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叔今天也没想起我（秋风辞）》君长玉

43、第四十三章

　　“胡远松放你出来的？难道他早就知道这一切了？”赵若淳这下完全坐不住了，骂了一句：“这小兔崽子！怎么一句也不跟我说？”

　　“别的我不清楚，”姜迟回忆那个白衣小道士匆匆而过的脸，笃定道：“但确实是他放我出来的。”

　　钟灵川站起身：“我现在就去找他。”

　　姜迟摆了摆手，道：“我觉得这个事情最好还是从长计议。”

　　“小师叔，你放心，我一定会查清楚的。”钟灵川冲姜迟点了点头，抬脚就要往再走。

　　“你给我回来，”姜迟见他把门都打开了，眉心一跳，觉得孩子大了确实不好管了，“坐下！”

　　钟灵川没往外走了，他微微侧身，门外走进来一个人。

　　见到鹅黄色的及地衣裙，姜迟反应过来是谁了。

　　“嫂子？”

　　进来的正是黄粱夫人，听见这个称呼，她眼圈一红，点点头应道：“小师弟。”

　　姜迟拍了一下钟灵川，道：“叫师母。”

　　“师母。”钟灵川乖乖地照做。

　　姜迟行了个礼，道：“还未谢过嫂子。”

　　“你们是无尘的家人，自然也是我的家人，不必言谢，”黄粱夫人用丝帕轻轻拭去眼角泪光，从袖中拿出一只黑色的蝴蝶，“我方才在楼内发现了一只蝴蝶，似乎是用来传信的。”

　　黑色蝴蝶直直地向姜迟飞来。

　　蝴蝶上有明婳的鬼气，姜迟余光里看见赵若淳偷来疑惑的目光，他心想这蝴蝶这怎么当着面来呢？

　　赵若淳蹙眉道：“我好像感觉到一点阴气。”

　　“有吗？”姜迟面上不动声色，袖中的手轻轻一挥，那阴气便荡然无存。

　　钟灵川很有眼色，立即若无其事道：“没有吧，我没感觉到。”

　　“没有吗？”赵若淳此时自己也觉得有点疑惑，“好像是没了。”

　　姜迟欣慰地看了钟灵川一眼，见钟灵川冲他眨了眨眼睛，琥珀色的眸子闪闪发亮，让他见了心情都跟着好起来。

　　姜迟接过黑蝴蝶，明婳如此着急找他，说明明婳有急事。

　　姜迟往旁边退了一步，和其他人拉开一段距离，蝴蝶在他手中化为几行小字，一瞬之后，就消失了。

　　赵若淳没看清，问道：“这什么？信吗？”

　　“没什么，一个朋友托我帮忙，”姜迟没有多说，只是道：“看来我们得走了。”

　　黄粱夫人担忧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不用担心，只是些琐事，”姜迟微微一笑，“嫂子，保重。”

　　“你们也要保重，”黄粱夫人知道他心里有事，大概不便说出来，因此也识趣地没有多问，她道：“若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你们尽管开口。”

　　“好，嫂子若有什么事，随时都可以传信给我们。”姜迟应了，对赵若淳和钟灵川点点头，“走吧。”

　　两人应声而起，和黄粱夫人道了别，一同出了黄粱城。

　　赵若淳以为是当着黄粱夫人的面不好说，出来了又问道：“出什么事了？”

　　姜迟道：“堂庭派掌门李霁风有个徒弟叫徐牧，你认识吗？”

　　赵若淳道：“见过几面，怎么了？”

　　“说是失踪了，有人托我找一找他。”姜迟揉了揉眉心，实在觉得事情一团乱，明婳怎么会和徐牧有关系？

　　赵若淳奇怪道：“好好的，怎么会失踪？他是李霁风最得意的徒弟，堂庭派没找吗？谁托你帮忙？”

　　“一个朋友托的，她说徐牧七日前去了一趟鸟鸣涧，出来就疯了，至今不知下落，”姜迟隐去了明婳的姓名，他叹道：“我之前离开鸟鸣涧之前还专门设了个结界，又出什么事了？”

　　“我们之前也去过鸟鸣涧，不过晚了一步，你大概已经走了，”赵若淳拿出那个破破烂烂的罗盘，道：“对了，你去鸟鸣涧做什么？”

　　“路见不平，帮了个小忙，你那破罗盘哪儿挖出来的，还能转得动啊？”姜迟不想深谈自己在鸟鸣涧的事，他不想骗赵若淳和钟灵川，只好换了个话题，看向赵若淳手里的罗盘，怀疑地问道：“这又是你师父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翻出来的破烂？”

