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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六章 珠心之算 ...

  •   珠心之算
      清晨,东方微弱的亮光透过密厚的阴云散落到人间,云儿便听到了幽怨的曲子从王妃的房内,一如往常。
      “哎——”她无奈叹气,王妃又是一夜无眠么?她推开门,指挥丫鬟们将洗漱的东西放进去,失礼开口,“王妃,奴婢们替您打点妆容。”
      然而,郑可薇一身素衣,犹自拨动着手中的琵琶,丝毫没有理会云儿。
      几个婢女各自观望,显然已经是习惯了这样的情况。又是那首“迢迢牵牛星”么?这首曲子自王妃入府以来便是要夜夜弹唱,府中的丫头们都已经学会了,可是她依旧在弹同一首曲子。
      在兰陵王府中,下人们谈起这位王妃,言语之间更多的是同情。兰陵王破格纳入王府的妃子,不仅在新婚之夜弃她而去,更是连他的面容都未曾见过。而兰陵阁建立后,王爷更是大部分的时间都宁愿呆在那里,这个兰陵王府已然成了王妃独居的院落。
      唱歌的声音也没有停下,只是唱曲子的人声音有些沙哑,歌声听起来多了些沧桑,再也没有当年的婉转。
      当长春苑的花魁被指婚嫁给兰陵王时,有多少人羡慕她的运气,而如今不过一年多的时间,谁会想得到她的命运如此凄惨?
      素衣女子依旧在唱歌,婢女们也不敢挪动身子,只是低头站着。
      “启禀王妃,王爷回来了。”门外突然一个家丁小跑着过来禀告。
      “铮”一声琵琶弦断,郑可薇猛地抬头看向家丁,像是魔住了,只是盯着前方看,连话都忘了说。
      “王妃,王爷回来了啊!”云儿声音提高了一分,提醒道。
      郑可薇这才摇了摇脑袋:“知……知道了。”她蓦地将手中的琵琶扔到了地上,在房内来回焦急的走动,双手不断来回搓,“怎么会,王爷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回来?我今天……我……我的衣服还没穿好,我的妆,我的头发……怎么办?怎么办?”
      她双手混乱地在空中抖动,想整理自己的头发,却想起衣服还没选好,拿起一件衣服想穿,又觉得需要先化妆,慌慌张张地走来走去,却不知道究竟要先干什么。
      “王妃,奴婢们帮您整理。”云儿看着失措的王妃,立刻过来说道。
      郑可薇无力地点了点头,像个木偶一般任由几个婢女上下摆弄着她,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许久没见到她的夫君了,以至于她都快觉得自己并未成亲。
      婢女们差不多将她打点好的时候,终于又有人过来传话:“王妃,王爷请您过去用早膳。”
      她眼中突然流下一颗滚烫的泪珠,直直坠落。一年多了,他们夫妻二人第一次在一起用膳。
      一旁的云儿也是感慨颇多,低声劝慰道:“王妃应该开心才是,快过去吧,王爷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不能让王爷等啊!”
      郑可薇含泪点点头,立刻拿出手帕擦干了眼中的泪,又对着铜镜照了照,确定看不出自己的泪痕才立刻赶过去。
      在门外便听到了高义的声音:“……加上恒通茶庄送来的五十万两,这个月总共是有四千六百八十八万两白银入账。”
      郑可薇一惊,停住了脚步。难道兰陵王竟然在收受贿赂?
      “嗯,知道了。”她听到了一个声音淡淡的回答,只觉得心中剧烈地震颤了一下。这个声音……她是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
      一旁的家丁赶忙进去禀报:“王爷,王妃到了。”
      高长恭随意“嗯”了一声,示意对方进来,一边吩咐道:“上菜吧,挑王妃喜欢的菜色上来。”
      “是。”高义回答,一面退了出去。
      郑可薇极力按捺住跳动的心,缓步踏入,体态婀娜轻盈,试图走出最美的步子,甚至不敢抬头看他。
      只是她一抬头就会发现,坐在主位上戴着面具的兰陵王只是拿着手中的账簿翻看,全然没有注意到她。
      一道道菜已经上齐,兰陵王却还依旧盯着手上的账本,隐藏在面具下的表情不知如何,莫非是账簿出来问题?
      郑可薇不敢打扰他,只是静静地坐着,心中思忖着一会儿应该说什么,他又会问她什么,她该如何回答呢?
      周围的侍从面面相觑。
      ——这也太奇怪了,王爷和王妃两个人没有任何交流,而且完全不像是要吃饭的样子啊!
