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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 37 章 山有木兮 ...

  •   “大师兄,你还好吗?”谢帅轻手轻脚地靠近床边,试探性地询问。

      那声音别提有多心虚了。

      顾恒安拽了被子一角蒙住脸,从外面仅能看见被子上的呼吸起伏。

      沉默了一会,一道十分幽怨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离我远点,我怕我现在看到你会忍不住想单方面殴打你。”

      谢帅直接拎着还没放下的包袱,跑得比兔子还快,临关门前还不忘说上一句:“师兄我就住在隔壁的隔壁,明早再过来找你,咱们一起去见季长老。”

      中间特意空出来一间,就是为了给足顾恒安空间,怕等会他再想想还是觉得没消气,真再过来揍自己。

      听到关门声,顾恒安才敢把蒙在脸上的被子扒拉下来。

      结果睁眼就看见青鹧在一边磕瓜子,小尖嘴吧嗒吧嗒的,动得很快,完了还知道找个茶杯接着瓜子壳。

      “你怎么没跟谢帅走?”

      青鹧道:“封煜是让我跟着你下山,再说了,银子和灵石都在你这。跟他,我只能喝西北风。”

      嫌贫爱富都表现得如此直白。

      “怎么,被他说的话,戳痛了自己脆弱的内心?”顾恒安觉着如果他能读懂青鹧的表情,这小破鸟现在一定在幸灾乐祸。

      “他也没说错,你得直面现实。”青鹧浑然不知自己在火上浇油,“就算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我也站在你这边。”

      得,这下连只鸟都觉得是真的了。

      谢帅这围解得还不如不解。季休从误会他喜欢季风烟,变成现在误会他是断袖了。

      “想要什么吃的你自己去他们厨房找,别搁这埋汰我。”顾恒安对着这只谄媚的小鸟冷笑。

      青鹧吃完最后一颗瓜子,没趣地拍拍翅膀,从窗缝飞出去了。

      留下顾恒安叹了口气,就算他想解释现在也不是好时机。完了跟季休拔剑相向?从刚才看,这人在有关季风烟的事情上,理智总是缺了根弦。这里不是落云宗,由不得他一个外宗的人乱来,而且人家姑娘要嫁人,无论是否真有此事,都会引得一些闲言碎语。

      罢了,就算是为了送他墨条的季姑娘,他且忍过这几日。

      不过,话说这墨条?

      顾恒安摸出刚被他扔到床上那根,摊开包着的布。

      色泽乌黑,闻着有股淡淡的香味。顾恒安想着找个盒子装起来保存似乎更好,该送给谁呢?

      几乎毫不犹豫的,他脑子里立刻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

      虽说他总是冷漠的、不与人亲近,但是相处久了便知道,封煜这个人比谁肩上的担子都重,所以才不得不用这样的外壳来面对其他人。

      况且,他写得一手好字。

      等找着了合适大小的盒子,顾恒安却在放墨条时发现了秘密。背面好像刻了字,应该是那种印模的时候就弄好的,只是浅浅一层凹陷,并不明显。

      顾恒安推测,这是漏了描金这一步骤的缘故。

      出于好奇,他侧着光,仔细辨认了一下。

      上头写的应该是——

      山有木兮。

      顾恒安心里旋即咯噔一下。

      这上头的话,放在一群只知道修习练剑的人眼中似乎没有什么不妥,便是被发现也只会让人觉得是在附庸风雅。

      可偏偏顾恒安知道它的出处。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季风烟,该不会真对自己……

      顾恒安想都没想就否决了。单是这压制墨条的模具,就并非今日之功,何况从烧烟到阴干至少也要两三年的时间,同一批的墨条肯定不止这一根。

      他之前从未和季风烟有过交集,今日相赠墨条纯属巧合,何况季休也说了,这是季风烟第一次送人。

      第一次送人?也就是说,哪怕是在此之前,谁也未有机会窥得过女儿家的这点心思。

      那她这个不敢描金、无法言说的君,又是何人呢?

      顾恒安无异刺探,也不想猜测,可纵然季风烟自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但是顾恒安却已然知晓了。

      她同自己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却和季休连在走路时都刻意保持了距离;明明住得很远,却将烧烟和种花的小院落在此处,频频过来照料;日日取用的墨条,从始至终制作步骤都有两人的参与。

