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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 35 章 千仞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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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往前走便是石林,穿过那一片石林,便能入得千仞门了。”
前面各种形状怪异的巨石仿佛拔地而起,嵯峨叠障,每一寸的参差错落仿佛都是天地造化鬼斧神工的有意为之。
听谢帅说其规模也十分宏大,几乎将大半个千仞门都包裹在其中。
“简直就像是一道天然防线。”
顾恒安穿行在这片岩石群中,入目的除了头顶被遮挡的狭窄天空,就只剩下这些粗粝的石头了。经过岁月和风雨的侵蚀后,它们身上增添了不少皱褶。
“这上面,还有剑痕。”剑气在石头上留下的痕迹不同其他,重则可以直接削去一个平面,轻则只能划下一道白痕。
谢帅早已见怪不怪:“再往前走些,还能看着不少剑呢!”
这石林羊肠九曲,或是留白一大片空地,或是直接中空,形成一个天然的石洞,狭窄处仅能容一人通过,青苔暗生,榕树盘缠。
瞧着这千岩万壑直指青天,每块石头却都不尽相似,极易让人迷失其中摸不着方向。
顾恒安也是在跟随谢帅的途中才渐渐明白过来:“你是在跟着剑的方向走。”
从看到第一把插在石壁上的断剑之后,遇到越来越多的石壁上都插着各式各样的武器,其中依然是剑占据了绝大部分。
“如果没有特别的急事,尽量还是别在上头御剑飞行的好。虽然视野清晰了,但也很容易被正在练剑的人发现,遇到厉害的再给你打下来就很丢人了。”话虽如此,迄今为止谢帅也只被季休打下来过。
主要是考虑飞在别人家的地头上方,也有些不太尊敬的意思。
两人来到一小片夹在石林中的竹林,明明无风,那些竹子却随着剑气摆动。
“都带着蓝色的剑穗。”顾恒安眼尖地一语道破俩人身份。
两名千仞门弟子修炼被打断,举着剑厉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谢帅立刻想起什么,将佩玉挂上,当即道:“我们落云宗的。”
那两名弟子起初只是不知二人身份才有所戒备,谢帅一亮明,他们便清楚来意了。这几日为着季风烟要成亲来了不少人,只是知道这道的却没几个。
“那你们便自行去吧,下次记得走正门,这片石林里有很多人在练剑,容易误伤到你们。”说罢,二人再次比划起招式来,只是刻意避过了顾恒安他们的位置。
“这边不是正门?”顾恒安疑惑地问。
“走正门就要绕远路了,还是这边好,离季休那儿也近。”谢帅从包袱里拿出一张传讯灵符,手一抬顷刻化作一只纸鹤飞走了。
“这是千仞门的传信符,在他们这可以畅通无阻,估计等一下季休就在前头等我们了。”
顾恒安看了一眼那只小纸鹤,觉得比他们落云宗的精巧好看多了,下次可以找三师叔提议也改良一下。
果然在谢帅挂上佩玉之后,再遇见千仞门的人,他们至多也只是扫过二人一眼,却没有再特意拦下来多问了。
“季休!”谢帅突然手一挥。
顾恒安顺着视线望过去,一名黑衣青年正抱着一把巨剑面无表情地站在一块石头边上,阳光落下半片阴影撒在他高挺的鼻梁上。他将发束得极高,维持着同一个姿势站在那里像极了一块雕塑。
听见有人叫他方才动了一下,纤长细密的眼睫煽动了一下,黑茶色的眼睛很淡定地望过来。
谢帅拍人后背的动作简直深得他师父真传,可即使这样,那个叫季休的家伙也没有被撼动一离。
“师兄,这便是我跟你说的季休了。”谢帅兴高采烈地将自己的朋友介绍给顾恒安。
他是这次成亲的主角,季风烟的弟弟,更是大剑圣季戚塘唯一的徒弟,十五岁突破金丹,不过两三年的时间而已,也已经到了金丹中期。
只不过虽然同是金丹中期,却没有封煜能打,看来金丹中期和中期之间还是有些细微差距的,不过再等上一两年交手也就说不定了。
季休天赋极高,肯吃苦能忍耐,最是守得住寂寞。然而比起封煜要帮管着偌大一个宗门,他却只需沉心修习剑术、领悟剑道即可,毕竟无情剑法更讲究一个心无旁骛。谢帅知道这是他们这派的向来的做法,可他就是习惯不来这种规矩,若是让他十年如一日地守在一个地方死读书、死练剑,真比杀了他都难。
季休从头到尾都没有见着故人激动欣喜,只是往前近了一步,打量着之前未见过的顾恒安微微拧紧了眉。
观察的时间久了,那表情几乎让顾恒安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
季休虽未转头,话却是朝谢帅:“连你都到了金丹,你师兄却只有筑基期是吗?”
“呃……”虽然知道季休是个比起自己还不会说话的,可一见面就搞成这个样子,谢帅觉得这次真是糟糕透了。
人前受窘,顾恒安也当然知道自己是怎样一个尴尬境地,可偏生对方看他的眼神实在太过澄澈,就好像确实只是指出自己不明白的地方。
“可能,”顾恒安斟酌着说,“落云宗在我们这届,修为和辈分是倒着排的?”
