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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五章 天元之圣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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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呀!”在看到那血肉模糊的臂膀时,九百佳儿忍不住惊呼出声:“姐姐,你受伤了?”
黄衣女子回握她的手,低声安慰:“不碍的,小伤而已。”
小伤么?九百佳儿暗自握住握住女子的手臂,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那洁白如玉的臂膀血肉翻滚,虽然已经涂上了白色的药粉,却依旧是惨不忍睹。她不敢相信,本应是貌美柔弱的女子,竟受得了这样的累累伤痕……
眼睛里缓缓滴落一滴泪,猛地抓住高长恭拍打起来:“你带着姐姐一起出去,为什么你完好无损,她却受了这么重的伤?你——!就是这么照顾她的?!”
冯小怜听到她如此愤怒的语气,愣了一下,然后立刻将她从高长恭身边拉了过来:“我没事,不用担心。”
“没事?”九百佳儿有些愠怒,“你伤成这样还叫没事?他一个大男人,还是兰陵王,就这样让你受伤?他自己怎么没事?”
九百佳儿连续激烈的言辞让高长恭原本内疚的心更加自责,听着少女的指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想起自初见时,冯小怜就一直在自己身侧不断帮助自己。
从兰陵阁到斛律婉仪再到他母亲,几乎所有他的事情,她全部都插手,尽心尽力。可是他呢?
他几乎对她一无所知。
这个女子身上流露出来的坚强与隐忍,美貌与智慧,是他远远比不上的。他并不是不想为她办一些事情,只是在那么冰冷的拒绝下,他几乎没有插手的余地。比如这次,他也很想知道她幼年经历过怎样惨烈的事情,也很想替她做一些事情,很想帮她查明究竟是谁灭了她幼年时期居住的山寨,又是谁杀了她心爱的“希尔哥哥”。
甚至,他一度曾想过,让她想婉儿一样依赖自己,在她难过时替她擦干眼泪,给她坚实的臂弯。
若是她能如此对他敞开心胸,那么他——迟早会接受她的吧。
他能够感觉到自己内心不断产生的微微动摇,以及越来越不由自主地被她深深吸引。
他的心不停在少年青涩的爱恋中偏转向她,然后又逼迫自己放手去坚持那个年少的承诺。
他也是不停彷徨挣扎的——
他从未想过,也从不敢承认,他居然会移情别恋。
可是,她没有给他机会。
她的内心是对他那么抗拒,抗拒到拒绝透露一切她的消息——直到如今,他也只是知道她的是玄牝门弟子,名叫冯小怜,武艺高强,仅此而已。
这个冰冷淡漠的女子,总是为他付出一切之后,却拒绝他为她付出分毫。
时冷时热的态度,她的内心,也是犹疑的吧……
他苦笑了一下——两个相互都不确定的人,如何能拥有确定的未来?
他的眼神转到她受伤的臂膀上,淡然对九百佳儿说道:“是我的不是,没有照顾好她。只是——她也要给我照顾她的机会……”
仿佛被这句话震住了,黄衣女子剧烈地颤栗了一下,紧握住自己的衣襟,迎上高长恭一双淡然的眼眸,平静的没有丝毫波澜。
高长恭看了她一眼,转身走进了茶寮。
九百路费力地走向冯小怜,拿起她的胳膊,在看到那血肉模糊的地方时不禁闭了眼,不忍再看。晃动几下她的胳膊,咳了几声说道:“不碍事的,皮外伤而已。怜儿,以后要小心……”
冯小怜答应着,却依旧没有从高长恭身上移开目光。
那个飘逸的身影走进茶寮背对着她,此时此刻看起来,竟然如此孤独……
九百路看着她的神色,顿时明白了几分,拍了拍女子的肩膀:“来,咱们祖孙俩说会儿话,十几年没见,怜儿真是长大了!”
