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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借宿 ...

  •   凌璿感觉对面这人是鬼。
      几分钟后,在秦昇的逼视下,凌璿伸手抓住啤酒罐,冷脸已经干得没有水分。至于秦昇……笑得不能行了。
      “喝瓶啤酒而已,你就要这么抗拒吗?”
      凌璿全身都在拒绝地咽下一口酒,眼尾瞥向秦昇手边堆得很有规律的两排空罐。
      粗略一数,五杯了。
      秦昇没有一点要醉的意思,他又不自觉地举起第六杯。
      ……就被活生生抽走了。
      秦昇盯视着被掠夺的罐子,底部还沉有快熔尽的白霜。凌璿冷白的手抓着蓝色的罐子,易拉罐环垂直翘起。
      这位六班学神的长相在四中可谓史前未有。他眉目清晰,睫毛很长,很深。瞳仁却略浅,有点发褐。跟冷白皮肤相呼应,是很温柔的冷色调好看。
      帅哥把整罐啤酒一饮而尽。
      秦昇很惊奇,说:“凌大学霸,你也臣服于啤酒的统治了吗?”
      凌璿斯斯文文地放下啤酒,对着一堆空罐抬了下巴:“第几杯了?”
      秦昇简单一数,伸出五根手指。
      “五杯了,还打算喝?”
      秦昇没好气地说:“知道,没打算喝十杯。”
      凌璿:“……”
      合着你还打算再开四瓶?
      秦昇又说:“老石发的竞赛卷子你也有吧。”
      “嗯。”
      “那我领卷子的时候怎么没看见你?”
      “比你早几天领的。”
      “哦。”秦昇讪讪地抱怨,“老石不做人,给学生严重增负。放个假留一大堆卷子,还有四张竞赛……”
      “有这时间写完一题了。”凌璿掂着筷子朝书包一指,“你刚不就在写吗。”
      “也是。”

      秦昇喝完酒,嘴的开关就开了。
      他给凌璿讲了很多从周衍那边听来的小新闻。凌璿还抓着没收的啤酒罐,安静地在听。
      比如说,高一那会儿,四中门口总有几对拉帮结派的什么黑集团。都是从不易发现的的角落认识,互相称兄道弟,呼来喝去。
      加入这行列的人,大多不打算学习了。靠着打架惹事,成了这一带的风云杠把子。
      只是这个杠把子,不像别的那么风光。人人提起,只有厌恶和畏惧。
      四中某人就不幸惹毛了其中一个。
      仗着“梁山好汉”的所谓情义,那些哥哥弟弟天天给这条街打卡蹲人。
      坚持了一个月,人没逮到,先被陈大喇叭发现了。
      陈大喇叭当即联系了校领导,查出了这几个嫌犯的档案,有一个还是四中毕业的。
      “那个四中的还染着黄毛,硬是被陈大喇叭揪到校长办公室。”秦昇笑着说,“校长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染的啥也不是的黄毛,脸都绿了。”
      四中的所有校长围了个圈,死死地圈着惹事儿的人,狠狠地盯着他。
      四中校规虽然手下留情,四中校长可不留情面。
      据说黄毛是办公室的常客,上到校级领导,下到各科老师。激情“演讲”听到耳磨茧。这大场面也是从没见过。
      空气都凝固了。
      “听周衍说,他出来的时候,脸煞白煞白的。许言当时整整笑了两分钟,说这么个大人物也大不过四中几个校长。”
      秦昇看上去一点没醉,说话还是连贯清晰,看上去很正常。
      也对,啤酒而已,能有多少酒精。
      除了……脸更红了。
      在开了冷白皮的脸上,微微起红,就很明显。

