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新旧交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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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逢猛地坐直，摇椅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能走入轮回，是件好事啊。”
吴天冬扶着沙发的扶手起身，走到茶几旁，弯腰捡起散落的手稿，他抿到耳后的头发随着动作飘然滑落，脸上的表情被遮掩得模糊。
林逢知道，他在难过，可又说不上有多伤心。死亡不是一切的结束，他们终会再见，以崭新的身份，崭新的记忆。
只是谁也没想到，竟是姜瑶先放弃了。
吴天冬捡完了稿纸，就地坐下，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潸然泪下。
“也该习惯了。我们怀着各自的目的踏进同一个怪圈，站在各自的立场上，做出了我们所认为的、最正确的选择，可是转来转去，该犯的错误还是会犯，该死的人还是会死。”
“你知道她会死？”
“我们都会死的。”
那就是不知道。也对，林逢的惊讶不像是装的。
“姜瑶？”陆天泽突然反应过来，“她不是西昆仑的引路人吗？”
比起林逢这个后起之秀，姜瑶像个透明人。陆天泽一向不参与冥界的事务，知道姜瑶的存在反而比较奇怪。
陆天泽瘪瘪嘴，顶着俩人疑惑的眼神解释：“哦，我以前在她花店里兼职，她身上挂着西昆仑的牌子，我又不瞎。”他小小声地嘟嘟囔囔，“我还以为她认识我呢，旁敲侧击了半天，结果是我自作多情了。”
姜瑶总是安安静静地坐着修剪花枝，客人来了也默不做声。陆天泽忙起来经常忘了她的存在，好像她才是来兼职的人。
陆天泽自认为还没到阿尔兹海默的年龄，可听到姜瑶这个名字愣是想了很久才模模糊糊找到了一些记忆的残片。
好像有人刻意抹去了她的存在。
吴天冬在白纸上随手画了道符递给林逢：“人是刚才没的，你要是现在去还能赶上口热乎的。替我送送她。”
“好。”
“离得不远，走过去看看？”林逢招呼陆天泽。
“帮她引路吗？”
林逢摇头：“她会自己找到回去的路。我们只是……去看看。”
陆天泽倏地站起：“走吧。”
“再见。”吴天冬倚着门框，两人的背影缓缓消失在拐角处。仰头，是水洗过的晴天，他愣了一会儿，突然笑起来——
“姜瑶，这是值得的。”
路过奶茶店时，陆天泽停了停：“要来一杯吗？喝点甜的心情会好一点。”
“我心情还可以。”
陆天泽翻了个白眼：“你们男人都这么嘴硬的吗？你刚刚阴阳怪气的样子我真该给你录下来。说吧，几分甜？”
“去冰五分，谢谢。”林逢看着他的背影，抿嘴轻笑起来。
陆天泽快步走回，脸上阳光灿烂：“你的，拿好！”
林逢接过，掌心冰凉湿润，指尖却触及了少年的体温，柔软而又真实。陆天泽松了手，满不在乎地在衣服上蹭去沾染的水渍，一边嗦着奶茶，一边催着他快走。
林逢莫名其妙地笑起来，他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在总是在笑，卦象上说，无边的阴云已将未来笼罩，可他还在计较着眼前，他想着路怎么才能长一些，路上该聊点什么。
“你脸红了？”陆天泽突然凑到他面前，细细地打量他泛红的耳垂。
林逢欲盖弥彰地猛喝了一大口奶茶，企图让自己降温：“你看错了。”
“行吧，是我眼花。懂的，男人嘛，不嘴硬还是男人吗？”陆天泽强忍着笑意，心里有些小得意。
正说着，一个虎背熊腰的男人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好家伙你可算来了，我都快急死了。”
“方近，怎么就你一个人？”
方近装腔作势地捏着嗓子：“嚯，里头三曹对案呢！别提多热闹了！”
“你看看你，知道为什么没法升职了吧？”林逢拉过陆天泽，“我给你介绍介绍，蓬莱的小公子，陆天泽。”
“叫我方近就好了！”说着，迈开大步就往前走。
陆天泽礼貌的客套卡在嗓子眼，看着方近魁梧的背影僵住了。
啊，这位壮士，走得挺急啊。
一扭头，林逢还在偷笑。
陆天泽白了他一眼，拽着他的手，快步跟上了方近。
林逢任由他拉着，脸上的笑意怎么也收不回去。
电梯口等着一个红发的漂亮女人，看到他们，高兴地迎了上来：“上面还在吵呢，你们吃了没？一会儿晚上我请客，一起吧？”
林逢问：“吵了多久了？”
