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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   那帮鬼记性不大好,只能回忆起今年见过那女鬼的地方,姜迟和钟灵川一一拜访了附近的人家,确实有孩童失踪。

      钟灵川不说话时面色很冷,身量又高,往门口一站像个门神,这么一对比倒显得姜迟更和善,孩子的爹娘拉着姜迟哭个不停,希望他能帮忙把孩子找回来。

      姜迟没办法,只能耐心安抚,一天下来累得筋疲力尽,吃饭的时候连话都懒得说。

      “还剩最后一个地方,”钟灵川见姜迟累了,便道:“要不明日再去吧?”

      姜迟连菜都懒得夹,只顾低头扒饭:“来都来了,索性一次去完吧。”

      钟灵川用筷子夹了一块排骨放进姜迟碗里,姜迟抬头,两人俱是一愣。

      这动作太过亲近,钟灵川回过神来,想夹回来也不合适,抬着筷子不知该作何反应。

      姜迟面色如常继续扒饭,他没把那块排骨夹出去,但也没动过。

      那块进退两难的排骨,一如两人现在的关系,非亲非故,不近不远,却又带着一点特别。

      两人吃完饭,接着前往最后一个地点。

      此时天色已晚,巷子里没点灯,隐隐听到有妇人的哭声。

      姜迟和钟灵川走近巷子里的人家,发现门口已经站了一个人,一身白色道袍,肩膀上停了一只黄雀,正是之前见过的徐牧。

      徐牧正和一个妇人说话,听到脚步声便转头,看到姜迟时没什么表情,看到钟灵川后仍是微微点头示意。

      姜迟走过去时,正好听到那妇人带着哭腔道:“我儿子是三日前失踪的,我们各处都寻过了,也报了官,可至今还没有下落……”

      他转眼一看,钟灵川手里的罗盘指针转动,说明这里阴气很重,曾有鬼来过,而且是个沾了血的恶鬼,以至于三日后此处仍有鬼气残留。

      那孩子十有八九被女鬼抓走,很有可能已经遇害了,姜迟在斟酌如何措辞安慰眼前的妇人,就听徐牧开口道:“令郎已经遇害,望节哀。”

      那妇人闻言,几乎要昏死过去。

      “你上辈子是个掌壶的吧?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姜迟当即就想把这道士的嘴堵上,“不会说话不能闭嘴吗?”

      徐牧听见这话不大高兴,见人家听了确实不大舒服,还算有点良心,知道把妇人扶进屋,说了句“叨扰”,出来把门带上了。

      姜迟问道:“你怎知她儿子已经死了?”

      “她儿子的生辰八字,已经是死人的生辰八字了。”徐牧扫了姜迟一眼,道:“你们也在调查孩童失踪一事?”

      到了别人面前,钟灵川变成了那副成熟稳重的模样,连说话都言简意赅:“此事确实蹊跷。”

      徐牧道:“我查了两个月,有个大概的猜测。”

      姜迟等他说是什么猜测,等了半天也没听到他再开口,催促道:“怎么不说了,要收钱?”

      “我有个问题,”徐牧看了姜迟片刻,似在打量,“你是谁?”

      姜迟道:“在下姓姜名迟,是青石县人。”

      徐牧道:“没听说过。”

      姜迟道:“我籍籍无名,又不是道门中人,你没听说过也正常。”

      “确实无名,”徐牧语气冷淡道,“但无名之辈可不见得有胆子追查此等恶鬼。”

      姜迟听完也毫并恼意,只道:“胆量何时与名号有关?”

      徐牧没应他,转头问钟灵川:“你可知此人底细?”

      钟灵川点头。

      姜迟心想你点什么头,你除了知道我叫什么,你还知道啥?

      但钟灵川点头点得很有把握。

      因此徐牧也就没多想,反而语带责备道:“此事凶险,这人既然不会道术,你把他拖进来做什么?万一遇鬼,他如何自保?”

      钟灵川道:“我会保护他。”

      得了吧你,姜迟想起春风楼里钟灵川的表现,走两步就绊一下,鬼来了估计跑都跑不掉。

      但姜迟不会在别人面前让钟灵川没脸,因此没说出来。

      “不劳费心。”姜迟莞尔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核桃,一挥袖向徐牧掷去。

      徐牧未动,倒是他肩上的黄雀蹦起来,惊叫一声。

      但核桃只是擦着徐牧的衣袖飞过,落入了身后的巷子里,没有听到核桃落地的声音,倒是听见一声老鼠的惨叫。

      徐牧提着灯笼转头,借着光才看到墙下有个小洞,洞前躺着一只吐血的老鼠,沾了血的核桃滚落在一旁。

      姜迟微笑道:“谁说不会道术就无法自保?”