      秦昇这会儿酒饱饭足,累得不想动。
      他本着“我要干净”的原则,从包里抽出几张纸,反复擦拭油叽叽的桌子。擦到自己满意,下巴抵在桌沿,没骨头似的坐着,整个身子都耸拉在下面。
      菜馆老板正好走过他们这桌,低头瞥了眼桌上的秦昇,又看看桌头一堆酒罐,拧眉道:“你们这是喝了多少?!都成这样了。未成年禁止饮酒的不知道吗?”
      “没醉,”秦昇还是瘫在桌上,一动不想动,“再说,你怎么知道我未成年?”
      “你难道成年了?”凌璿还是冷冷的,但他本人好像没有表现的那么生人勿近。
      …………
      秦昇觉得,这人就是不爱说话,要是他能像周衍那样话痨,学个单口相声没什么问题。
      “真没喝多少,也就几杯而已。”
      “几杯?”老板嘲讽道,“加个‘好’字,好几杯。”转头又对凌璿说,“你看上去倒是真没事儿。你是他同学吧?快把你这李白带走。”
      秦昇:“?”
      老板看他这么糊涂,估计喝了不少:“李白啊,不是‘自称臣是酒中仙’吗?我看跟你差不多。”
      “我当然知道李白。”秦昇严肃地绷着脸,“但我起码不会‘遇店增一倍,遇花喝一斗’。”
      凌璿静静地看了眼秦昇,脑海里有一瞬空白。他突然觉得,这个叽叽喳喳的少年,从何时开始变得安静了。不只是话变少了,而且从深刻里,从他的世界里,不再繁华鼎盛。
      身后的人陆陆续续离开,菜馆只剩他们两个。这家店的小门朝阳,不断有炽烈的光围绕他们。凌璿的额头上冒出一层薄汗,更显出一种冷调来。
      而对面的少年,整个人被拥在光里,像只毛茸茸的猫。
      ……是只孤独的猫。
      “行行行,他同学,赶紧把他带走啊。”
      凌璿垂下眸,眼底黑沉,不知是在想什么,还是在笑:
      “他有点儿累了,待会儿我领走。”

      晚星划上黑天,街巷两边一齐燃起明灯,汇聚成一条长线。十字路口才真的灯火通明。
      凌璿戴上耳机,一条一条点开周衍发来的语音。
      这家店不大,人皆散尽,此时却显得很空荡。
      连老板都等不及了,秦昇瘫痪在桌上一下午,心满意足地睡了许久,任凭谁叫都没一点动静。
      四周万籁无声,根本没必要再戴耳机。
      或许戴上,能更安静些。
      周衍的语音一般都是简短的几秒,屏幕上每一条都是不少于50秒的高谈阔论。
      凌璿完整地听了一条,头疼地转换成文字。
      【周衍】:璿哥,现在是这个情况哈。嗯,还记得咱交易会那天不,咱联盟勇夺第一。璿哥,不得不说,您那天真是帅,豪迈,妥妥的上上神。
      【周衍】:所以想请上上神帮个忙。
      【周衍】:您知道的,我那天太过激动,连续违了两次规,所以毫不意外的,老石罚我写闻所未闻的检讨。关键是,检讨有3000字,还得运用物理知识书写。我真的无从下手。您物理真么好,将物理运用至作文中肯定是小事。
      【周衍】:请,尊敬的璿神,再就小的一命,好吗?
      【凌璿】:教你写检讨?
      【周衍】:也……意思差不多。
      【凌璿】:没写过,不会。
      周衍急了:求您了,我真的毫无头绪。
      屏幕再次上滑,闪出一条极具试探性的语句:昇哥,应该也可以吧。您能帮忙问问吗?
      凌璿看了一眼熟睡状态的秦昇,指尖在屏幕上敲着:我问问。
      这句话刚发送出去,秦昇梦呓般地“嗯”了一声,看样子像被什么吓到了。他换了一只手撑着,头埋得更深了。
      凌璿看了眼表,已经近乎九点了。
      他又从冰柜里拿出两瓶冰水,一起去老板那结了账。
      他在秦昇包里塞了一瓶水,低下头飞快在键盘上敲出一句:
      有事回头再说。