女人撩了撩头发，满不在乎地回答：“有一会儿了吧。唉，你知道的呀，他们这群人干活儿不行，哔哔起来一个比一个积极。上头跟五百只鸭子开会似的，吵得我头都大了。”她看见站在一边的陆天泽，饶有兴致地打量起来，“哪来的新人啊？怎么想不开往我们这个火坑里跳？”
陆天泽被她盯得头皮发麻：“那个，我叫陆天泽。那个……”他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想出来怎么往下说。
女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怎么像个呆头鹅一样？我叫马信缰，圈子里的人都管我叫春姑。”
“很好听的名字，很，很适合你。”
“哪儿合适了？”春姑凑到他面前逗他。
“就……很自由，信马由缰。”陆天泽被她盯得有些不好意思，结结巴巴地解释着，手不自觉地在空中打着转，企图增加回答的可信度。
春姑笑嘻嘻地打趣林逢：“你哪里找来的活宝？以后说不准是个情种，入咱们这行可惜了。”
“他就是来凑个热闹，又不是铁了心要吃这碗饭。”林逢摁了电梯，问道，“几楼啊，赶紧上去，完事儿了我们还要出去吃饭呢。”
才吃完饭还喝了奶茶的陆天泽默默地把饱嗝憋了回去。
“不是说好了我请客吗？”春姑摁了楼层，“姜瑶的镯子在我这儿，一会儿谁进去？”
“我来吧，来都来了。”
刚踏出电梯门，就看见楼道里绕得比翻花绳还复杂的红线。
“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
“长话短说。”
“活没干完，人死了。”
可真够简练的。显然里面又有一个烂摊子等着自己，林逢无奈，作为一个专业收拾烂摊子的人，他都习惯了，正要跨过红线，被春姑一把拉住：“里面要是出了什么事，让刘弘担着，他背锅都背出经验了。”
“放心。”林逢和她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随后吃力地翻过红绳织的网，夹在绳子上的黄符在起落间发出呼啦啦的响。
陆天泽仗着自己腿长有样学样，压着绳网轻轻巧巧地跃了过去，落地还装模作样地拍了拍手上的灰。
里面的人听见了声响，总算是停下了吵闹。一个扎着小辫儿的少年出来朝林逢行了个礼，把他们往里面请。
林逢朝他点点头，问道：“姜瑶这是炸人祖坟了？怎么吵成这样？”
少年的语气一本正经：“哟，您还知道来啊。”
“刘弘！”林逢的语气里暗藏威胁。
刘弘立刻切换汇报模式：“据了解，姜瑶生前最后一个任务并未完成。目前，相关单位对由谁负责后续工作的问题展开了激烈讨论。正好你来了，那就你干吧。”
林逢看着房间里乌泱泱的一大群人，问：“任务现在什么情况？”
一群人七嘴八舌，吵得陆天泽忍不住皱了皱眉。
林逢一拍桌子，低声喝道：“闭嘴！刘弘，你来说！”
“死者郑秋迟，女，十五周岁，自杀，今天正好头七。”
“没了？”
刘弘反问：“你还想要啥？姜瑶的记录上就那么一行，你问姜瑶去。”
“人姜瑶是怎么安排的？带走了吗？”
刘弘努努嘴：“李庭芝的师父们让他带来了，还昏着呢。”
“李庭芝？”
一个形销骨立的青年越众而出。
林逢面色缓和了些许：“你就是那个芝产屋栋的李庭芝？我听你师父说起过，你那两个师父怎么都没来？”
“师父忙着推算天衍，无暇抽身，让我过来送姜瑶姑娘。” 李庭芝咳了两声，身形摇摇欲坠。
陆天泽抢前一步，扶了他一把。李庭芝立稳后立刻推开了他的手：“谢谢。”
“行吧，那先把郑秋迟的事情解决了。刘弘，开现场。”
刘弘嘴上不饶人，但办正事从不含糊，拉着一群人分配任务，浑身上下写满可靠。倒是李庭芝问了一句：“头七带着人走一趟就可以了，怎么还要开现场？”
李庭芝学的是望气，对引路人的事情并不熟悉。林逢耐心地和他解释：“姜瑶是个有始有终的人，不可能事情做到一半就自顾自死了，连让什么人接手都不安排，这不是她的风格。开出来看一眼，比较稳妥。你师父让你以后跟着我们？”
“您真是料事如神。师父说我学有所成，冥界人手不够，我可以帮着做些事情。”
林逢被刘弘阴阳怪气的“您”怕了，反射性头皮一紧：“别您您您的了，听着我像七老八十的，叫我林逢就行了。”
李庭芝看了眼他身边不声不响的陆天泽，显然是领会了一些多余的东西。
刘弘快步进来：“准备好了。”说话间不着痕迹地将一个黄纸叠成的三角放进林逢手里。
只有视线一直跟着林逢的陆天泽发现了端倪。
“走吧。刘弘，你来记录。”
林逢打开房门前搓开黄纸，紧跟在他身后的陆天泽赫然看见两个字出现在他的掌心——
新神。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新旧交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