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第五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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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们之前的事，我今日来只为带他走。”徐牧一向不喜欢管别人的事，对于旁人的私事他不会站哪一方，也不会纠结谁对谁错。
别人的事，当事人都未必看得清、理得顺，旁人又何必多嘴？
李霁风腰间长剑出鞘，快得几乎看不见剑影，徐牧还未来得及反应，手中佩剑便脱了手，落在了一旁。
李霁风收了剑，淡淡道：“你要如何带他走？把刀架到脖子上，再威胁师父一次吗？”
徐牧一愣：“我……”
他的剑法招式都出自李霁风，即使真的打起来，他也不是师父的对手。
此时他手上一空，佩剑插在一旁的泥地上，他突然觉得很挫败。
他从前以为自己是堂庭派最优秀的弟子，是掌门首徒又天赋过人，很有些恃才傲物，觉得天地尚不够容纳自己。
现在却发现自己什么都不是，离了堂庭派首徒的身份，他还剩什么呢？原来他也和那些芸芸之众一般无二，如此轻易地被蒙骗，随众人颠倒黑白。
他并没有立身之本，无法保护所爱之人，连他当时去鸟鸣涧，不是巧合，而是听从了师父的吩咐，他一开始就是为鲛人泪而去的，后来鸟鸣涧的灭顶之灾，他能撇得一干二净吗？
那是他从小到大生活、成长的师门，是他曾无比自豪的师门……是他的师门犯下了杀孽。
但他什么也做不了，他没有拯救任何人的能力，如今也只不过会以命相逼罢了。
徐牧神情黯然，他身后的胡远松却突然上前，一挥袖，无数纸人飞出来，扑向面前那三人。
纸人紧紧粘在三人脸上，有些滑落在身上，拉住三人的衣袖，不准他们迈步，虽然威力不大，却极难缠，因为粘在身上，不想被烧死就不能所以直接用雷火符咒，实际上什么法术都没用，只能自己用手撕掉。
“徐师兄，我们快走！”
徐牧立即反应过来，一手拔起地上的佩剑，一手拽着胡远松，转头向山下跑。
刚跑至山下，李霁风和陈康安就追上来了。
钟青不得以动用了雪狼的力量，把纸人冻成冰渣，这才让三人脱了身，但雪狼在体内的力量一弱，此时阳鱼就占了上风，他的胸腔仿佛在灼烧，因此没能追过来。
徐牧一边跑一边问：“你还有纸人吗？”
“还、还有最后一个。”胡远松不敢对他说谎，十分不舍得从怀里摸出一个巴掌大的纸人，边角粗糙，纸面已经泛黄，上面还画着一个幼稚的笑脸。
“算了，这一个顶什么用？”徐牧转头看见渐近的人影，不甘心道：“这都已经跑出堂庭派的结界了，没想到还是功亏一篑。”
他话音刚落，陡然察觉四处阴气弥漫，不得不停了下来，他身后的胡远松撞在他后背上，脸色一白：“徐师兄，好像有阴气，有鬼！此处怎会有鬼？”
哪只鬼会这么不长眼睛，敢在堂庭山下溜达？
“我怎么知道？”徐牧手持佩剑，咬牙道：“阴气如此之重，恐怕不好对付。”
不知何时，林中突然站了个女子，一身华贵的紫衣，白发红眸，脸上蒙着面纱，撑着一把绛紫色的伞，伞面上如散落的碎星，闪着点点光亮，垂下的流苏坠着琉璃珠。
她身旁站着两个侍女模样的女鬼，面容算得上清秀，只是眼神空洞，面色惨白，双唇紧闭，除了侍女之外，还有若干白发老妪。
徐牧虽未见过，但也曾听过传闻，南方众鬼之主画皮鬼，白发红眸，紫衣及地，身边侍女名为大青小青，一旦开口哭嚎，此处必有人死。
白发老妪名为清水鬼，身形肿胀，口喷清水，普通人被喷中会晕倒在地，若无人救治，就会有性命之忧。
徐牧手持佩剑，严阵以待，但让他意外的是，那些清水鬼却并未如预料之中扑向他们，却反而舍近求远，向后面的李霁风和陈康安扑去。
清水鬼对于李霁风和陈康安来说不算什么，但这里喷一下，那里喷一下，数量一多便难缠了。
徐牧诧异地看过去，所有清水鬼无一例外，都冲向了身后两人，却好像根本看不见他和胡远松。
徐牧看向那传闻中的南鬼主，猜测道：“是卓云山让你们来的吗？”
明婳愣了一下：“卓云山？他不是死了吗？”
徐牧不明白她为何多此一问，奇怪道：“我当然知道他死了，鬼王要是活人，那还叫鬼王吗？”
明婳眨了眨眼睛，反应过来了：“你是说，鬼王是卓云山？”
“你不知道？”徐牧一惊，没想到自己情急之下说漏了嘴。
明婳当然不知道，此事连姜迟自己都知道了没多久，后面又一事赶着一事，她已经很久没和姜迟联系了。
“徐师兄，”一旁的胡远松提醒道，“之后再聊，我们快走吧。”
“啊！”明婳身边的大青突然尖叫一声，被身边的小青捂住了嘴。
徐牧心里一惊，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向身后那两人。
