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头党猎手》孙晟

30、第三十章

　　闪着警灯的黑色SUV在城市的夜路上疾驰着，虽然偶尔还是会碰上拥堵的状况，但也比刚从警局出来的时候好上很多。再加上有警灯开道，不到二十分钟，Sullivan警官和Sandra就把车停在了警局入口处的停车场。
　　“长官，你也还没吃晚饭吧？”下车后，Sandra感到一阵强烈的饥饿感，就问起了Sullivan警官。
　　“是啊，本来打算把你送到家后，回家随便点些外卖的。现在只好在见过受害者亲属后再想办法了。”Sullivan警官搓了搓手，并向手心里哈了一口热气。冰冷的空气加上强烈的饥饿感，Sullivan警官和他的助手同时微微哆嗦了起来。
　　“那我现在就点些东西吧，待会儿送到的时候也差不多有功夫吃了。”
　　“行吧！让我们先进去，待在这块儿实在叫人冷得不行！”说完，俩人默契地同时迈开了脚步。警局的自动玻璃移门缓缓打开，将冰冷的空气隔在了室外。
　　一边朝接待室走去，Sandra一边在手机上翻着网页，想在众多外卖品类中挑选出自己上司喜欢的口味。这么多天来她一直在关注着Sullivan警官的这些小细节，比如他中午都吃些什么，喜欢哪些音乐，又会在什么时间段去室外散步呼吸些新鲜空气。这些信息帮助她做了决定，Sandra在点了两份寿司后，将手机塞进了手提包里。她没有告诉上司自己点了什么，打算一会儿给他个惊喜，使他能感受到来自自己的爱意。
　　门厅旁边的接待室亮着灯，从外头能看出两三个人影，可是却听不到一丝声响。当Sullivan警官和Sandra前后脚走进房间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俩身上。一个穿着朴素，化着淡妆的女孩儿坐在靠墙角的双人沙发上，看上去有些焦虑，看到Sullivan警官后就立刻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Mark Sullivan朝她做了个手势，示意她先坐下，然后走到两名负责接待的同事身前，快速从他们那了解了一些大概的情况。正如二十分钟前电话中的内容，女孩儿自从进警察局之后就闭口不言，只喝了一杯红茶，没有吃送上来的水果和小食。
　　“那你俩先回避一下吧。按来访者的意思，应该是不想太多人在现场。这里交给我和Sandra就好了！”Sullivan警官轻声地向两位同事嘱咐道。接待员们点了点头，然后便走出了房间。
　　“你好，Wanda！你看，我还记得你的名字咧！”Sullivan警官向女孩儿打招呼道。当然，他是在来警局的路上才从Sandra那儿得知了她的姓名。
　　“你好，警官。你们可终于来了啊！”女孩儿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激动。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我们特地从家里赶过来的，所以花了些时间。”Sandra在一旁解释道。
　　“哦！因为我想说的这件事可能对破案有帮助，所以就想当面和你们说。”
　　“来，慢慢说。Sandra，你坐在Wanda身边吧，然后我去取一把椅子，坐在你俩边上。”说完，Sullivan警官走向堆在墙角一排折叠椅，抽出一把放在双人沙发的边上。
　　“请吧。说的时候尽量慢一点，因为我们不想放过任何一处细节。”在塑料椅子上坐下后，Sullivan警官用充满权威的声音说道。
　　“好，我把自己能想起来的都一块儿告诉你们。昨天因为Ted的不幸离世陷在震惊和悲伤之中，以至于忽略了这么重要的一段细节。”Ted就是第二位被枪杀的光头党，“今天终于缓过神来，在收拾Ted的衣物时，就突然想起了这件事。”
　　“嗯，抱歉我们的工作都没什么突破性的进展。虽然最近终于找到了一个很有希望的调查方向，但无奈收集到的信息有限，所以也没能达成一些实质性的成果。所以对于你今天的突然来访，我们很是感激，没准你将要分享的信息能为这起案件揭开迷雾。”Sullivan警官致歉道。
