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6、第 36 章 误会 ...
-
顾恒安这是头一次来千仞门,他惊讶地发现这边的屋子竟然是连成排的,再结合外面石林里见到的,大概是有许多弟子居住,毕竟出了门便是练剑的绝佳场所。
之前谢帅说季休也住在这附近,果然他们千仞门苦修的氛围很浓厚。
季休走在前面带路,一手提剑,一手提书画的模样和他本人看上去十分不搭。
倒是季风烟,一直紧紧跟着他,却又像是刻意,始终保持着一步的距离。
“下次不要轻易过来这边,以你的身份,还是不要和男弟子们太过接近。”季休皱眉道,“而且他们舞剑容易误伤到你。”
以前,是觉得他们配不上季风烟,现在就更不行了,季风烟已经有了婚约,还是掌门亲定。虽说他依旧看不上那人,在季休心里季风烟是这世界上最好的姐姐了,无论嫁给谁,都是对方高攀了。
季风烟还是同每一次一样,全都点头应允。只是轻挽鬓边发丝的时候,顾恒安还是瞧见了她眉梢的落寞神情。
只一瞬,她便再次抬起脸来巧笑嫣然:“我那些墨可金贵着呢,不常来看看我怎么能放心得下。”
随即回过头来和二人解释:“我这个弟弟啊,总是想管着我。虽说我没有灵根,可到底是个大活人,总不至于肩不能扛手不能拎吧。”
她故意敲打了一下季休的肩膀:“说,你是不是嫌弃姐姐了?”
“没有。”季休可以说像个木头人似的,反应和语调都很平。
“你们走累了吧,不远,前面就快到了。”季风烟道。
前面果然有一处院落比旁的都不同,单看门口编的竹栅栏,和院子里种的花便知道是季风烟指的地方了。
想来,身边有一堆比自己还勤奋修炼的人在,千仞门是没有哪个弟子还有心思侍弄花花草草的。
顾恒安跟着进入推开的栅门,没急着跟上其他人,而是俯身下来摸了摸几个绿绿的小花骨朵。他对花的种类虽说辨认不全,可这枝牡丹还是能看得出来的。被单独放在大缸里,居然还能养得这般好。
季风烟最先察觉到停了下来,顺手拿瓢给它浇了点水,与顾恒安对上视线时,有些惋惜道:“现在还不是时候,若是四月天,你能见到这院里许多花开。”她说这话时,是有些骄傲的。
“之前我爹也想让我学些简单的剑法,哪怕是多悟一悟剑道心得,于我这个凡人也有些许益处。”她捡起几片大一点的落叶放进砌好的花池,让它们重归尘土,待到雨水落一落时又会重回自然。
“可我却觉得,这样种种花草、写写画画也没有什么不好,偏要追寻些求不得的才是真正为难自己。”
季风烟趁着浇水的功夫,净过了手。见着顾恒安诧异的眼神,她捂唇一笑:“我是不是交浅言深了?抱歉,难得见着有人欣赏我种的花,把我高兴坏了。你也知道,这里住的都是些只会练剑的呆子,就是花开了我将几株易活的挪盆送过去,他们恐怕都注意不到,什么时候自个儿窗下多了这么个物件。”
季休听后,虽未说什么,但是难得游移了一下眼神,这对他来说已经是很明显的心虚了。说起当初那事,等季风烟提醒他浇水的时候,那盆花一早就已经干死了。
顾恒安没有想到季风烟活得还挺豁达的:“我觉得这样也挺好,人能有自己喜欢做的事,便已经胜过千万了。虽说别人练剑、你种花,但某种意义上来说,做的都是自己喜欢的,你们之间本质上其实并没有区别。”
“并没有区别?”季风烟重复着这几个字,“还从没有人这样跟我说过。”
“可能是因为你一直都待在同一个地方,身边又都是些只知道修炼的。走出去多看一看,便知道这世上还有很多种活法。我们或许都很平凡,又都很不凡。毕竟,没人规定这种事,谁见得非要过得轰轰烈烈就算别人口中的好呢?”
季风烟如梦初醒,微光在她眼中闪动:“顾恒安,真可惜没有早一些结识你,说不定能早点成为朋友。”
她的笑容比之前更加明媚:“进屋里来看看?”