      屋内气氛让每个人都不敢出声,静静地看着坐在偌大桌前的二人。
      过了片刻,高长恭才放下手中的账簿,眼里闪过一丝暗色,抬起头才发现桌上已经摆满了菜,而他的王妃也已经端坐了许久。
      一眼看去,虽然极力掩饰自己的倦容,那个一年前被自己娶入王府的女子却是瘦弱了不少,苍白的脸色透着一抹暗黄色,跟当初入府时那个水灵灵的女子判若两人。
      此次回府,若不是高义提醒他要跟王妃已经许久没见,提议二人一起吃早膳,他只怕早已经忘了他是有妻室的人了。
      “抱歉,看账目出了神,忘记了……”他觉得内心有说不出的歉意,不仅仅是对眼前的兰陵王妃,还有那个皇宫中自小爱慕的女子,以及兰陵阁内的黄衣女子。
      他娶了郑可薇却不能给她幸福,他答应会一直守护斛律婉仪的心却一再动摇,不能给冯小怜任何承诺却跟她纠缠不清……
      一向自认专情的他,竟是害了三个女子的罪魁祸首。
      “没、没关系,王爷言重了。”听到他道歉,郑可薇立刻慌乱地回应。
      高长恭似是叹了口气,突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做到了郑可薇身边。
      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一震,郑可薇全身紧张无比,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你很怕我么?”高长恭淡淡地问。
      “不是的……我只是……我……”郑可薇愈加紧张,连话都说不清楚,男子的气息隐隐传来,让她心中一阵悸动。不过是一年未见,她怎么会如此紧张呢?
      高长恭的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本该是他的妻子,现在说起话来竟是连友人都不如,这一切,是谁的错?
      “好了,吃饭吧。”高长恭夹起一筷子菜放到女子的手中,拍了拍她的肩膀,试图让她放松,“我最近都会住在府里,有什么事情可以随时来找我。”
      在他触碰到她肩膀的一瞬,她的心仿佛跳动到了极限。
      “最近……都会住在府里么?会住多久呢?”郑可薇转过头来询问,又觉得自己太突兀,低下头小声道,“我让下人去准备……“
      她眼中流露出来的期盼让眼前的男子于心不忍,高长恭微笑道:“以后,不出意外应该都会住在府里,放心吧。”
      话音一落,他的眼前就全都是冯小怜的身影……避无可避。
      “真的?”郑可薇欣喜地喊了出来。
      “嗯。”高长恭心不在焉,眼神飘向了远处。是该避开她一段日子了……否则,只怕自己会越陷越深。
      “我不在的日子过得如何?”高长恭随口一问。
      只是随意普通的一句话,却让郑可薇愣住。她吃穿用度华贵,下人也颇为尊敬她,这是不好么?可是——她又过得好么?
      高长恭拿起的筷子停顿了一下,才明白自己问了个愚蠢的问题,尴尬的说道:“我是说——府里的一切都还习惯么?”
      “嗯,都很好。”她柔声回答。
      这个女子与冯小怜完全是不同的性格,她知书达理、性子温顺,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却没有抱怨一句,仍旧在府内安心期盼他的眷顾,作为兰陵王妃,她几乎是完美的。然而,冯小怜却是带刺的。他能够感觉到她对他下意识的排斥,就如同他也在故意避开她。
      高长恭点头道:“那就好,既然嫁了进来,你就是府里的女主人,就当这里是自己的家。有什么需要尽管跟高义说,不要亏待自己。”
      “是,王爷。”郑可薇依旧是温婉的回答,眼里却已即将滴落出泪水。他说话的语气虽然是淡淡的,但是她能够听得到他的关心,就已经足够了。
      难得兰陵王与王妃相聚,一时门外竟是聚集了不少家丁丫头偷看。兰陵王一向待人宽厚,下人们不仅敬重他更是爱戴他,都希望看到他幸福。
      高义象征性地咳嗽了两声,众人才悻悻地离去了。
      他笑笑,站在门外,手中拿着一个字条,止住了脚步。王妃已经一年多没有见过王爷,此时应该让他们多聊一会儿吧。王妃这一年的苦他是看在眼里的。
      然而,屋内的兰陵王却已经察觉到了高义的存在。
      “进来。”
      听到一声吩咐,高义即刻走了进去。
      “有事么?”高长恭询问,如果没有要紧的事情,高义是不会打扰他的。
      郑可薇缓缓抬起了头,眼里变幻不定。只是一会儿的时间,为什么还要有人来打扰?
      高义仿佛做错事的孩子,心虚道:“宫里……来了消息。”
      “给我。”高长恭立刻起身,快步走到高义面前夺过字条,在看到字条上的内容时才松了口气——
      情人不胜怨,思来谁能忍。
      还好,她没事,可能是知道自己回来了,想见面而已。每次一遇到她的事情,都好像是习惯性的紧张,这种紧绷的状态让他自己都疲惫不已。
      “出什么事了么?”一旁的郑可薇也走了过来,担忧地问道。
      高义瞬时变了脸色,作为兰陵王的左膀右臂,从小跟在他身边,对他的事情几乎可以说是了如执掌。他最明白兰陵王心心念念放不下的人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后,此时是绝对会第一时间赶过去的。
      “没什么。”高长恭自然地收起了字条,淡淡说道,“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先陪你用早膳。”
      高义登时怔住——王爷,刚才说什么?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情况,自从跟了王爷,斛律婉仪的事情再小也是大事,其他的事情再大也是小事,可是——难道?
      他的目光落在兰陵王妃上,王爷已经打算接受王妃了?