　　“这不是破烂，这是阴阳四方仪！祖上传下来的东西！这里头是阴阳泉里的阴阳石！”赵若淳珍惜地擦了擦手里的罗盘，“之前全靠它查鬼王的下落，只要鬼王一动用力量，指针就会逆时针转动。”

　　姜迟瞳孔一缩，立刻警惕起来，这破烂玩意儿竟然还有这个作用？这个阴阳泉里又是阴阳鱼，又是金玉匕首，现在还有块阴阳石，哪儿来的破水坑，怎么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幸好姜迟本来也很少使用鬼力，他更想做一个人而不是鬼，如此看来，以后用鬼力得更加小心。

　　“哦，原来是用来查鬼王的，”姜迟不动声色地问，“查到什么了？”

　　“鬼王有那么好查吗？做什么露出这种鄙夷的眼神？”赵若淳瞪了他一眼，道：“我查鬼王还不是为了给你报仇？”

　　赵若淳盯着罗盘看了一会儿，又问：“对了，你什么时候去的鸟鸣涧？

　　姜迟含糊道：“记不清了，上个月中旬吧。”

　　“上个月十五的白天，罗盘曾经转过，说明鬼王曾经使用过力量，”一旁的钟灵川突然开口道，“我们去鸟鸣涧时，听说鬼王不久前也去了鸟鸣涧。”

　　姜迟面上仍旧波澜不惊：“是吗？这么巧？”

　　鸟鸣涧那群鸟叽叽喳喳的，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虽然钟灵川不可能会知道他和鬼王的关系，但姜迟总觉得这话里有话。

　　钟灵川自小敏感，心思又细腻，难道察觉出什么了？不应该啊，姜迟自认没有露出什么破绽。

　　赵若淳一向粗神经，他没听出什么不对劲来：“鬼王也去了鸟鸣涧，也许是他破了你的结界，上个月十五的时候，罗盘逆时针转动了几圈。”

　　姜迟一回想，他好像还真是十五那天去的鸟鸣涧，用鬼力设了一个结界。

　　这罗盘都这么破了，怎么还这么准啊！

　　“可能吧，”姜迟含糊地应了一声，又问：“你们去鸟鸣涧做什么？”

　　“我们跟着你去的啊，”赵若淳理所当然道，“灵川不是给了你一枚铜钱？他可以知道你的行踪。”

　　姜迟看了看自己腰上的铜钱坠，心里一惊，竟然忘了这件事，钟灵川知道他的行踪！

　　姜迟忍不住看向钟灵川，见他低头不语，不知道在想什么。

　　钟灵川和赵若淳不一样，钟灵川心思极细，又善于观察，尤其喜欢多想，从他发现姜迟没有呼吸就可知，他和赵若淳这种粗神经是完全不一样的，钟灵川话不多，但脑袋转得很快，这孩子打小就聪明，哄是挺好哄的，但是不好糊弄，他有没有怀疑自己的行踪为什么会和鬼王重叠？

　　好在钟灵川没再纠结行踪的问题，他此时又提起另外一个疑问：“上个月十五，鬼王动用了力量，因此白日里罗盘会逆时针旋转，但奇怪的是，晚上它为什么又顺时针转？”

　　“它转晕了吧？”姜迟心想，顺时转可不关他的事，鸟鸣涧没留他吃饭，天没黑他就走了，也没再用过鬼力。

　　赵若淳翻了个白眼：“这里头是阴阳泉的灵石，灵石！之前从未出过错！”

　　姜迟问道：“你师父没说顺时针转是什么情况？”

　　“没说，”赵若淳摇头，叹了一口气，“这个罗盘放了很久，说不清当年是什么用途，但是只要鬼王动用力量，它就会转。”

　　姜迟问道：“那从前有过顺时针转的情况吗？”

　　赵若淳道：“这罗盘是这几年我师父收拾旧物时翻出来的，以前转没转过不清楚，不过这一年我一直把它带在身边，并没有见过这种情况。”

　　“你一直带在身边？”姜迟微微蹙眉，思索道：“它能指明具体方向吗？”

　　“转完之后会指向一个大概的方位，不过很快指针就又乱了，”提起这个，赵若淳又忍不住叹气，“天南地北，只有个大致的方向，何况鬼王又不是石头，时时都在动，若能用它来找人，我早就找到鬼王了。”

　　姜迟闻言，松了一口气，问道：“你们有没有在鸟鸣涧看到一个结界？”

