的书上则写道，它的第十个头是被人用弓箭射断的。只是这一句被人用笔在上面重重划去一道，墨迹看上去还是新的。

　　看来，封煜已经排除了这种可能。

　　最后一本则指出鬼车是生于南方的大妖，体内有凤凰的稀薄血脉，却是堕魔的产物，姑且还算有理可循。

　　可既然是南方的妖，又是个黑天才出来的，又怎么会千里迢迢地跑来这，尤其还是隆宁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镇子？

　　“还差最后一步，再等等。”封煜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顾恒安不知道他在等什么，但看样子已经十拿九稳，这些都不需要他来操心。

　　“抱歉。”顾恒安半举着手腕望向封煜，看不见的线同时牵扯着他们俩个人，“我确实是真的想不起法诀。”

　　“所以，这次我也要跟着去的，对吧。”

　　一开始被冰缠丝困住，顾恒安觉得它带给自己的困扰远大于封煜，那种感觉就像一个差生被迫被老师安排了个学委做同桌，所以大部分时间他都在想怎么摆脱封煜这个冰坨子，或者如何在他眼皮子底下快乐地作妖。

　　现在突然发现大错特错，原来学委才是最无辜且倒霉的那一个。事到如今，他更多的压力已经成了怎么样不拖累封煜。

　　不给他造成困扰是不可能的，事实如此。但是即便这样，他也想尽最大努力，避免造成更多麻烦。

　　“顾恒安。” 头一次封煜这么正儿八经地叫他名字，顾恒安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

　　“这次的鬼车，实力很可能远超过我的预期，就算保守估计也在我之上。”

　　否则，昨天它消失的时候，封煜不会放弃去追。

　　封煜本身已是金丹中期，实力在封煜之上，那么至少是金丹末期。更大胆一些猜测，会不会到元婴？元婴的话，想要灭掉整个隆宁镇恐怕也不在话下。

　　可妖兽没有那么做，会不会——。

　　“还未及元婴。”封煜叫停了他愈发恐怖的幻想，同样如释重负，“真是万幸。”

　　不然，昨天大家都得死。

　　“不过它报复心极强，你可能没注意到，朱子睿他们身上，每一个都沾了妖血，是那妖兽刻意留下的。”

　　“血滴之家，则有凶咎”那八个字就横摊在顾恒安面前，分外扎眼。他突然想起郁凡刚才送的衣服，原来不只是为了朱子睿的那半身焦黑。

　　“这说明，它随时做好了准备，回来取我落云宗弟子的性命。”

　　他们跑不了了。

　　顾恒安微微一颤，像是被寒气侵透皮肤，一脸愕然地抬头。

　　眸中倒映出封煜的面孔，无惊亦无惧，即便是在目前这样恶劣的情况下。

　　“我与你们，同在。”

　　不知为何，顾恒安突然就不怕了。

　　他松开之前紧紧攥着的拳，慢慢倒吸了一口长气。

　　可能这就是无知者无畏吧。他在心中暗暗为自己唏嘘。

　　殊不知在封煜的视线之中，那个变得小小的、少年模样的顾恒安，像极了多年前的影子。

　　封煜轻应了一声，一直用种让人看不透的眼神低头注视着顾恒安。

　　他或许做好了准备接受顾恒安的怨天尤人，又或者希望能如自己所愿一般顾恒安最近的改变都是真的，却没成想一切悄然间都已超出了他预期中最好的样子。

　　“那你——”封煜缓缓顿了一下，抿着的唇终于透出微末笑意，“恐怕得多准备些守护符篆了。”

　　顾恒安拍着胸脯保证：“放心，来的时候都装了，管饱的那种。”

　　“我已经给四师叔发了灵符了，但可能等不及。”

　　四长老是个闲不住的主，不喜欢总在一个地方待，热衷天南海北地闯。年龄大了还好些，知道自己身为四长老的责任了，总不至于再突然失踪个一年半载的让人好找，可没课的时候一得闲还是喜欢往外头跑。连带四师弟谢帅，每次出宗历练最少都要半个月。顾恒安储物戒里的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就是他俩经常在外头这么淘来的。

　　倘若碰上四长老还未回宗，灵符上附着的气息也会带着消息自己去寻人，只是这中间隔得时间就说不准了。

　　封煜此次带出来的都是精锐，但依然栽了个大坑。远一些的救兵一时半刻也赶不过来。

　　“昨夜那鬼车如此迫不及待地食魂，我恐怕李家和轩辕派的，即使活着也无法撑太久了。所以我们得尽快行动。”

　　无论如何，他们现在都已退无可退了。

　　“那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好像所有人都忙得团团转，这让顾恒安其实有点于心难安。

　　正说话间，下头忽然传来一声布料撕裂的声音。

　　顾恒安的身体不合时宜地起了一些变化，这让他不得不尴尬地用手扯住腰带，才堪堪遮住主要部位。

　　封煜旋即移开了视线，难得露出窘态：“我觉得，你可能需要先换件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