      “真碰上恶鬼,几个核桃可不顶用。”徐牧伸手在脸上黄雀的羽毛上轻抚了一下,黄雀蹭了蹭他的手,安静下来,徐牧便提着灯笼往巷子外走,“走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走了几步,姜迟一回头,发现钟灵川落在了后面,似乎在出神,脸色也不大好看。

      “怎么了?”姜迟见他刻意转头,视线在躲避那只死老鼠,便问:“你怕老鼠?”

      徐牧冷哼一声,奚落道:“这么大个男人,还怕老鼠?”

      “人人都有所惧之物,有什么稀奇?”姜迟瞪了徐牧一眼,出声安慰道,“没事,已经死了。”

      “我已经不怕老鼠了,早就不怕了,”钟灵川摇头,脸上并不见惧意,他看向姜迟,眼里似有水光,“你…你反应总是这么快,我刚刚根本没看见。”

      他说话有点颠三倒四,姜迟没听明白,见他脸色缓过来了,也就不在意了。

      三人在一家街边小店坐下,徐牧要了一碗面,却不着急吃,坐下来之后从拿出一个布包,里面装着一些精细的谷粮,他倒了一些在手里,肩上的鸟儿便飞下来,啄他手心里的食吃,等鸟儿吃完飞回肩头,他才开始吃桌上那碗有些坨了的面。

      吃了两口,他似乎才想起自己对面还坐着两个人。

      姜迟猜出他要说什么,便道:“我们已经吃过晚饭了。”

      “你吃没吃过关我什么事?”

      道士都这么气人吗?这个叫徐牧的说话就这么难听?

      姜迟咬咬牙,心想还得听他说消息,得忍。

      徐牧低头吃面,很快碗就见了底,他放下筷子,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

      灯笼的光映在纸上,上面写了密密麻麻的字,姜迟定睛一看,纸上记的都是丢过孩子的人家,何时何地都记的很详细,墨迹浅淡不一,并非同一时所写,徐牧应该调查了不少时日。

      “那恶鬼只对十二岁以下的孩童下手,很久之前便开始了,最近越来越频繁……”徐牧翻了翻小册子,语气沉下来:“这些孩童除了年龄都在十二岁以下之外,没有任何共同点,不可能都与那女鬼有仇,孩童精血纯净少有怨气,与鬼道益处不大,那恶鬼只取孩童的鲜血,我怀疑它在替人续命。”

      姜迟不解:“如何续命?”

      身旁的钟灵川解释道:“有一种移魂之术,可将生者之魂移入死者之身,让死者‘起死回生’,只是需要用孩童的鲜血滋养,让身体维持生机而不溃烂。”

      姜迟眸色一沉:“逆天而行,不会有好下场的。”

      徐牧听完,微微眯起眼,问道:“既然是禁术,又如此阴毒,你如何得知的?”

      “我……”钟灵川面色一滞,“我在书里偶然见到过。”

      “就你识字?都是道士,你能知道怎么人家就不能知道?”姜迟以为只是道门的秘术,没深想钟灵川为何无缘故看这种书,他接着道:“可如此一来,活过来的只是身体,魂魄早已不是原来那人的魂魄了,如何能叫‘起死回生’?人死本就不能复生。”

      钟灵川眼神有些空,他微微点头:“对,人死不能复生……”

      姜迟猜他是想起了自己死去的同门,心有不忍,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事。”那一瞬的失神消失得太快,姜迟甚至以为自己看错了,因为钟灵川抬头看他的时候,依旧眼带笑意。

      “也许对于用禁术的人来说,活了就行,是谁的魂魄不重要,重要的只是这个身体所代表的身份。”徐牧把册子翻到最后,上面写了几个地点和名字,“今年十月之后突然打乱了规律,一个月丢了三个孩子,用移魂之术续命的人年龄越大,需要的鲜血会越多。”

      姜迟沉思片刻,道:“既然她是为人续命,我们可以查一查这女鬼生前和哪些人有联系。”

      “我也正有此意,”徐牧停了一下,立即察觉到不对劲,问道:“你怎知是个女鬼?”