“好。”
刻意忽略季休的冷眼相待,顾恒安进入屋内。
总觉得在季风烟跟他说完这些话之后,季休就越发瞧不上自己了。
这里头并非用来住人的,连唯一的窗户也是又小又窄,恐怕是为了防风。
左侧布置了两级很高的台阶,摆放整齐的碗连成两行,每盏都亮着一簇小火苗,再以竹支架碗,倒扣在燃烧的松枝上方,两碗上下相合仅留出稍许间隙。便是这间隙之间的星星火点,也足以照亮这间陋室了。
右侧桌子上则放了三个圆圆的竹编簸箕,垫了层干净的布用来阴干洗过的烟灰。几个小篓子,大的用来装些中草药,用来熬胶;小的里面的东西就贵多了,明眼见的就有金箔和珍珠。旁边还摆了个石臼。
“我之前从未想过,墨竟是以松木烧取的烟灰制成。”顾恒安道。
以前福利院过年贴福字的时候,都是买了小瓶墨汁沾了在红纸上写字。如今亲眼所见,两者形态差距之大,确实让人有些意想不到。
“这才只是第一步,后续还有扫烟、洗烟灰,往往要放置一年阴干,再者之后才能熬胶、杵捣、和药、锤炼,最后才是刻印、模形,最终成型的墨条还需要挂起来风干。”季风烟在她擅长的领域绘声绘色地描述。
“过程太过繁琐,我也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真正像锤炼那种体力活只好全都交给季休。”
黑衣青年站在最靠门边的地方,想来是更喜欢外头的敞亮地儿:“早知这样,完全可以让人直接出去买。”
季风烟好笑地摇摇头:“那怎么能一样。”
“不过我若是走了,这便是最后一茬墨了,现在烟灰还没烧完……”她眼神中流露出不舍。
“这你就别管了。”季休道,“来回就那几个步骤,耗时长一些罢了,我看都看会了。等制好了墨条,我再给你送去定阳城。”
季休说这话时是极度别扭的,师父教导他,应该只专注剑道,其他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可是和季风烟有关的,又怎么会是无关紧要呢?
季风烟的嘴角忍不住上扬,得寸进尺:“还有我那些花,有些根已经扎得很深了,若是再挪是会死的。”
“切莫说些不吉利的话。”季休虽然看似冷漠,却对季风烟无有应允,“我会找人打理好。”
带他们看完了烧烟,临走时季风烟从柜子里取出一块墨条,用布裹好递给顾恒安。
“这是我亲手制得的松烟墨。说来也巧,与顾公子头次见面就这般投机。你既送了我字画,我也没什么好拿得出手的,便以此回赠与你了。”
“季姑娘客气了。”顾恒安一想到自己那一□□爬,婉拒道:“我不擅书法,这墨给我怕是可惜了。”
“无碍,那就留着送人。”季风烟微笑着坚持道。
“收下吧,我姐做的墨条可是第一次拿出来送人。”
顾恒安只得郑重地接过收入囊中。
“对了,你们刚刚提到了定阳,季姑娘这是要嫁去定阳城?”
顾恒安刚想说自己来的路上去过定阳,那里富足安逸,却见季风烟的笑容突然苦涩起来。
她眼里的光像是散了,却努力让自己的外表营造出一种十分幸福的假象:“是啊,我要嫁的如意郎君,便是那定阳城的城主。”
等送走季风烟,季休这家伙的脸色就更差了。连谢帅也不知道是哪里惹到他。
将二人送到临时住处,季休才肯说出这一路上以来的第一句话:“我住的地方不远,有事让谢帅来找我,不要去麻烦别人。”
下一句话就更不是人话了:“当然,我也不希望你们特意来麻烦我。”
顾恒安和谢帅两人面面相觑。
“第二件事。”季休竖起两根指头,“我姐要成亲了。”
顾恒安和谢帅当然知道,他俩就是来参加喜宴的。
“顾公子,谢帅的师兄是吧。”顾恒安怎么都觉着季休看他的眼神里都透着杀气,“你自重。”
啥玩意?
顾恒安突然就悟了,这是把他当成了某个不守男德的狐狸精了。
“额,你多虑了。”但很明显,对方不吃这套。
感觉如果不是手里提着字画,估摸着季休这会子可能要给他展示一下千仞门的剑。
顾恒安只得拼命给谢帅使眼色。他才刚认识季休,压根不知道这小子怎么这么轴,说什么才能让他相信自己对季风烟没有任何意思。
气氛剑拔弩张。
顾恒安眼睛都快使抽筋了,谢帅才想出招:“季休你误会了!”
他咬了咬牙,终于还是决定开口:“我大师兄他、是个断袖!”
此话一出,顾恒安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谢帅。
知道传这么个八卦是一回事,被人当着面说出来又是一回事,而且这里还是千仞门,家丑还不可外扬呢!
而且,怎么能、说自己是断袖呢?
他最多到现在为止都还只是个母胎solo。
倒是季休,比他本人更快接受了这个事实,毕竟谢帅从来没骗过他。
虽然人是不学无术了点,但是不会坏他姐姐的姻缘了,季休的敌意立刻消失了。
“好兄弟,谢帅的师兄便是我朋友,有什么事随时可以去找我。我还要练剑,就不和你们多聊了。”
待他一走,顾恒安一下子瘫在屋里那张大床上,躺下的时候还被怀里那根墨条硌了一下,疼得他脸都皱在一起了。
烦了,毁灭吧。这都什么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