如果要让季休知道自己此前还是炼体期,只怕他要更加不敢相信一个亲传弟子居然能废柴至此。这在千仞门是绝无可能的。
“大师兄——”谢帅几乎要抱头呻吟,看起来颇为懊恼。
“我这弟弟是不是又说错什么话了?”人未到,声先至。一名女子深墨色的华衣裹身,外披一件浅绿纱衣,正提起裙摆一边,跨过石阶,拾级而下。
“姐,你怎么来了?”季休听见声音回头。
只见季风烟头上插了跟步摇,挽了个松松的髻,仅是峨眉淡扫,略施粉黛,就已显得风姿楚楚。
“风烟姐。”谢帅异常热情地喊人,总算来了个救星。
“谢帅啊,你们终于来了,我之前还听我爹叨念着,说你师父最近不知道在忙什么大事,许久没来千仞门了,连一点消息都不舍得传讯过来。”
“若不是我恰巧在附近,看见传讯的纸鹤就顺道过来了,恐怕又要错过了。对了,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我在介绍大师兄,”谢帅磕磕巴巴地说完半句,顾恒安很自然地接上:“初次见面,我是顾恒安。”
“还有我,大美人儿你好,我叫青鹧。”到了千仞门的地界,这鸟儿终于能活动活动它的嘴皮子了,憋了一路。
“季风烟。”她倒是个爽利人,很客气地连同青鹧都打了招呼,只是转念一想忍不住轻笑道:“你既是落云宗的大师兄,季休怕不是刚才想找你打架吧。”
“别担心,这是他的老毛病了,比起寒暄一番他更适合不动脑子的蠢办法,不过也只有对自己人才这样放得开。当初也是头一次见就和你师弟比试了一番,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季风烟一句话便把顾恒安归到了自己人的队列里来,算是变相解了围。
不过谢帅很害怕季风烟说完季休真的动手,慌忙拒绝:“没有,风烟姐没有的事,我们闹着玩呢!”
所幸,季休抱着足有他半人高的剑既没有说话也没有动。整整差了一阶,根本没有比试的必要,再说对方可是来庆贺的,现在季风烟也在场,无论如何时候也不合适。
见着正主,顾恒安从储物戒中取出之前买下的字画,递过去道:“初见姑娘便逢你的喜事,路上我和师弟准备了一点心意,不知道是否合姑娘的喜欢。”至于三师叔的厚礼,自然要之后谢帅亲自交到季长老手中。
大抵是真的喜欢,季风烟才会在一看见顾恒安拿出的两个卷轴时,眸子更显温柔。
“二位真是有心了,多谢。”
季风烟转手正要接过,看似一直都无动于衷的季休突然说:“你刚刚去看烧烟了?”
季风烟这才发现自己手上沾着烟灰,不假思索地随手一擦,反倒将污迹扩大了些。
“给我吧。”季休帮着接过两幅字画,对季风烟叮嘱道:“都快成亲的人了,日后不可日日再去摆弄这些。”
季风烟低眉浅浅一笑,只是笑意不及眼底:“这几日还在千仞门,便由着我吧。”
而后她又对着顾恒安道:“公子和谢帅这礼物算是送到了我心坎里,我平日也算爱屋及乌,跟着制了些松烟墨,烧烟的地方离这不远,不如带你们每一道看看?”
“也好。”顾恒安自打来了这,多半时间都是舞刀弄剑的,如今真正有机会见识一下传统文化和工艺制作,他还是颇有些兴趣的。
至于季休和谢帅,两人一个跟着姐姐,一个跟着大师兄,自然也是跑不脱的。
果然,再往里便出了石林。行至出口时,他们迎面遇上一块巨大的石壁,以此为界,里面便是真正属于千仞门弟子的居所了。
只是这石壁不同寻常,其他宗派为了彰显蓬勃大气,多半是刻些字在上头。而换到千仞门,则是密密麻麻数不清的剑。
即便远观,目睹那些闪耀着寒光的锋刃,顾恒安心底像是被汹涌澎湃的波涛狠狠地撞击一般,掀起的骇浪恨不能让人心头一紧,生出后退的打算。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剑意?
“这上面每一把剑都写满了故事,是千仞门祖辈留下的,关乎它们最崇高的宿命。”望着这些剑的季休像是变了一个人,眼神泛起炙热。
“或许有一天,我也会在这里留下一把剑。”能有资格将剑插入这里的无一不是当世大家。千仞门历史悠久,历朝历代皆是人才辈出,才有了插在上面这么多把剑。
谢帅在严肃的气氛中,偷偷拍了一下顾恒安的肩膀悄声说道:“不打紧,大师兄,这个第一眼瞧谁都怵的慌,所以才放在门前吓唬人,要不然怎么凸显他们剑道门派的威风呢!别忘了他们家还出过一个剑道大宗师呢。”
不过这也是前话了。之前抬得多高,之后摔得就有多惨,在大宗师陨落之后,千仞门一落千丈,早就今非昔比,百年之内再未出过一个那样的天纵奇才。
所以季休想做到的事情,不光是为了他自己,也是为了千仞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