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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三十九章 ...
“钟灵川!醒醒!钟灵川……”
姜迟几步来到钟灵川面前,喊了几声,眼前的人仍旧毫无反应,姜迟按住他的肩膀晃了晃,钟灵川支着头的手垂下来,没了支撑,就歪进了姜迟怀里。
钟灵川没有半点要醒来的意思,他呼吸平稳,神色平和,像是睡熟了。
姜迟伸手托住他,看向旁边的黄粱夫人,眼中一冷:“这是怎么回事?是你引他来的?”
黄粱夫人摇头:“来黄粱城入梦者,都是自愿而来。”
姜迟垂眸望向怀里的人,看见浓密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往常那双总是看过来,盛满光的眼睛。
钟灵川的头就靠在姜迟的胳膊上,呼吸平稳,近在咫尺,姜迟的心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钟灵川为什么要这么做?是报仇无望,所以生无可恋了吗?还是太想念过去,太想念鹿门观和卓云山,所以想永远留在梦里和他们在一起,不愿意醒来?
姜迟沉默良久之后,道:“你有没有办法让他醒过来?”
黄粱夫人道:“醒不醒,全凭他的意志。”
姜迟突然想起两人刚去京城时,晚上看见满天的孔明灯,点点明灯如繁星,印在钟灵川的眼里,照出他如青松般的身姿。
他望着夜空,哼了一首小调:“天上星,地上灯,河汉夜夜伴孤身,风也静,月也明,梦里何曾见故人……”
那时玉壶光转,灯火璀璨,他在繁华深处却眼带落寞,当时他是否也在怀念梦里某个再也回不来的人呢?
姜迟的手攥紧又放开,终于他做了决定,道:“我要见他一面。”
黄粱夫人道:“若是他自愿留在梦中,你又何必勉强?”
姜迟看着怀里的人,想起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眸,道:“我要去梦里见他,若是他亲口跟我说他要留在梦里,我不会勉强他。”
“好吧。”黄粱夫人从袖中拿出一个锦袋,她走到旁边的白玉香炉前,揭开盖子,倒了一点粉末进去,霎时间,屋内花香更浓。
“不要抵触我的力量,否则我无法拉你入梦。”黄粱夫人伸出一只手,摊开手,一只蓝紫色的蝴蝶自她手心里飞出来,没入姜迟的额间。
难以克制的困意袭来,眼前的一切渐渐模糊,姜迟一手抱着钟灵川,一手及时撑住梨花木桌,就这样失去了意识。
他不知道有人从屏风后走出来,扶住了他。
“多谢。”赵若淳把姜迟扶到木椅上坐下,但没把他的手从钟灵川身边抽回来,只要作罢。
赵若淳回身向黄粱夫人抱拳致谢。
黄粱夫人道:“不必言谢,若不是我无法离开黄粱城,当年的血海深仇,本不该交给他们,鹿门观这最后一点延续,我该替他护住的。”
提及故人,她的脸上露出难以掩去的悲戚。
赵若淳道:“夫人了解鹿门观的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是,我明白。”黄粱夫人垂眸,拭去眼角那一滴泪,她转过头,看向钟灵川,“我困在这城中,难得见到几个过去的故人,他这个大徒弟,当年个头才及腰间,现在也这么高了。”
岁月无声,鹿门观被灭,如今已经整整十年。
而后她又把目光转向姜迟,犹豫道:“这就是小师弟云山吧?我倒是第一次见他。”
“云山原来身体不好,不易远行,因此很少下山,”赵若淳顿了顿,道:“前些年有谣言说他背叛师门、与鬼王勾结,这是污蔑,绝无可能,还望夫人不要轻信。”
“很多时候人们看到的,都只是别人想让他们看到的,他们只相信自己想相信的真相,而并非事实。我虽困在这黄粱城中,信息闭塞,可我知道耳目皆可骗人,心却不会,从他一路入城言行来看,并无半点邪恶之意,我虽没见过他,从前也常听无尘提起,他的小师弟是天下最温和良善的人,可惜老天不公,好人未必有好报,当年其实我曾传信给他,希望他能来黄粱城避难,只是他不想连累我,所以拒绝了。”
当时大半个道门都在找卓云山,有些是要杀他维护正义,有些是垂涎他身上的秘宝,若是他肯来黄粱城,至少不用过东躲西藏、担惊受怕的日子。
“当时他甚至没有见过我,却仍旧为我着想,可见是个心地极好、极温柔的人,这样的人怎么会因为贪欲叛出师门,勾结恶鬼呢?”往事重提,不免令人神伤,黄粱夫人长叹一声,问道:“他的佩剑带来了吗?”