　　“嗯，我一定好好地回忆。事情是这样的，这件事过去了大概有一个多月了。当时Ted和我说这件事的时候，他是把它当作笑话来讲的，所以我当时就觉得没什么大关系。可是，就在今天，当我每一次想起那件事，我就越发感到不安，总觉得那件事就是导致我男朋友去世的导火索。”
　　女孩儿举起茶几上的一次性纸杯，从里头喝了口刚泡上的红茶，然后继续说道，“事情是这样的。有一天早上，Ted在去上班的路上，在地铁的站台上发现了一名西装笔挺的男人。他觉得对方一副惺惺作态、自我感觉良好的样子，所以就打算向对方摆一场恶作剧。他先是有意地撞了一下穿西装男人的肩膀，然后摆出一副穷凶极恶的模样，用挑衅的目光盯着对方看了一会儿。Ted说，原本他是打算在对方露出胆怯之色后就向他道歉，然后解释这只是一场恶作剧。可是对方非但没有露出退缩之意，反而和Ted较上了劲，在列车运行的十来分钟里一直用充满怒火的眼神看着我男朋友。于是，我男朋友就决定把这一场恶作剧进行到底，直到他走出车厢前还和对方较着劲。”
　　“你认为就是因为这件事，才导致你男朋友丧了命？”Sullivan若有所思地问道，感到有些儿不可思议。
　　“是的，我觉得肯定和这件事有联系。Ted平时的人缘很好，可就是爱耍小聪明，这也是他受人喜欢的原因。我的直觉告诉我，就是因为这一场不太合适的恶作剧，那个穿西装的男人才对Ted起了杀心。”
　　Sandra在Wanda回忆的全过程中都没有说话，仔细地记着笔记，不时抬起头来观察着女孩儿的表情变化。她判断这件事是真实的，并且如女孩儿所说，也许是整个案件的重大突破口。
　　“抱歉，Wanda女士。请允许我和助手能对这条信息进行一下私底下的交流。”Sullivan警官说完便示意Sandra和自己一同起身，去到接待室外的走廊里快速地交换下意见。
　　“你怎么看她说的这件事的？”警官诚恳地发问道。
　　“我的看法比较矛盾，”Sandra整理了下思绪后说道，“从理性角度来看，这件事怎么看也太荒唐了，因为一场恶作剧而导致自己丧命，这怎么听也不像是能发生在现实世界中的状况；可从我做为女人的直觉，在听Wanda描述的时候，我确实能理解她为什么这么笃定那场恶作剧的重要性，或许这真能做为案件调查的突破口。”
　　“嗯，我的感觉和你一开始说的一样，觉得这事匪夷所思，但既然你的直觉判断这件事有蹊跷，那我们就花点心思研究一下。我们回去问一下Wanda，看她能否记起那件事发生在哪一天，然后我们就去档案室查那天地铁站台摄像头拍下来的录像，应该能够找到受害人当天撞上的那个人。”
　　“你说的对，长官。我们这就回去好好问清楚。”
　　五秒钟后，俩人回到了接待室的沙发旁，Sandra在女孩儿身旁坐下后问道，“Wanda，我们觉得你提供的信息也许能成为案件的突破口。”
　　“肯定是的，我的感觉不会出错！”Wanda激动地说道。
　　“现在我们需要你保持冷静，”Sandra点了点头，“然后仔细地回想一下，那件事发生在哪一天，越具体越好，因为这能帮助我们缩小搜索的范围，更迅速地锁定嫌疑人。”
　　“可是这太难了，”女孩儿做了一会儿深呼吸后说道，“事情过去那么久了，我根本无法记起具体是哪一天！”
　　“没关系，只要给出的范围越小越好。”Sullivan警官插话道。
　　“我只能确定这件事发生在一个月前，但肯定不会超过一个半月，那是周中的一天，因为Ted是在下班后和我说起这件事的。长官，我能记起的只有这些了。请你们一定要尽快调查，早日抓住真凶，不要让我的Ted死不瞑目！”说到后面，女孩儿的情绪再次激动了起来。
　　“好的，我们这就立即去档案室翻看录像资料。Wanda，我想你现在可以回去了，有结果我们会立刻通知你。”
　　“长官，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想留下来和你们一块儿查录像，希望能帮上点忙。”Wanda答道。
　　“这样也行。毕竟你对Ted最为熟悉，留下来和我们一块儿翻录像肯定会有帮助。”Sullivan警官答应了女孩儿的请求。
　　这时，Sandra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看了下来电号码后接通了电话。是外卖送货员到了，她为自己和Mark Sullivan点的寿司已经放在了警局前台。
