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际》天瑶

27、第六章 珠心之算2

　　更奇怪的是，他们三人斗到极致，流光轩内仿佛都升起一阵风，吹向众人。却丝毫没有碰到什么东西，只是三人在打，屋内所有摆设完好无损。
　　“住手！”打斗了如此之久，冯小怜终于看不过去，冷喝一声。
　　九百佳儿就站在冯小怜旁边，此刻却是愣住了，连惊叫都忘记。——这是什么样的速度啊！她根本就没有看到冯小怜有任何动作，竟是瞬间移至三人中央。
　　只是轻纱一般的黄色在眼前晃动，三个男子登时停下了动作，全都在瞬间站住了脚步。再仔细看去，冯小怜站在三人中央，一手握住吴子夜的碧玉箫直指李承祐的喉咙，一手握住簪白笔直指吴子夜的咽喉，两脚停落在夏仲陵的肩上，强行让三人的打斗终止。
　　一切，发生在兔起鹘落之间，快得几乎让所有人看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刚才打斗热闹的流光轩内如同死寂一般，忽地静下来。
　　“哇！怜儿姐姐太厉害啦！”九百佳儿惊佩不已，在愣了许久之后终于喊道。
　　三个男子此刻完全被女子的内力罩住，动弹不得，心中也是一震。——他们一开始都是因为她的美貌而产生好感，追随她来此，而仅仅是数天的交往，更能打动他们内心的却是她的不断带给他们的震颤。
　　这个黄衣女子，竟真像是天上的仙子，超凡脱俗、无所不能。
　　“呀！”夏仲陵陡然高喊一声，“小怜别动，这个姿势一定非常漂亮，我一定要画下来。”又冲九百佳儿，“你，快过来站在我这里，我要画画！”
　　九百佳儿努嘴：“我才不过去，就不让你画！”
　　“你……”他气结。
　　冯小怜无奈苦笑，顷刻间放开了三人，冰冷的语气中却有不可弗逆的威力：“既然你们来了兰陵阁，就要知道这里的规矩，再有下次决不轻饶！”
　　“好嘛，好嘛，”夏仲陵道，“不打不打，不过你刚才那个打斗的姿势，再做一遍！”
　　“不！先跟我下棋，那个劫还有好多种变化，我们再来下！”李承祐争吵道。
　　“又来了……”九百佳儿踱步到她爷爷面前，无奈抱怨。
　　吴子夜冷哼一声，用复杂的神色看了冯小怜一眼，大步走了出去。
　　“子夜……”沈青羽低声，向前的步子刚迈出一步，就看到那个黄衣身影已经追了出去。
　　谢紫玉捏着手上的字条，也跟了出去。
　　“别走啊，我还没画……”夏仲陵伸出一只手，就要追赶。
　　九百佳儿一步跳到他身边将他拦住：“喂，也不一定非要画怜儿姐姐啊，也可以画我啊！”
　　她落落大方，完全没有中原女子的娇羞，拉住他的袖子对他说道，言语中暗含不少期待。
　　夏仲陵只是冷漠地瞥了她一眼：“我对不美的事物不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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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夜——”冯小怜轻声开口，“你……”
　　“你这趟出去倒是带回了不少宝贝！”吴子夜截断她的话讥讽道，“副阁主果然厉害。”
　　冯小怜却是淡淡的表情，递过手中的碧玉箫：“收好你的东西。”
　　如此淡漠的表情更让他怒火中烧，厌烦地挥手就要打落那个碧玉箫。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冯小怜来不及闪避，臂膀上的伤势蓦地被碰撞，剧痛让她低呼出声。
　　“怎么回事？”显然是意识到了问题，吴子夜立刻斜过身子扶住她。
　　女子眉头微微蹙起，白皙的面庞上透着粉红，红润中又有一丝苍白。她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将手中的碧玉箫递给他。
　　“你受伤了？”他惊呼，一脸不可思议，“以你的武功，谁能伤的了你？”
　　“没事，皮外伤而已。”冯小怜淡然一笑，推开了他扶住自己的手臂。
　　“副阁主，紫玉有事相告。”谢紫玉走到她身后，将刚才的字条递给她，“这是我爷爷刚才传来的信。”
　　自冯小怜就会谢家池阁的老阁主后，就与之保持了密切的联系。
　　冯小怜接过信打开，两道弯眉蹙得更紧。
　　——有人欲害兰陵王。
　　只是七个字，牵动了她内心最深处的情感。这句话空了几个字符的位置，赫然是两个独立的字，为的是引起读信之人的注意。
　　账簿。
　　冯小怜手里紧紧攥着字条——兰陵王府里的账簿出现了问题么？
　　从兰陵阁建立来，由于吴歌馆和谢家池阁的归附，齐主对兰陵王的猜忌达到顶峰，为了缓和矛盾，她提出让兰陵王假意受贿。也就是从那时起，兰陵王忽然变得爱财，开始收受贿赂。想不到，原本是希望可以救他一命的策略，现在反而成了把柄。
　　又是兰陵王吧！吴子夜苦叹，除了他还能有谁让她如此牵挂？
　　“子夜，陈朝一向富庶，你可知有谁是经商的高手？”冯小怜似是在想什么，虽然是在问吴子夜，却没有看他，而是望向了庭院内的玉兰树。
　　不知不觉连树都长大了不少，她已经到这里一年多。这一年里，她跟师父只能用信鸽传递消息，不知道她现在如何。
　　吴子夜顿了顿，说道：“有的，陈朝第一大商人莫若父自小受父亲栽培，练就了珠心算的本事，被人称之为‘算仙’据说他只是看着钱庄的账目，就可以知道盈亏。”
　　冯小怜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不过——”吴子夜转而道，“你应该知道，请他来很难。”