      他的面容上舒展开来,欢欣地转过了身子——毕竟是好事,王爷终于不用再委屈自己了,就快三十的人了呢,也早该有小王爷了吧!
      “谢王爷!”终于,是开始关注自己了么?郑可薇扶住男子的胳膊,将他扶到了座位上,还没来得及开心,却发现他的眼神中有无尽的飘渺。
      他是在为谁失神?
      高长恭任由郑可薇扶住了他,心绪烦乱。——竟是连斛律婉仪都害怕去见了么?
      兰陵阁内,此时却是一片热闹的景象。
      李承祐拉着冯小怜下棋,夏仲陵拿着簪白笔不停对着下棋中的冯小怜描摹,还不停地来回走动,生怕错漏了她任何一个美丽的表情,九百佳儿和沈青羽在一旁看棋,乖巧地坐着,谢紫玉正替九百路捏肩。
      众人聚在一起,说不出的开心,冷清的兰陵阁内一下子多出这么多人,让一向淡漠的冯小怜都露出了难得的笑意。
      唯一一个不开心的人,就是吴子夜。
      他一个人坐在一边,手握碧玉箫,冷眼看着众人,怒从心中来。
      “好了,我认输。”冯小怜双掌一摊,“你又赢了。”
      “不行,你分明没有尽力,这里可以再战一次的,”李承祐拉着她的袖子,去掉几个棋子,“这里重来。”
      冯小怜苦笑:“哪有这样的,我都已经认输了。”
      “不嘛!你分明还没输!再来再来。”李承祐缠着她不放。
      原来,自从李承祐来到兰陵阁跟冯小怜下了一盘棋之后,发现对方的棋艺精湛,下棋的思路与他全然不同,竟是帮他想通了许多以前想不通的地方,遂觉得越下越有趣,整天都围在她旁边下棋。
      “等一下!”夏仲陵突然惊叫一声,让屋内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冯姑娘,你把你刚才那个手势,就是双手一摊的手势再做一次,快!”夏仲陵跳过来比划着,嘴里还催促,“快!我就要画完了!”
      几天前冯小怜一行人刚回到兰陵阁,夏仲陵就后脚跟来,并且以作画为由赖在了此地不走,每天就跟着冯小怜观察她的一举一动,抱着这扇、绸缎等物不停地画,还要求冯小怜摆出各种各样的动作。
      “不行,先跟我下棋!”李承祐愤然道。
      “先让我画画!”夏仲陵丝毫不让。
      “先下棋!”
      “先画画!”
      “……”
      “够了!”吴子夜爆发,“谁再吵就给我立刻出去!”
      屋内蓦地安静下来,只是片刻,两人又吵了起来。
      “下棋!”
      “画画!”
      ……
      在越演越烈的争吵中,吴子夜蓦地将手中的碧玉箫掷出,直直向李承祐打去。
      碧绿通透的碧玉箫瞬间就要打在对方的脑袋上,让九百佳儿发出一声惊呼,还没看得清李承祐的动作,他却已经飞身而起避开了碧玉箫,向吴子夜攻去。
      那碧玉箫击空,竟如同被掌握一般又回到了吴子夜的手中,两人顿时在屋内打起来。
      “画画!”夏仲陵却丝毫不关心这些,只一心想着如何在手中画出一个美丽地似洛神一般的女子,又再次向冯小怜示意。
      “给我闭嘴!”吴子夜这边还在应付李承祐,那边又是将手中的碧玉箫再次出击。
      “哎呦!”夏仲陵错愕地转了一圈,伸手恰好接过碧玉箫,“好险,好险。”他夸张地拍拍胸脯,怒道,“居然敢攻击我,让你看看剑圣的厉害!看招!”
      夏仲陵收起手中的折扇放入怀中,右手执簪白笔,身子腾空一掠,加入了三人的争斗中。
      “啊,这、这……”九百佳儿不由自主拉住冯小怜的衣襟,却不知该说什么。
      冯小怜只是点点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三人。
      吴子夜的功夫她早已见过,知道深浅,夏仲陵师从画圣,武功也绝非一般,而眼前让她惊异的是李承祐。她从未见过李承祐出手,而对方一出手,这武功路数和内力竟跟她出自一家。看来,棋圣定是跟她师父有些渊源。
      谢紫玉为老人捶背的手停住,看着三人对打——棋圣李天元已死,她爷爷的仇也算得报,然而这个第二代棋圣的功夫也着实不敢小觑。
      一个白鸽突然自窗外飞了进来,扑簌着翅膀落到她的肩上。
      ——爷爷出事了么?她不敢乱想,立刻拆了信鸽脚上的字条。
      流光轩内本来是宽敞的,如今三人打起来却是在显得屋子过于狭小。本来应该是夏仲陵和李承祐一起对付吴子夜,然而三人越打越混乱,李承祐又是小孩儿心性儿,觉得打得好玩,更是随便乱打,不管对方是谁。
      一时间,除了冯小怜和谢紫玉两个稍微懂武功的人看得出三人的攻势,其他人均是一头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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