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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二章 谢家池阁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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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转身的那一刹,她终于再也坚持不住,沉沉倒下。
——她,实在是,太累了。
高长恭疾步过去,将女子抱在怀中,朝她的房间走去——
为了给婉儿治病,这个女子,究竟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眼中闪过一抹心疼,他急匆匆让高义叫来了府中的大夫。
只是,深夜未睡的人,今天还真是……太多了。
郑可薇从窗前看着自己的丈夫,又一次将那个女子抱在怀中时,已经不知道自己麻木的心,是否又再次被刺痛了。
“难过么?”一个紫衣男子忽然出现在窗前,看着那消失在拐角处的身影,手中碧绿的箫轻轻击出了节奏。
那是前几天跟王爷和那黄衣女子一起回来的那个人。她从下人的口中得知,王爷着手建立了兰陵阁,这个人,便是效忠王爷,入驻流光轩成为轩主的陈朝第一公子——吴子夜。
均是爱曲之人,郑可薇对他还是有丝丝好感的。
“怎么可能……不难过呢?”郑可薇语气中已带了哭腔,自入府以来,她的眼泪没有一日断过。
“那就好,”听到男子这样的回答,郑可薇掩饰不住心中的异色,向他看去,却看到男子用空洞的眼神看着前方,吐出那几个让她捉摸不透的字眼,“还能难过,是很好的……不像我,已经不知道该不该去难过了。”
虽然不知道男子的意思,但她却听得出他的悲伤,正欲安慰,却发现男子所在之处早已经空了,只留下一片秋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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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秋,一定要拿好了。”紫衣女子再一次吩咐丫鬟,才小心翼翼地将匣子交给她。匣子里,正是传说中的长生之药——祝余。
是自己多虑了么?谢紫玉将匣子交出,手中成空,心中立刻不安起来。毕竟是天下间被传得神乎其神的长生不老药,自己虽然将消息隐瞒了下来,心里却依旧是不踏实。
“算了,还是我拿着好了。”紫衣女子淡淡说道,伸手拿过匣子。这样的药物,只有拿在自己手中时刻感受着,才能安心。
出了谢家池阁,马车一如往常缓缓前行,然而,谢紫玉却越来越紧张,手心里已隐隐有了少许汗水。为什么总是感觉有人在跟着她?
她忍不住掀开车窗,身后依旧是往常街市一般热闹,她试着长舒几口气,平复自己的心情——在这长生不老药的牵引下,自己也变得疑神疑鬼了。
跟平时一样便好,她在心底安慰自己。
一切如往常一样,马车行驶了两柱香后,到达了宫门前。
递出腰牌,进入宫门,她长舒一口气——终于,安全了。
她握着匣子的手不再那么用力,轻松了下来,稳步向皇后的宫殿走去。
然而,只是一瞬,谢紫玉感到耳边一阵凉,她手上的匣子已经赫然不见!
——如此之快的速度,竟不亚于那个黄衣女子!
宫中竟还有如此人物!她暗惊,快速转过头,只看到一个黑色身影飞速越过墙去,消失在她眼前。
她,甚至根本来不及追!
被那急速震得还没来得及有任何反应,就已经见到一个黄色身影以不下于那女子的速度追逐而去——
“副阁主?”她惊呼,她昨天才刚耗费了巨大的内力替爷爷治了病啊!
冯小怜五年来跟随高长恭已是习惯,今日又用祝余替斛律婉仪治病之日,生怕出任何乱子,她一早便暗暗跟在谢紫玉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追逐,既不能让宫中侍卫发现,又要极速向前赶,宫中巡逻的侍卫只感到脸上轻风拂过,转头看去,却什么都没有。
黑衣女子跑得快,冯小怜追得紧,渐渐已感到体内越来越虚弱。
糟了!再不停住,自己就真的拿不回祝余草了。昨天的治疗已让她内力消耗过半,现在这身子,可真是撑不住了。
终于,在一处荒僻的宫殿,冯小怜用清冷的声音厉声道:“曹文君,还不停下!”
黑衣女子闻言停了下来,转头揭去黑色面巾,嘴角飘起一丝笑意:“没想到,还是被你认出来了。师,妹……”
“哼,祝余草之事世上知道之人本就寥寥,你又是一身与我出自同门路数的轻功,我怎会认不出?”冯小怜冷哼一声,随即问道,“你不是应该在周么?怎么会到齐来?”
玄牝门自创立开始便以“一统天下”为己任,但凡门中弟子,艺成之后,皆会出师选择自己辅助之人。冯小怜在她师父的指示下选择了高长恭,而她师姐曹文君则自己选择了周朝皇帝宇文邕。
“我自是为这祝余来的了。”黑衣女子浅笑,“师妹你昨日才为谢老阁主耗费了不少内力,今日若是与我战,我怕是胜之不武了吧!”
冯小怜淡漠地看着黑衣女子,玄牝门中弟子一旦出师,任是当年在门中关系再怎么亲密,也必定是要反目成仇的——因为,他们所扶持的一统天下之人已经不一样。而现在,这个曾经十年与自己同榻而眠的师姐也是如此么?