　　“确实如此，”冯小怜不以为然，“不过据我所知他还有个女儿？”
　　吴子夜微怔：“是，你是说……”
　　“没错，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了。”冯小怜秀眉一挑，“毕竟陈朝也是你的地方，我看兰陵阁的发展已经超出了皇上的预计，这一个月来，画圣的弟子和棋圣相继归入兰陵阁，齐主定是想对付他。还有，带上青羽一起——听说那个丫头喜欢跳舞。”
　　“是。”吴子夜有些抗拒，但依旧答应。——每次在紧要关头，他总是会帮她的。
　　“尽快赶回来。”冯小怜吩咐道，又对谢紫玉，“你去查一查，这几日在邺城有动作的商人都跟哪些官员有来往。我看是有人要弹劾他。”
　　“是。”谢紫玉回答，扫了一眼屋内的李承祐，心里暗暗想了什么，转身离去了。
　　冯小怜因担心高长恭的情况，将兰陵阁内的事情交托给了夏仲陵，孤身赶赴邺城兰陵王府。——她极少去他的府邸，因为他的王妃在那里。只是此次形势严峻，却也由不得她。
　　来到兰陵王府门前，冯小怜虽然蒙着面纱，但是高义还是一眼认出了她，这清冷孤傲超凡脱俗的气质，这世上只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女子了。
　　“王爷他入宫去了。”高义恭敬地说道。
　　“入宫？”冯小怜脸色一变，高纬的动作这么快，难道已经宣他进宫了？她问道，“皇上宣他入宫了？你知道是什么事么？”
　　“这……”高义面露难色，知道眼前的女子跟王爷怕是有莫大的不明情愫，他更不敢乱说话。
　　冯小怜何等聪慧，看他的脸色就知道高长恭定是去斛律婉仪那儿了，也不说破，道：“你将王府的账簿拿来，我在他书房等你。”
　　高义微怔，但立刻依言照办。
　　等他将一堆账簿搬到书房时，看到冯小怜正坐在书房内，对着一只毛笔发呆。他从来没有见过黄衣女子这样的眼神。
　　——那仿佛是初恋的少女对情人无尽的爱慕、思念，转而有了几许淡淡的惆怅，那样复杂的感情，透过那一双如水般的眸子完全展现了出来。
　　他心中不禁一动，如此容貌、如此性情、如此才华，只怕不论是谁都会喜欢她吧，而王爷……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怎么不进来？”冯小怜忽地开口。
　　高义立刻回过神儿，将手中的账簿搬了过去，额头上冷汗涔涔，竟是不敢看冯小怜一眼。
　　“多谢，”冯小怜拿起一本账簿翻开，淡淡道，“不要让人打扰我。”
　　高义遵命退出去，守在书房外。
　　暮色渐渐沉下去，兰陵王府内书房中的灯亮起，一片晕黄，高义命厨房送饭过来，自己却还在这里守着。他却没有想到，刚吩咐了片刻，竟是王妃亲自带了饭菜过来。
　　“参见王妃！”高义的心立时“咯噔”跳了一下，跪在地上，心里慌乱无比——这下糟了！
　　“快起来，”郑可薇的眼里含有一丝期待，“我亲手准备了一些菜，你是知道的，王爷他难得回来一次，所以……”她脸上升起胭脂般的红晕，“让我进去吧！”
　　“这……”高义为难万分，一向是铁铮铮战场上杀敌的汉子，在面对敌人千军万马时都丝毫不惧，此时却又冒出了冷汗。他不禁想起了孔圣人一句话：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果然没错。
　　郑可薇看他的样子，疑惑道：“怎么，不方便？王爷他……”
　　高义正在想如何回答制止两人的尴尬，恰巧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赶忙说道：“王爷，您回来了。”说罢还擦了擦头上的汗珠。
　　郑可薇一愣，立刻施礼：“王爷。”她指了指房内，“那屋里是……”
　　高义尴尬地笑笑。
　　“你怎么来了？”高长恭不咸不淡地问她，看到她手里的东西，随即明白了缘由，“进来吧，我也还没吃饭。”
　　说着就要推门而入。
　　高义紧张地挡住了兰陵王，心里已经七上八下，焦虑地说道：“王爷……”
　　“怎么了？”高长恭纳闷不已。
　　“里面……”高义急得手握成拳状，却不知该如何说，竟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狰狞的面具将高长恭的脸全部挡住，唯一可以看到的便是他的眼睛动了动。不明白为什么高义会有这样的举动，上前一步，奇怪地推开了门。
　　那个宛如天仙的女子戴着薄如蝉翼的面纱，突兀地出现在他面前，眼里竟是一副要看好戏的感觉。
　　原来冯小怜早就听到了门外的谈话，只悠然坐着，等待事情的发展，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高长恭惊喜地向前走了一步，手蓦地握紧，冷淡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郑可薇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自她成亲以来，她也还是第二次见到这个女子，然而每一次见到她，都被她的气质震得自惭形秽。一时间，她紧紧咬住了嘴唇。
　　冯小怜轻蔑地看了两人一眼，没有回答高长恭的话，直直站了起来，从两人身边擦肩而过，走出了书房。
　　——这实在是好的很，他白天入宫陪情人，夜晚回家还有妻子服侍。
　　那个眼神让高长恭的心霍然被撕成两半，他仓促地给郑可薇留下一句话：“你先回去吃饭，我还有点儿事情要处理。”说完转身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