      秦昇睡个觉也不得安宁。
      在老板面前自我狡辩一番后,他几乎是立刻感觉到意识模糊。
      然后,不可避免地,战“死”在啤酒中。
      ……没醉?
      不光如此,还有不少梦再次袭击他。
      他争分夺秒地做了四场梦。
      梦见明志楼塌了,所有竞赛卷子全被压在楼下。梦见远郊工厂爆炸,衣服上燃了火,喊不出来,听觉也失灵了。梦见暑天闷热,躺在操场上起不来,接收烈阳的暴晒。
      还有一场,是自己飞上天空,拥抱满天繁星。
      繁星微凉,温柔似水。
      他看到宇宙了。
      但他没有看见八大恒星,也没有看到银河系。就只有无数小白星交织的星河,以及黑夜连天。
      他觉得,这个宇宙太空荡了。
      他想叫上个人一起,谁都可以。他一个人在这儿太冷了,冷得吓人。
      可是他回过头,却没有一点人烟。
      他一瞬间清醒,才意识到又做梦了。
      刚在某人面前逞过能,代价就是脸丢完了。
      这笔账一点都不划算。
      这句话刚冒完,秦昇又睡了。
      这次睡得不沉,部分意识还在现实生活中。
      他听到凌璿在跟谁交谈,听不清说的什么。
      一会儿,酒劲重新上来,他又陷入昏迷。
      迷糊中,他感觉自己离开地面,又砸在一团凉凉的抱枕上。这个抱枕比其他抱枕要硬得多,但总比枕着胳膊睡舒服。
      他惬意地享受着睡抱枕的生活,神志不清地嘀咕了一句,再次陷入混沌。

      “凌大学霸。”
      背上的人轻声说,轻到只有凌璿一个人能听见。
      他回头看了秦昇一眼。
      秦昇醒着的时候眼角上挑,闭了眼就看不出来。有这地方和凌璿很像,比如深黑色睫毛和眉,以及同样冷白的皮肤,没表情就会生人勿近。
      但他偏偏情感丰富,就会给人春风拂面,青涩年少的感觉。
      路面有点湿,应该是刚下过雨。再加上入夜,天气清爽不少。
      这条街罕见地冷清起来,只有少数流动餐车还冒着白烟。
      路灯忽明忽暗,照着少年前行的道路。少年背上的少年,侧脸紧贴着他,校服外套搭在身上,只剩一件短袖衬衫。白得晃眼的胳膊贴着凌璿脖子,直垂到腹部。
      温热阵阵,一刻不停。
      他突然没因没果地冒出一个念头——
      这人用两个词形容:清瘦,轻瘦。
      走到一个胡同前,猛然感觉重心挪到了肩上。眼前的影子高出一个头,秦昇撑在他肩上。看影,头发压得微乱。
      “这是哪儿?”困倦的嗓音中透出一丝隐隐的鼻音。
      凌璿灵敏地察觉:要感冒。
      “槐荫巷。”凌璿依旧不改冷声的质感,可自己也没感觉到,说这话时,独特的冷声柔了下来。
      “哦。”秦昇像个小孩子一样趴了回去。
      还没趴几秒,他“腾”地又撑起来:“这不是你家吗?”
      “我也不知道你家在哪儿,总不能把你抬到街上露宿。”凌璿说。
      秦昇捏紧凌璿肩膀:“你不会叫醒我啊!”
      “如果能的话,我不会选择费力的方法。”
      秦昇点头,第二次趴下,有一会儿没说话。
      等凌璿再听见秦昇均匀模糊的呼吸,已经站在铁门前了。
      刀刀窝回垫子睡得正香,偶尔会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跟秦昇的起伏气息很像。
      顾孟在客厅看电视,听见钥匙扭动的声音。她往玄关看,刚想迎接一下,接到了她儿子和她儿子背上的“李白”。
      凌璿说:“领回来个醉翁,来借宿一晚。”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借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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