“好。”冯小怜答应着,老人伸手指向不远处的槐树,冯小怜和佳儿便将老人扶着坐在树下,自己也坐了下来。
“佳儿,我跟你怜儿姐姐有事要谈,你先去茶寮等我们。”老人支开了佳儿,复又看向冯小怜,感慨地说道:“这双眼睛,真是一点儿都没有变啊!若不是看你眼睛跟十几年前一模一样,我怕也是不敢认你的……”
“到现在,我还依旧在想你小时候就是凭借这一双动人的眼睛,让我将你救回来。”老人接着说道,握了女子的手,无限温馨,“第一次见到你,你就在那里瑟缩着,破破烂烂的衣裳,虽然很可怜,却很坚强。难怪你现在也如此……不让须眉。”
二十年前,他在树林的一个山洞里看到冯小怜,那眼里露出的坚毅,让他义无反顾地将她带了回来。
“是么?我不记得了……”冯小来呢脸上露出一丝甜美的笑容,“我只记得爷爷将我抱回去之后的事情。”那样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日子,只过了一年,便被那一场大火破灭。想到这儿,冯小怜神色黯淡下来。
“希儿他……”老人哽咽着,眼里却露出自豪的笑容,“好样的,不愧是我的孙子。你不必自责,哥哥照顾妹妹,是应该的。而且,当年你也做不了什么……”
这样温暖的话,再一次让女子的眼泪涌出。
“怜儿……”老人突然凝重起来,“早上交给你的东西,是在当年寨子不远处捡到的,他们……很可能就是凶手。”
冯小怜从怀中拿出一面已经发绿的铜牌,今天早上跟爷爷聊天时高长恭突然过来,让她不得已停止了话题,将令牌收在怀中。
“如果真是他们……我一定会让他们血仇血报!”她眼中闪过凌厉的神色,手指紧紧捏住那个破旧的铜牌——那发绿的部分隐隐残留着一个“狼”字。
“怜儿……”老人将女子抱在怀中,试图平息她的努气,“事到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了,尽力就好,不必介怀。”
“嗯。”冯小怜收起铜牌,小心地靠在老人怀中,生怕自己的重量他承受不起。气氛一下子温馨起来。
老人微笑着拂过她的发丝,语气中露出一丝玩笑:“怜儿,成亲了没有呢?”
“爷爷!”冯小怜低声嗔怒,责怪了一句。
“看样子是没有了?那么,那位公子……你可喜欢?”九百路指了指茶棚里那个戴面具的男子笑道。
“我……”冯小怜一下子愣住,应该是喜欢的啊,她为他付出了那么多,为何在爷爷面前都不敢承认呢?
“对爷爷还要隐瞒么?”
“不是……”冯小怜解释道,“我想……我是怜惜他的。只是,他已有了心仪的女子了。”
“是么?”老人叹了一口气,眼里露出一丝不可捉摸,“我看……也未必如你所说。”老人笑了笑,“你可听见他刚才说的那句话了么?”
冯小怜点了点头。
“怜儿,要抓住自己的幸福……”老人喃喃说道,“他对你还是有心的……”
“感激而已。”冯小怜淡淡说道。
老人笑了一下,长叹一口气:“世事如棋,当局者迷。”
冯小怜微怔,恍惚了神色,向茶寮内那个青色身影看去——那个孤独清冷的身影依旧。她忽然间迷茫起来,想起两人落入谷中那个暧昧的时刻,动了动嘴角。
是这样么?他也是喜欢自己的么?
从她踏入江湖见到第一个男子起,便没有人不喜欢她——除了他。他是如此特别、优秀、专一、坚定不移。在他的心里,永远存在那个年少时青梅竹马的女子,永远在她有危险时立刻赶到她身边。
那样久的感情……岂是她真的能够觊觎的?
自五年前那一次示好后,她一直故意对他淡漠,却每次都违拗自己的内心,在他有难时在第一时间第一个帮助他——到现在,仿佛已经成为一种习惯。
她能做的,仅此而已。
她何曾不想再勇敢一次,何尝不想与他一起携手并肩?然而,她试过一次了,输的彻底。高长恭用几乎完美的方式拒绝了她,守着他与斛律婉仪的爱情。她有什么勇气再试一次?
她只能在他身边替他办妥一切事情,守着他,不让他受到任何伤害。
看着男子落寞的身影,她只觉得心中苦涩万分,仿佛是被千万根弦揪起,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痛苦,靠在老人肩上哭出了声——那么久的隐忍,习惯了将一切埋藏在心底,一个人默默承受……如今,就在最亲近的人怀中释放一切吧……
“你听——怜儿姐姐哭了呢!”九百佳儿听着那隐隐约约传来的低泣声,碰了碰高长恭的手臂,却赫然发现男子的双眼空洞,虽然看着手上拿的茶杯,心却不知道飘向了何处。
“你……”
“知道了。”高长恭闪开女子摇动他的手臂,平静地说道,“难得有人能让她如此信赖,压抑久了,放松一下也是好的。”
如果……她也可以如此信赖自己。
高长恭放下茶杯,望向不远处几个下棋之人——久居九华山与棋圣一起,耳濡目染,这里的人每天下棋已经成为一种习惯。
他只觉得自己羡慕无比——若是有一天能过如此清静的日子,那便是他最大的幸福了。想着想着,却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冯小怜,眼里露出无限期待却在顷刻间转为迷茫和无奈。
“我认输……”突然听到下棋之人的声音,“这个劫,我是无论如何都破不掉了,没想到还是赢不了你啊!”
高长恭眼睛眨了一下,李凌又赢了。自己还欠他一盘棋未下,不知道是不是还有机会。
他摇了摇头,猛然间转头向棋盘看去,脑海中不断响起刚才那个人的话——这个劫,我是无论如何也破不掉了……
劫?应劫湖?
这句话和今天早晨去应劫湖中见到的场景在他脑中交替变幻,最后对应到一起。那独立的荷花,孤立的荷叶,错综的九仙子……
难道?
他的心蓦地激动起来,向冯小怜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