      你看,喜欢呀,从来不需要用嘴说。

      她将书画赠他,将花草赠他,将自己作为一个凡人所有喜欢的事物都摆到他面前,却也在提醒自己两人的天壤之别。

      季休看不懂她的字画,每日专心练剑却忘了浇花。

      季休对她无有不应,只是因为她是姐姐啊。

      即便二人并非亲生姐弟,季休只是被季长老收做徒弟,随了师父的姓。

      顾恒安现在才明白,季风烟说的“求不得”原来还有第二层意思。

      可光是无法修仙,就注定了他二人不可能寿数相当,骄傲如季风烟,又怎么可能叫季休瞧见自己一天天苍老的模样。

      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会在最美好的年华,凤披霞冠十里红妆,给其他人留下最美好的回忆,也断了自己所有念想,之后相夫教子,过好自己的平淡的一生。

      而交给顾恒安的这根墨条,或许是赌他一个陌生人应该无从知晓,又或许是这十多年临到了却还无法诉诸于口,咽泪装欢,实在太过委屈。

      顾恒安掂量着手里愈发沉重的墨条,心想他这礼物怕是轻易送不出去了。

      这时窗子外传来动静,是青鹧一拱身翻了进来。

      “顾恒安!我给你说个好消息。”

      落云宗的八卦天赋仿佛在何地都能被点满,且能包括到鸟。

      “季风烟要嫁的那个城主可太有钱了!据说专门雇了修士来接新娘,总共八名要御剑抬着花轿去定阳城成亲,还要在城中大摆三天的流水宴。哇塞!那可是定阳城诶!”青鹧自从吃过了定阳城那顿,至今还回味无穷。

      许是刚揭破了秘密,顾恒安听后根本无法做到像青鹧那样高兴。

      顾恒安喃喃道:“能使得动修士,这定阳城主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他又怎么会想要娶季风烟呢?”

      “能做一方城主的,自然也是一介凡人。既然是凡人之间的娶妻论嫁,管他是什么样子?”

      “不过,至于他为什么要娶季风烟,我可是听到了点小道消息。”

      顾恒安走过去将窗户最后一条缝掩上,对青鹧道:“说说看。”

      “听说是千仞门掌门亲自拍板决定的。定阳城主以一座灵矿为聘礼,既能娶季风烟为妻,又求得与千仞门的百年交好。”

      “一座灵矿?”顾恒安惊讶于定阳城主的大手笔。这世上无论哪个门派,若是能坐拥一座灵矿,便是源源不断的资源以保证自己长盛不衰。

      千仞门以剑术闻名天下,又有众多弟子,加上这些年每况愈下,早就是一种入不敷出的状态。

      “好像那灵矿的位置也有些尴尬,据说大半埋在江底,剩下的一半则在定阳城外,可以说某种程度上也是介入了千仞门的地盘。只是江下那半动不得,一动则可能改变江流态势,对下游的人界也会带来一定动荡。”

      “所以,仔细说来其实也算是个顺水人情?”顾恒安问。

      “但光是这个顺水人情,也够不得了了,足足小半个灵矿哩!尤其是对现在的千仞门来说。况且,定阳城主还和千仞门的掌门约定,之后每年千仞门还得以灵矿为材料铸造一批剑,再交由他独家售卖,利润五五开。”

      千仞门不乏好的铸剑师,可是一缺材料,二缺钱,造出的剑越来越劣质,石林里不少断剑便是此等缘故,没有一个铸剑师可以忍受自己手里出现这样的劣等品,可是剑断了又不得不重新铸,这本身就是一个恶性循环。

      “不过,这么隐秘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青鹧高傲地仰起小脑袋:“他们或许可以瞒得住人,可瞒不住我们这些鸟儿。”

      谁能想到随便一只飞上枝头的小鸟,竟能把这些都听了去,可惜碰着了个同样会鸟语的青鹧,三五下就把千仞门的这些笨鸟们都套了一遍话。

      顾恒安这下要对青鹧另眼相看了:“怪不得封煜让你跟着,深藏不露啊!”

      “要不是为了方便罩着你,谁对你们人族这些破事有兴趣?”它丝毫不提及自己之前主要关心的都是些感情八卦,可这一群剑呆子们丝毫没有东西可挖,多的都是些练剑累到不洗脚就倒头大睡的事,听上去就熏死个鸟。

      “原来,联姻不是主要,灵矿也不是主要,两者之间的长久交易、互相谋利才是真正的目的。千仞门空有底蕴却缺钱,而定阳城主最不缺钱,路子也多,但同散修打交道一旦越做越大,他作为一个凡人,想压制住这些修士则需要一个更为强大的后盾,像千仞门这种就近且能在他可控范围内的就更是上上佳选。他们接下来百年作为紧密的盟友,需要一个足够信任彼此的纽带,那便是季风烟。”

      青鹧听完顾恒安一席分析,不得不感叹:“你们人族还真是复杂。”

      顾恒安苦笑道:“谁说不是呢?”

      他忍不住想,季风烟做出这样的决定,是否又有一部分原因,是想作为凡人也给千仞门出一份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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