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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   三人找了家栈,决定春闱之前就在此处落脚。

      姜迟简单解释了来龙去脉,钟灵川总算对李书生没那么大敌意了,他道:“京城鱼龙混杂,他最好少在人前出现,让别的道士发现就麻烦了。”

      见钟灵川拿出一张符纸,姜迟微一眯眼,警惕道:“这是什么?”

      钟灵川解释道:“这个贴在门上,可以隐去鬼气。”

      姜迟意外道:“你还会画符?”

      倒也不是什么都不会,这符画得多整齐。

      钟灵川点点头:“我小师叔教过我。”

      姜迟看了一眼符纸,没看出什么端倪来,点点头:“谢了。”

      “我就在隔壁,有什么事就叫我。”钟灵川把符纸放在桌上,出去的时候,转身关门,余光还瞟了一眼李书生。

      蹲在角落看书的李书生打了一个冷颤。

      姜迟问:“怎么了?”

      李书生站起身,小声告状:“他看我的眼神好吓人。”

      “有吗?”姜迟坐下来,把符纸拿起来看,“他长得不凶吧?”

      一肚子墨水的李书生此时词穷了,他不知该怎么解释,这道士有两幅面孔!

      他看见姜迟手里的符纸,心里有点发怵,问道:“大人,你看得懂这符吗?”

      姜迟没说懂也没说不懂,他站起来把符纸贴在墙上,道:“鬼气确实少些了,他没说谎。”

      盯着那符看了一会儿,姜迟突然转头问道:“你听说过鹿门观吗?”

      李书生活着的时候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死了以后依旧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自然不知道。

      姜迟思忖片刻,交代道:“趁着天黑,我出去找人问问,你就呆在这屋里,哪儿也别去。”

      李书生见他把窗户打开,问道:“不走门吗?”

      “小点儿声,隔壁那个跟屁虫要是知道了,十有八九又要跟着。”姜迟压低声音道,“大晚上的,正经人谁走门啊?”

      说完他从窗外一跃而下,避开街上的灯火,很快就闪进了黑暗里。

      元宵灯会结束之后,街上人就少了,但京城太大,姜迟在这里并没有相识的人。

      想了想,他寻了一处废弃的旧宅。

      这宅子位于城郊,地处山阴,能受到的日光很少,附近也没有别的人家,连草木都是枯败的,风吹起来的时候,门锁碰撞的声音,听得人头皮发麻,非常阴间。

      这无疑是一座鬼宅,姜迟点点头,心想来对了。

      这也是他不想让钟灵川跟着的原因,因为他想找的不是活人,而是死人。

      然而钟灵川胆子小,道行也不如何,鬼宅里的鬼多半不是什么和善的鬼,若是见到个弱道士,估计要活剥了他,姜迟万一没留住手全灭完了,还找谁问?而且走哪儿都得带着个尾巴,实在行动不便。

      说不定之后还得陪那尾巴吃夜宵。

      门上有锁,却像是摆设,一推就开。

      不想进的人不会进来,想进的人拦不住,一把坏掉的锁,比一扇敞开的大门更吸引人的好奇心。

      姜迟刚跨进门槛,还没来得及顺手把门带上,那门就“碰”地一下自己合上了。

      姜迟有点失望:“好没新意。”

      阴风袭来,很快一道黑影伴随着尖利的叫喊声,迎面冲上来。

      “能不能别叫?我耳朵疼,”姜迟没动,伸手拽住那黑影,看了一圈发现就这一个,“我以为多大阵仗呢,就你一只鬼,你叫来给自己撞胆的?”

      “你、你怎么知道?”那黑影愣了一下,接着开始一边尖叫一边挣扎。

      姜迟皱眉道:“别叫了,再叫我真的要动手了。”

      黑影抖了一下,噤声了。

      姜迟微微点头,道:“我现在放开你,不许叫也不准跑,明白吗?”

      黑影猛点头。

      姜迟刚松手,黑影转身就跑。

      跑了没两步,突然感觉动弹不得,一步也迈不动了。

      姜迟掏出一张手帕擦手,慢悠悠地走到那黑影面前,道:“我不是说了让你不要跑吗?”

      那黑影都吓出了哭腔:“我不跑了,不跑了,你别杀我……”

      姜迟道:“你有事吗?你都死了我还杀你干什么?”