赵若淳点头,拿出一把碧色长剑,剑上嵌着一块雕刻成鹿的绿松石,正是当年卓云山的方睨剑。
方睨剑似有所感,立在姜迟身边,剑身颤抖。
黄粱夫人走近姜迟,伸出一指,在他眉心轻轻一点。
一串金色的符咒被紫色的蝴蝶包围着,从他眉心里飞出来,这符咒本身并不复杂,但加持它的符咒力量极大,像是某个上古的术法,别说钟灵川和赵若淳没发现,就连姜迟自己也未曾察觉。
以方睨剑为引,连接梦境与现实,因为黄粱夫人与黄粱花早已成为一体,借着黄粱花的力量,她拥有主导梦境的能力,在现实中她无法将这咒语牵出来,但姜迟入了梦,她可以顺着连接,把这符咒从梦里拖出来。
赵若淳当即用剑在指尖一抹,以血画咒,花了整整一炷香的时间,才将加持这加持符咒破除。
真正的咒语露出来,被赵若淳一剑斩断。
“是忘生咒,难怪他什么也不记得了。”赵若淳面色稍微有些苍白,他收了剑,道:“多谢夫人,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黄粱夫人笑了笑,道:“是我要谢你们,为他报仇也是我的心愿,我知道你们都不想连累我,但无论何时,你们来黄粱城,我都会尽全力保护你们。”
赵若淳并不善言辞,他心中颇为动容,抱拳给黄粱夫人行了一礼。
黄粱夫人躬身回了一礼,从房间里退了出来,脚步轻点,来到黄粱楼最顶层。
顶层是她的房间,门上挂满了琉璃制成的风铃,她将门轻轻推开,走入房中,这里处处都是蓝紫色的蝴蝶,巨大的莲花香炉放在正中央。
她走上前,舞动衣袖,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蝴蝶围绕着她,翩翩而舞,良久之后,她缓缓落在柔软的地毯上,合上了眼。
她梦见年少时被道士追捕,奋力扑动受伤的残翅,落在一片竹林外,被一个少年拢进衣袖。
少年眉目清俊,笑起来正如那日春风和煦,只此一眼,就足以让她一生难忘。
后来少年跋山涉水,终于在一座孤城里找到了一朵奇异的花,花朵散发着馥郁的芬芳,可以引人入梦,叫作黄粱花。
黄粱花治好了她的残翅,但只能生长在这里,不能移种到别处,她要借花续命,此生再也无法离开这座孤城。
少年是鹿门观的大弟子,将来要继承掌门之位,因此不能留下来,但仍旧时时来看她,承诺等日后门内事宜安定下来,会来娶她。
她没有等到喜轿,却等来了故人的死讯。
十年岁月匆匆而过,她静静地躺在他们曾经依偎的地方,故人不在,她才发现这房间大得可怕,香炉里的青烟环绕着她,她仍旧在梦中回忆往昔,她为来到城里的每一个人编织美梦,也为自己造梦,梦里红妆十里,锣鼓震天,一派喜悦之气,许无尘没有穿鹿门观的道袍,而是穿着一身大红喜服缓缓走近,向她伸出手,眉眼都是笑意:“鹿门观如今已经安定下来了,什么都不必担心了,玥盈,我来娶你了。”
梦中未比丹青见……人间别久不成悲。(注)
她在风铃声中沉沉睡去,回忆心上人的音容笑貌,过去就像一场旧梦,她一生只做这一场梦。
世人都说:“黄粱一梦终须醒,无根无极本归尘。”可是浮生本就如梦,为欢者又有几何?(注)
梦里雾气浓郁,姜迟在一片竹林里穿梭,眼前的雾渐渐散去,眼前的一切都清晰起来。
这里有大片大片的竹叶,他身上的黛蓝色锦衣变成了青色道袍,腰间还有一把碧色长剑。
姜迟乍一看以为是钟灵川的佩剑,因为这把剑和东隅剑一样,都嵌着雕刻成鹿绿松石,再仔细看又发现了不同,眼前这把剑身匀称,没有东隅剑那么长,剑鞘上还有竹叶暗纹。
这是谁的剑?为什么会在这里?