“他们二位的实力，你不必担心，”明婳的目光落在徐牧身后，不知是在看谁，她的目光柔了一瞬，而后又转向了徐牧，语气更显温柔：“你可以认为是鬼王派我来的，我今日只为帮你，不会杀人，何况以堂庭派如今之势，我何必自讨苦吃？”
李霁风和陈康安最多被拖上一刻，若他们召集堂庭派弟子下山，明婳就带了这么些鬼，想全身而退也不是易事，何况北地不是她的地盘，她还要防着雷鬼趁火打劫。
今日会出现在这里，无论是不是临时起意，她都不想和堂庭派动手。
“多谢相助。”徐牧对鬼一向没什么好感，不知为何，面对眼前这南鬼主，却意外地没有多少厌恶之感，他行了个礼，匆匆忙忙地拉着胡远松，准备继续往山下跑。
明婳眉眼露出笑意，问道：“你们要去哪里？我可以送你们一程。”
“多谢好意，不必了。”即使徐牧对她难生厌恶，但这毕竟是有名的大鬼主，他也不可能完全信任她。
“我只能拖住他们这一时半刻，若你们要去的地方很远，”明婳看了一眼胡远松，一眼就看出他行动并不那么迅速，“很快就会被追上。”
胡远松上前道：“我们要去涂山。”
“你！”徐牧转头瞪了胡远松一眼，拉住他，示意他闭嘴，但胡远松却像看不到似的，接着恳求道：“麻烦您了，我们要去涂山救我小师叔，我小师叔是鬼王，他会感谢你的！”
徐牧深吸一口，道：“抱歉，我师弟他脑子不清楚，他的话不必当回事……”
明婳笑着摇头，道：“无妨，你们对我有疑虑再正常不过了，我就依他所言，送你们去涂山，可好？”
说完，她握住手上油纸伞，轻轻一转，两人仿佛被一阵风卷了起来，眨眼间就消失在了林中。
“啊——呜呜呜……”明婳身边的大青终于抑制不住，挣脱了小青，开始凄惨地放声大哭。
李霁风见到那伞，动作一顿，而后一剑震开扑上来的清水鬼，快步向前，少见地露出急切之色道：“星移伞？你为何会有星移伞——”
明婳略一挥袖，清水鬼就自觉地退到了两旁，她摘下面纱，红眸看向面前的人，道：“霁风，好久不见。”
“明婳，”李霁风难以置信地上前一步，似乎想伸手碰一碰她，又僵硬地停住，定定地看向明婳，“你化鬼了，为何？鬼乃大奸大恶之化身……”
“未必吧，爱恨嗔痴，也只是心有执念。你知道我的身世，也知道萧氏做了什么，有些人虽然为人，却如人间恶鬼，”明婳红眸一凛，“灭族之恨未报，怎敢去见父母亲眷？”
“传闻南鬼主二十年前，杀尽东山萧氏，”陈康安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嫂子，那是你做的？”
明婳坦然道：“正是。”
李霁风眼眶泛红，哑声问道：“为何这二十年间，杳无音讯？”
“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是道门领袖，我是一方鬼主，如何再见？”明婳神色淡然，“今生缘分已尽，倒不如断了联系，对你我都好。”
李霁风不忍道：“萧氏之仇，我会替你报，你何须如此？”
“萧氏毕竟与你无冤无仇，又与道门联系甚广，我知道你最在意名声，并不愿你为难。”明婳眉间笑意浅浅，几十载时光流去，她一头银发如瀑，容颜却如当年，而李霁风两鬓斑白，脸上皱纹无数，已随岁月老去了。
“我当时曾劝你与我远走高飞，你不愿，我不怪你，你放不下修行，我放不下仇恨，我们今生注定无缘做梁上燕，变成如今这样，我也并不后悔。”明婳平静地看着从前的爱人，缓缓道：“我一生所悔之事只有三件，一是无法长伴所爱左右，二是无法陪伴骨肉长大，三是至亲不知所踪，死生未得复见。”
“霁风，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我手上沾染鲜血无数，没有资格劝你，”明婳顿了顿，眉间染上忧色，“但是无论你做什么，都不要把牧儿牵扯进来。”
李霁风道：“若我此事成功，窥破天机，对牧儿今后的修行也大有裨益，牧儿是我们的孩子，我自然不会害他。”
“窥破天机？我只知道天道好轮回，多行不义必自毙。”明婳叹息着摇头，深深地再看李霁风最后一眼，而后转动手中的星移伞，带着身边的大青小青，还有一旁的清水鬼，一起消失在林中。
李霁风和陈康安站在原地，良久之后，陈康安终于回神，他茫然地看向李霁风，问道：“我方才是做梦了吗？我好像见到嫂子了。”
“不是做梦，”李霁风走上前，拾起一颗紫色的琉璃珠，那是从星移伞上落下来的，“她大概一直在怪我，这么多年，从来没来过我的梦里。”
李霁风将小小的珠子握在手心里，目光落向不知名的远处，叹道：“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1）”
作者有话说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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