      姜迟道:“这女鬼生前是尚书家的远亲,年纪轻轻就守了寡,唯一的儿子死后,她痛不欲生,因此自尽了。”

      徐牧蹙眉看向姜迟:“你如何得知?”

      姜迟笑了笑,道:“我方才说了,我们也在查此事。”

      徐牧不是多话的人,见他不讲也不深究,只是继续问道:“她和她儿子什么时候死的?”

      姜迟道:“二十年前。”

      徐牧:“她儿子死时多大?”

      姜迟:“不足周岁。”

      徐牧继续问:“因何而死?”

      姜迟道:“这就不知了。”

      “若他儿子现在还活着,如今正好二十,”徐牧又问了一遍,“你确定她儿子真的死了?”

      已是陈年旧事,埋入地下了,姜迟怎么确定?他无奈道:“我只是听说她儿子死了,又没见到她儿子咽气。”

      徐牧略一思索,道:“那你知道她儿子埋在何处吗?正好今日月黑风高,把坟挖开一看便知。”

      姜迟看他一眼,道:“我还以为你们道门会有所忌讳。”

      说挖坟就挖坟,还趁着月黑风高,怎么这么熟练?

      徐牧理所当然道:“人死如灯灭,最后也只是一抔黄土罢了,魂魄若是没散,也早已转世投胎再世为人,前生与这世间再无瓜葛,除了土包什么都留不下来,又何须忌讳?”

      “你倒是看得开,”一旁的钟灵川突然开口,“可人活一世,会遇见很多人,经历很多事,沙土总有一天会被风吹散,但刻在心里的记忆永存,人这一生,留下的不只是那个土包。”

      徐牧并不赞同,他道:“庄子曾云:‘人之生,气之聚也;聚则为生,散则为死。’生老病死都是天命所定,与花开花落一样自然,何必伤感?”

      钟灵川还要再言,姜迟先他一步道:“古人确实有云,‘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但这句话是孔夫子说的,徐道长论道论偏了吧?天命乃儒家之说。”

      徐牧被这话噎住,不知该如何回答。

      “逝者已去,生者为大,能想通这一点其实很难得,若非没有别的选择,掘坟是不得已而为。”姜迟的语气难得有几分老成,他语重心长道:“只是今后遇事要心存敬畏,行有所止。”

      徐牧默然,面前之人看起来年纪与他相仿,但不知为何,徐牧却感觉像是论道时被长辈点拨,他是堂庭派掌教的关门弟子,天赋悟性都远超常人,因此难免有些自恃清高,平日除了师父,其他人的话很难入耳。

      此刻他竟没多大抵触感,少见的没有反驳,而是将这句话记住了。

      姜迟见徐牧若有所思,知道他听进去了,笑了笑道:“不过人活一世,何须在意留下什么?若是一切随心,自在逍遥,便是如风沙散去又如何?”

      “无己、无功、无名,这或许是逍遥的真意,”徐牧摇了摇头,喟叹道:“只是世上少有人能做到。”

      徐牧话音未落,身旁有人接着他的话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各位施主,相见便是缘,”随着声音出现的,还有一个木钵,“天色已晚,贫僧一日水米不曾沾牙,已是肚中空空,实在饥饿难忍,不知诸位可否结个善缘……”

      钟灵川反应最快,见有人靠近,立即往姜迟身边一侧,伸手就要拔剑,被姜迟摁住了。

      “这会儿又知道拔剑了?别吓到人家高僧,收回去。”姜迟抬头,看见旁边站着一个年轻和尚,面容清秀,长了一张讨喜的圆脸,看着十分和善,手里拿着空碗,还捻着一串佛珠,就是嘴里和念经一样念个不停,有点啰嗦。

      徐牧不喜旁人话多,被他念得不耐烦,皱眉问道:“什么善缘?”

      那和尚见他没听懂,也不恼,耐心解释道:“相逢是缘,相识是缘,相知亦是缘,世间万物因缘假合,而所谓善缘,乃是……”

      这和尚说话又缓又慢,听得人头大,姜迟忍不住替他解释:“他的意思是说,他有碗,问你能不能借他点饭。”

      年轻和尚听完眼睛一亮,马上闭嘴,把空木钵伸到徐牧面前,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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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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