      黑影呜呜咽咽道:“可是我怕啊,呜呜呜呜呜……”

      这黑影不是哭就是叫,实在聒噪,姜迟道:“别哭,我问你什么,你答什么。”

      黑影勉强止住哭声,点头。

      “你叫什么?”

      “郑、郑宵。”

      “死了多长时间了?”

      “呃,二十年。”

      “怎么死的?”

      “见、见了鬼,吓死的。”

      见了鬼被吓死,然后自己又变成了鬼,真是闻所未闻。

      姜迟道:“那你现在也是鬼了,还害怕吗?”

      郑宵点点头:“还是有点怕。”

      姜迟挑眉道:“胆子这么小,你方才怎么敢往我面前冲?”

      郑宵此时肠子都悔青了:“我想着进来个人,就随便冲一下把他吓走,哪知道冒犯了您啊!”

      姜迟问道:“你认得我?”

      郑宵迟疑了一下,点头。

      姜迟问:“那我是谁?”

      “我该死,我不认得,”郑宵大哭出声,“我孤陋寡闻,有眼无珠……”

      “你做人能不能坦诚一点?”姜迟道,“怕什么?我现在不缺钱,不会抓你去换赏金。”

      道士除鬼可以积攒功德、提升道行,一般人若是抓到了鬼,可以去附近的道观换赏金。

      郑宵听完更害怕了。

      “这一片都是你管的?”姜迟打量了一圈,觉得这院子里除了残花败柳就只有烂板凳,实在没什么可看的。

      郑宵道:“本来不是我,京城道士多,又有鸣钟寺坐镇,各处的大鬼更替比较快,我因为没杀过人,又比较会躲,至今还没被道士除掉,死的时间久了,资历比较深,这才轮到我。”

      “你说你资历深,那正好我问你个事儿,”姜迟把帕子收好,问道:“你知道鹿门观吗?”

      郑宵点头:“知道,在南地的鹿门山,是很有名的一个道观,弟子大多道行出众,在精不再多。”

      姜迟问道:“很有名?我怎么没听说过?”

      “因为十年前就灭门了。”

      这事钟灵川提过,姜迟是知道的,继续问道:“怎么灭的?”

      郑宵道:“不清楚,据说是阴气围山,被百鬼围了。”

      “哪个百鬼?”姜迟皱眉,“为何要去围攻鹿门山?”

      “鹿门观的道士得罪了太多鬼主,树大招风,可能是南方鬼主联合围山,”郑宵压低了声音,道:“也可能是几个鬼主在争鬼王之位,所以拿鹿门观立威,毕竟几十年没出过新鬼王了,直到……”

      姜迟沉声道:“直到五年前的陆浑山火。”

      五年前,不同道观的道士相约在陆浑山论道,一个黑衣面具鬼突然现身,霎时间狂风大作,不知从何处燃起山火,来势汹汹,席卷一切生灵,连天边的红日都不得不避其锋芒,伴随烈焰而来的还有无数恶鬼,将逃窜的活物拉入火中,连魂魄都烧成灰,那一身黑衣的鬼负手而立,戴着着白骨化作的面具,站在山顶的之上,睥睨众生。

      陆浑山恍若人间地狱,那鬼便是地狱中的主宰。

      从那之后,鬼界无声地承认了他的鬼王之位。

      郑宵点头道:“对,不过陆浑山一战后,鬼王就消失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儿。”

      对于陆浑山火,姜迟并不想多言,他问:“当年鹿门观有没有幸存者?”

      郑宵想了想,道:“好像有吧。”

      “我要个确切的回答,”姜迟道,“到底有没有?”

      郑宵被他一问,不太确定道:“应该有的,但我一直待在京城,只是听到些传闻,具体如何我也不太清楚。”

      姜迟道:“你是这一片的鬼主,手下至少有百八十个小鬼吧?总有知道的,你把他们都叫来。”

      “好,”郑宵吸了一口气,又停下来,对姜迟道:“我建议您把耳朵捂住。”

      姜迟不知道他要干嘛,道:“你叫就是了。”

      刺耳的哭喊声从头顶炸开,姜迟捂住耳朵:“要命了,你上辈子给人嚎丧的吧?”