“你拿了祝余又有何用?别人也就罢了,身为同门,你该知道这药对常人毫无用处。”
“没错,”黑衣女子语气悠然,“不过,斛律婉仪若是生了儿子,斛律光势力必将大增,这对周是极大的威胁。师妹,你该知道。”
齐周之战,必定要提的两个人便是斛律光与宇文邕,但凡斛律光出战,宇文邕必败无疑,若是让斛律婉仪的儿子继承了大统,斛律光更是势不可挡,这一点,冯小怜心中明白的很。
“师姐,”冯小怜语气中难得露出一丝温和,“我相信,你若想杀斛律光,有千万种方法,何必在意斛律婉仪的一个子嗣?更何况,还不知是男是女?”
黑衣女子微怔,尔后忽然轻笑:“师妹,近几年虽未见,但你的情况我了如执掌。何必为了高长恭心爱之人这么委屈自己?那个心高气傲的冯小怜呢?”
冯小怜闻言立刻冷了神色:“师姐,此时我虽然打不过你,但若真动手,即便你赢了我怕也是要折损七分功力,更何况这里是齐朝皇宫,无论如何你逃不掉。”
黑衣女子知道她所言皆实,没有说话。原以为昨日消耗了大半内力,今日她一定会休养,没想到,她这个师妹性子还真是好强。
“更何况,你还欠我一个人情——”
听到冯小怜嘴里淡淡吐出的这句话,曹文君问道:“哦?我倒不记得我什么时候欠过你人情。”
冯小怜脸上扬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师姐忘了,四年前在巫峡,可惹出什么风流债么?”
“……”曹文君愕然。
——这件事情,她怎么会知道?
“师姐当时可是冒用小怜的名号。师姐闯下得祸,让小怜背了呢……”冯小怜难得用一丝调侃的语气说道。
曹文君愣了许久,将匣子扔给了冯小怜:“这次我便还你这个人情,但是斛律婉仪的孩子保不保得住,就看你的本事了!”
冯小怜知她还会对斛律婉仪下手,也不放在心上,接过匣子开口道:“多谢师姐!”
拿着祝余草赶回去的时候,刚好迎上从皇后寝宫出来的高长恭——皇上是如此对皇后不屑一顾,甚至高长恭白日居然敢如此大胆出入皇后寝宫了么?
“我听谢大夫说遗失了一味极重要的药材,刚准备前去寻你,你……找到了么?”看着女子手中的匣子,高长恭面露喜色。
冯小怜“嗯”了一声,将匣子递给谢紫玉:“快开始吧,耽搁不得了——”
“可是……”谢紫玉接过匣子,担心的看了冯小怜一眼——她脸色苍白如霜,嘴唇微微带了紫色,还受得住么?
“谢大夫,请你快开始吧——”高长恭催促道。
谢紫玉不满地看了他一眼,心道:难道他竟完全没有注意到副阁主脸色不对劲儿么?
高长恭此刻心里只记挂着斛律婉仪,来不及想太多,只是着急地看着谢紫玉,希望她能快些替婉儿医治。
冯小怜朝谢紫玉笑了笑,示意她自己没事,谢紫玉才转身进入皇后寝宫。
皇上鲜少来此,四周又布满谢家池阁的人,高长恭在此也没有避讳,焦急地等在门外。
解毒的过程,是极其痛苦的。
“长恭……长恭……”宫内女子的喊声弱弱传出,每传出一声,高长恭的心便疼一分,面具上的那一双眼睛,已急得布满血色。
“呵……”冯小怜声音轻得自己都听不到,是嘲讽么?她不知道。
自从五年前邙山一见,她便对他暗自倾心,甚至于在不久之前对他示好。
然而,五年来,不断暗自跟随这个男子,她甚至于比他自己更了解他的内心。
那样深刻的爱恋,那样铭心的誓言。
那看起来仅仅是年少时青涩的爱恋,却就这样被男子一颗诚挚的心守了这么多年。
这样的坚持,让她忍不住嫉妒。
她突然轻轻一笑,似是在取笑自己:原来,你也是会嫉妒的么?
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子而已,她何时能等到自己的爱情?
看着男子如此不安,她强忍着内心涌起的苦涩,用尽量平静的语气安慰:“紫玉的医术高明,不会有事的。”
男子却连头都不回,只是直直盯着那扇门,目光甚至没有移开一寸。
不到两柱香时间,谢紫玉推门而出:“毒已经解了。”
话音一落,高长恭便焦急地冲了进去:“婉儿——你……没事吧?”
她听到屋内细微的声音,立刻向冯小怜看去,眼里带了一丝同情。
——这个女子不知比屋内的人貌美的多少倍,又聪明多少倍。她本来应该是被任何一个男子捧在手心的。
然而,在兰陵王的世界里,却丝毫没有她的位置。
只是,没想到,这样优秀的女子,也是有悲哀的。
然而,冯小怜便就是那样高傲地、冷冷地转过头去,用她看来最曼妙、最仪态万千的步伐走出了她的视线——
她错了,这个女子是不需任何同情的。
即便是此时,这个女子依旧如此坚强,如此……骄傲。
她永远是最耀眼的那一个。
那一年,谢家池阁正式归附兰陵阁,谢紫玉拜入流光轩下,以副阁主冯小怜为尊——当然,武林中人只知道兰陵阁副阁主是一黄衣女子,却不知她是谁。
于是,兰陵阁副阁主黄衣之名鹊起。
同时,江湖上人人均知兰陵阁为兰陵王创办,皆慕名前来投奔。
一时间,兰陵阁声势浩大,渐渐激起朝廷不满之心。
——暮霭沉沉时,是谁在谢家池阁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