　　“长官，我们的外卖到了。”放下电话后，Sandra向自己的上司汇报道。
　　“那就拿到档案室，我们边看录像边吃吧。”Sullivan警官快速回复道。
　　“好的！那Wanda也和我们一块儿吃点吧。我把自己的那份分一半给你。”Sandra体贴地提议道。
　　“那真是太感谢了！我正好还没有吃晚饭，因为想把那条信息尽快告知给你们。”
　　于是，三个人就坐在了档案室的显示器前，两盒寿司摆在了桌上。Sullivan警官让档案员将Stragon地铁站里所有监视器在那两个星期内记录下来的录像资料送了过来，那么多的信息都被备份在了一块巴掌大的黑色移动硬盘里。
　　一边从盒子里夹寿司往自己的嘴里送，三人一边聚精会神地盯着高清显示器，从六周前的录像资料开始往后看。从Wanda的口中得知，受害人早上有固定作息时间，每天会在八点前后出门。因此Sandra就把录像的开始时间设定在七点半，然后将所有角度的录像拼在显示器频幕上，按同一时间线往后播放。
　　没过多久，他们就在显示器上发现了受害人Ted的身影。当然，一是因为Wanda在场，二是因为受害人的外貌特征太过明显，让人难以忽略。Ted先是出现在地铁站入口，抽完一根香烟后就上了站台，然后进了地铁。第一天，没有发生Wanda所描述的那件事。
　　就这样，他们一天一天地往下看，Ted总是重复着一样的程序，抽烟、上站台、进地铁，没有任何异样的差距。
　　一个小时后，大概是看累了。Sullivan警官提议大家休息一会儿，录像还剩一半，五分钟的休息间隙不会太过耽搁调查进度。Sandra对上司的提议没有意见，只有Wanda执意不愿起身，她坚持要一口气把所有的录像看完，尽早找到事件发生的那天，让显示器还原当天的现场，亲眼看一眼那个有可能夺取自己爱人生命之人的面孔。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Sandra的身体出了些状况，她突然感到一阵恶心，头晕。Sullivan警官赶紧找了一名警局接待员送她去了医务室做快速的检查。
　　然后，Sullivan警官和一名档案员留下来继续待在显示器前，陪Wanda一块儿仔细地翻阅录像资料。又一个小时过去了，三个人已经接近了体力的极限。Sullivan警官感觉自己的眼睛又酸又胀，相信Wanda也是如此。他揉了揉眼睛，然后看了下显示器上正在播放录像的日期。还有三天的录像资料需要翻看。
　　而正在这时，Ted出现了地铁站入口处，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包香烟，抽出一根叼在了嘴里。不紧不慢地抽完烟后，Ted打算转身进地铁站。可是这时他改变了想法，留在了原地，又掏出了一根香烟往嘴里放。
　　这个细节引起了Sullivan警官的注意，他感觉这一天也许会发生些什么，也许正是这第二根香烟改变了受害人的命运。
　　Ted一开始还是不紧不慢地抽着香烟，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在香烟还剩三分之一时，他急匆匆灭掉了手中的烟头，然后迅速转身进了地铁站。他按顺序出现在了不同画面中，直到他来到站台。Ted静静地站在站台上，脸上露出了一丝狞笑。他前头几米处站着一名身着西装，手提皮质公文包的年轻人。
　　三人一道来了精神。档案员将播放速度调成了慢速，他们不想在这关键时刻错过任何细节。
　　果然，列车从远处缓缓驶近，停靠在了站台。滑动门打开后，身穿西装的那名青年先向前动了身，然后Ted紧随其后，快速地追了上去，在进地铁前狠狠地撞上了前者的肩膀。没有更多的冲突，俩人在对视了一眼后前后脚上了地铁。接上，滑动门匀速合上，列车也启动驶离了站台。
　　“倒回去，让我们再仔细回看下刚才的那一段画面。将局部画面放大，最好能清楚两人的脸。”Sullivan警官命令道。