      “您怎么知道?”郑宵惊讶之余还不忘拍马屁,“您真是料事如神!我生前在就是葬礼上给人哭丧送葬的。”

      “你给人送葬的时候见到鬼了?”姜迟奇怪道,“既然有人送葬,有地方安息,那人有何冤屈,为何还会化鬼?”

      “我也不知道,听说那是尚书的远亲,儿子死了以后活不下去就自尽了,本来送葬的队伍走得好好的,那棺材动了一下,里面爬出一个浑身是伤的女鬼,我吓得大叫一声,两眼一黑就死了。”

      姜迟问道:“那你有什么冤屈执念,怎么也变成鬼了?”

      郑宵委屈地抹了把眼泪:“我也不知道啊,醒来就这样了,呜呜……”

      姜迟无言以对,郑宵大概是个糊涂鬼,糊涂的人死了就变成了糊涂鬼,听起来好像也很合理。

      自郑宵嚎那一嗓子之后,院子里的鬼便越来越多,很快就要站不下了,来晚的只能趴在屋顶上。

      虽然结果都一样是死,但显然死法各不相同,什么样的鬼都有,各式各样,尽管姜迟见得多,还是有些超出想象。

      他吃惊地问:“京城枉死之人竟如此之多?”

      郑宵叹了口气,道:“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圣上年纪越大办的事越荒唐,我们都挺希望他早点来陪我们。”

      但皇帝毕竟是九五之尊,本身有龙气护体,京城又有鸣钟寺庇护,一般的鬼根本不能近身。

      一代帝王、一个朝代的气运,往往在一个个枉死的冤魂上慢慢散尽。

      冥冥之中,皆有注定。

      这不是姜迟该管的,他也没办法管。

      环视一周后,姜迟问:“鸣钟寺不能替他们超度吗?”

      “要超度的鬼太多了,得等寺里放号,除去日常法事和给宗族祈福,留给超度的时间不多,”郑宵从怀里摸出一个陈旧的小木牌,“给寺里捐过香火的人,或是施粥的大善人都排在前面,我刚死的那年就去排号了,可惜上辈子没做过太多行善积德的事,排到现在还没排到我。”

      姜迟默然,还是决定回归正题,转过身面对群鬼:“劳烦诸位走一趟,我今日想打听一下鹿门观灭门之事,不知诸位可有耳闻?”

      院子里的鬼很有眼色,他们能感觉到姜迟身上的气势,就算感觉不到,从方才郑宵和姜迟说话时的表现就知,姜迟肯定是不能得罪。

      看了一圈,院子角落有个瘸腿的鬼举了手:“回大人的话,我知道。”

      姜迟道:“请讲。”

      其他鬼给瘸腿鬼让出一条路,瘸腿鬼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院子中间,道:“我活着的时候以经商为业,曾在南地做过生意,十年前我在鹿门山下的镇子卖鱼,突然有一日刮起一阵阴风,把鹿门山包住,旁人靠近不了,过了一天一夜,再去看的时候,里面都是黑气,时不时还有鬼叫声。”

      “鹿门观的道长们平日待人宽厚,镇上的百姓想去帮忙,本来听说道士死后不会变鬼,但是山上阴气太重,无人敢靠近,又过了一天,照月观的人来了,他们把阴气灭掉,才知道里面的道长都死了,我听其中一个小道长说,有三个人的尸体没找到。”

      时间过去太久,瘸腿鬼挠了挠头,努力回忆道:“他说好像是掌教那一辈最小的小师弟,带着掌教的两个徒弟逃出来了。”

      姜迟心中一动,问道:“可知名姓?”

      “小师弟叫卓云山,两个徒弟一个叫钟灵川,一个叫胡远松。当时照月观的道长还在镇上找过几天,可惜那个叫卓云山的小师弟很少下山,镇上没什么人见过他,找了几日也没见踪影。”瘸腿鬼敲了敲自己的头,道:“后来因为无人敢靠近,鹿门观就荒了,三年之后,我听镇上人说鹿门山上的阴气突然没了,夜里见到鹿门观有人点灯,大概是回来了吧,不过后来我去京城做生意了,之后的事就不清楚了。”

      这么说,钟灵川和他小师叔后来回了鹿门观?但看他这跌跌撞撞的模样,他小师叔怎么放心让他一个人下山?

      他说找照月观的赵若淳是为了一件重要之事,是否和鹿门观被灭有关?

      最重要的是,他为何要无缘无故地跟着姜迟?
note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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