　　“什么结界？”赵若淳一愣，接着摇头，“没看到有结界。”

　　姜迟设的结界不可能凭空消失，这说明在他之后，又有人进鸟鸣涧破掉了他的结界，此人定不是等闲之辈，这人为何在堂庭派之后又来鸟鸣涧？来做什么？不会是……姜迟心里冒出点不好的预感来。

　　想了一会儿，姜迟突然抬头，看向旁边过分安静的钟灵川，问道：“怎么一直不说话？你见到徐牧那只小黄雀了吗？”

　　钟灵川似乎刚回神，眨了眨眼，答道：“没有，他们对我们很戒备，我们没能进谷。”

　　“何止是戒备，简直像有什么深仇大恨，知道我们是道士之后，差点要杀了我们，”赵若淳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小黄雀？”

　　姜迟解释道：“一只雀妖，已经能化为人形了，之前一直跟在徐牧身边，我上次去鸟鸣涧的时候发现，她是那谷里鸟族的族长。”

　　赵若淳道：“然后呢？”

　　姜迟道：“她身上戴着个珠子，叫作鲛人泪，堂庭派要这个珠子，好像是为了找什么东西。”

　　赵若淳略略思索了一下，道：“堂庭派之前好像确实丢了一件东西，但此事他们瞒得很紧，也没有大肆寻找过，原来这么重要么？五年了还在找？”

　　“没有大肆寻找才说明重要，堂庭派不想让旁人知道他们丢了什么。”姜迟想了想，问道：“鲛人泪有什么特别的用处吗？”

　　钟灵川道：“据说可以隐藏妖气，还能用作‘避水珠’。”

　　“不错，”姜迟欣慰地点点头，道：“看来这些年读了不少书。”

　　钟灵川听到姜迟夸他，弯眉一笑。

　　他这些年读的书，大多是古籍秘闻，不过并不是为了增长见识，他翻遍古籍只想找到一个办法。

　　一个能让白骨死而复生的办法。

　　他想，这世间秘法千千万万，有没有一个法子，能让他的小师叔回来？

　　好不容易寻到一个上古阵法的记载，可惜没有具体的阵图，据说需要极阴极阳相融，极难实施。

　　“看来是有什么东西掉进水里了，我那朋友说，徐牧去了一次鸟鸣涧，出来就疯了，”姜迟叹道，“我怀疑有人夺走了鲛人泪，那小黄雀没了鲛人泪就会死，现在多半已经不在世了。”

　　钟灵川问道：“是鬼王吗？”

　　“不是鬼王。”

　　姜迟答得太干脆，话一出口自己也察觉了不妥，好在旁边的赵若淳没听出什么不对来，竟然还无意识地替他找补了一句：“鸟鸣涧的妖怪说鬼王不仅没杀他们，还救了他们，要是鬼王真想要鲛人泪，大可不必这么麻烦，直接灭了鸟鸣涧不就得了？鬼王什么坏事做不出来，他有什么好遮掩的，难道还怕人骂他？”

　　姜迟嘴上道：“说得对。”

　　心里却道：对个屁。

　　“徐牧喜欢那只小黄雀？”赵若淳对人妖之恋倒没什么偏见，只可怜他们姻缘难成，他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姜迟道：“我这个朋友在南边，她既然来找我，说明南边没找到徐牧的下落，正好堂庭派在北边，我们一路走一路帮忙找吧。”

　　“对了，还没来得及和你说谢谢，”姜迟抬眸看向赵若淳，由衷道：“若淳，谢谢你。”

　　他生前死后名声都不好听，旁人撇清关系都来不及，赵若淳却一直坚信他的清白，这么多年了，还想着还给他报仇。

　　一个人死了，会有人骂他恨他，但大多数人都会忘了他，只有极少的那几个人，会把他放在心上，仍旧时时怀念。

　　若能如此，也算不枉此生。

　　“说谢就见外了，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欢与人来往，我知道我朋友是什么样的人，不用旁人告诉我，”赵若淳与他对视，认真道：“老见你蹙眉，都不像你了。”

　　“说得也是，还没到最坏的地步，还有很多事要做。”姜迟点点头，道：“有件事要拜托你。”

　　赵若淳道：“你说。”

　　姜迟道：“你回一趟照月观，查一查当年给我送信的纸鹤，到底是从怎么来的。”

　　当年的信有蹊跷，明显就是为了要引姜迟去伏玉山，但那信纸上有照月观的标记，确实是来自照月观无疑，也许从这里入手，能查出一些蛛丝马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