　　于是档案员将录下了那场冲突的影像最大化，又放大了画面，然后将时间线倒回到几分钟前，从穿西装的男子出现在画面里的那一刻起慢速播放录像。可是，由于监视器的角度限制，录像里只能看到男子的背影和侧脸，捕捉不到正脸。档案员又切到了其他几个监视器所录下的画面，也没有更多的发现。由于Ted和西装男子所处的位置是站台的最前方，只有一台监视器能清楚地覆盖到当时所发生的事情。
　　档案员转头望向了自己的上司，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一些有帮助的启示。Sullivan警官手托着下巴，沉思着，然后突然眼里有了光。
　　“把录像倒回去，切到地铁站入口的那台监视器，从受害人抽第二根香烟那时起慢速播放录像！”说完，Sullivan警官往前凑了凑身子。
　　档案员按照上司的指示，在显示器上切换完画面，然后仔细地看着录像中发生着的一切。果然，如Sullivan警官所料，当Ted的香烟抽到一半时，那名西装男子就出现在了画面中。这一次，监视器记录下了他的正脸，而且由于监视器处于入口的正上方，所以画面十分清晰。
　　档案员定格了画面，把西装男子的脸放到最大，然后三个人满是激动地看着显示器。西装男子有着一张满是英气的脸，轮廓分明，五官端正，高高的鼻梁形成的阴影打在了脸上，使得那张英俊的面孔更有纵深和层次感。
　　三人看得入了神，Wanda无法相信取Ted性命之人竟会是如此长相。她有些难以接受地将后背靠向了椅子，喃喃自语了起来。
　　“好，将这帧导出来，然后和住在那片区域的男性进行比对，要尽快出结果。”Sullivan向身旁的档案员指示道。然后看向了Wanda，发现她不断地摇着头，“Wanda女士，要不我这就派人送你回家。现在已是深夜了，出结果了我们也不能将嫌疑人的信息透露给你。所以现在你所能做的事很少，不如好好休息，我们的调查有了实质性进展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Wanda不情愿地点了点头，然后两分钟后在一名警员的陪同下出了档案室。“Thomas，那你就尽快开始比对工作，今晚一定要锁定嫌疑人。”Sullivan警官下达完指令后，档案员认真地点了点头，然后拿着移动硬盘去到了隔壁房间。
　　房间里只剩下了Sullivan警官一人，他静静地盯着显示器上的那张脸看了几分钟，然后关掉了窗口，走出了房间。他突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那就是自己的助手现在身体状况如何。他打通了Sandra的电话，向她现在身处何地，状态如何。
　　Sandra有气无力地回答道，说自己在医院的急诊室，做完了一轮检验，正等着报告出来。警官提议要去医院看望她，但Sandra坚持说自己很有可能只是因为近期过度疲劳身体起了些反应，还关切地问了调查的进展。
　　“我们很快就能找出Wanda怀疑的那人了，也许最快今晚就能出结果！”Sullivan警官将这条重要消息告知于自己的助手。
　　“那真是太好了！真希望我当时在场，只怪我这不争气的身体，关键时刻出了岔子。”
　　“不要紧的，好好休息。等养好了身体再回来，我们需要一个百分百健康的Sandra！”
　　之后，俩人又进行了一小段寒暄。
　　挂断电话后，Sullivan警官要去室外透口气。刚才高强度的工作已经使自己到达了疲劳的极限。可是，正在他经过大厅的时候，一名警局接线员拦住了他。
　　“长官，刚刚接到了一男子的电话，”接线员急匆匆地汇报道，“说自己刚杀了两个人，想要自首。”
　　“什么？”Mark Sullivan的心中被打了一剂兴奋剂，方才的疲劳感一扫而光，“有什么更具体的信息么？”
　　“没什么具体的信息。只是在挂电话之前，他说自己就是我们正在寻找的那个人。”接线员答道，“我们现在通过来电信息找到了他的定位，请问有什么指示？”
　　“我们正在寻找的人？”Sullivan若有所思地问道，“先不管这些了。赶紧组织警队出警，我们在两分钟后出发！”
　　接线员立刻转身按指令行起事来，而Sullivan警官看向了大厅的出口处，在准备出警的同时，仔细地琢磨起刚才的那个问题，“谁是我们正在寻找的人？难道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