不知道是什么驱动着姜迟,他忍不住伸手握住剑柄,将佩剑抽了出来。
剑上的绿松石发着莹莹的光,似乎有自己的意识,姜迟被它带着舞了一个剑花。
风乍起,竹林在风中轻轻摇曳,竹叶沙沙作响,在风中旋转,姜迟跟随手中佩剑,刺、斩、劈、撩,脚下步法变换,他渐渐习惯了这种感觉,越来越自如,不再被剑带着动,而是与剑合为一体。
竹林幽深,唯有利剑破风而动,他沉浸其中,感觉身体里的血液在沸腾,有一种本来就属于他的东西,冲破了禁锢,融进了他的骨血之中。
他是谁、他从何而来、他如何生又如何死,他过去的一切,全部涌入他的脑海。
他记得鹿门观那一片竹林,记得儿时所有快乐的时光,也记得十年前那场可怕的围杀,记得五年里每一个辗转反侧、无法入眠的漫漫长夜,记得刻骨铭心的恨与痛、血与泪。
他还记起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原来当年伏在他膝上的孩子,已经长成了如松柏般的青年。
眉眼深邃,却依旧温柔。
姜迟定定地站了一刻钟,突然身形一晃,半跪在地上,吐出一口血来。
他用方睨剑支撑着,另一只手掩面,他闭上眼,不过短短几瞬,他已满面泪痕。
只流泪却不出声,原来钟灵川这一点,是像他啊。
泪与血混在一起,他起身用怀中丝帕擦去,然后环顾四周,确定这是鹿门观后山那一片竹林。
这是在钟灵川的梦里,尽管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就恢复了记忆,但他没忘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他要找到钟灵川。
于是姜迟收剑回了鹿门观,故地重游,一砖一瓦,一草一木,处处都他令留恋。
“小师弟,你又去后山练剑了?”姜迟回头看过去,三步之外,站着一个面容极熟悉的年轻人,五官俊朗,星眸如点漆。
姜迟看着眼前的人,想起这辈子最后一次见他,是鹿门观被恶鬼围攻的那一日,他浑身是血,颤抖着交给自己一个紫檀盒,嘱咐道:“这是鹿门观秘宝,绝不可落入旁人手中,云山,无论何时何地,你都要先保住自己的性命,切记切记……”
许无尘紧紧地握着姜迟的手,咳出一口血,艰难地重复道:“切记,你一定要活着,一定要活着……”
记忆渐渐重叠在一起,又慢慢变得模糊,许无尘此刻正完好无损地站在姜迟面前,好像更年轻一些,正温和地看着他。
姜迟轻唤了一声:“大师兄。”
“嗯,你看这是什么?”许无尘招手让他走近,从背后拿出一串糖葫芦,递到姜迟面前,“给你。”
晶莹剔透的糖衣裹着红彤彤的山楂果,姜迟接过糖葫芦,鼻子一酸。
大师兄记得他爱吃糖葫芦,每次下山都会给他带回一串。
糖葫芦还没入口,先被人用力地揉了一把头,一阵酒气扑鼻而来。
姜迟抬起头,二师兄摇摇晃晃地走过来,手里提着一个葫芦,见他被揉了头也没反应,奇怪道:“嚯,今日怎么不躲也不恼了?”
姜迟笑了笑,侧过头不看那一身酒气的人,眼睛却忍不住红了。
一阵刺耳粗糙的笛声响起,三师兄吹着竹笛,从大门里笑盈盈地跨进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冲出来的人对着后脑勺扇了一巴掌。
“说了不准在观内吹笛子!你听不出来很难听吗?吵死了!”
小师姐手里端着一盘红烧排骨,扇完二师兄,怒气冲冲地跑到二师兄面前,一拳打在他头上,道:“说了不准在观内喝酒!你闻不到你这一身酒味吗?臭死了!”
打完二师兄,她又看向姜迟。
姜迟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一步,多少年过去,小师姐的威严仍旧历历在目。
“说了不准在饭前吃零食!”小师姐目光如炬,紧紧地盯着姜迟手里的糖葫芦,看到它完整无缺,语气平和了一些,她问道:“云山告诉师姐,谁给你的?”
姜迟拿着糖葫芦往旁边一指,毫不犹豫地出卖了大师兄。
小师姐一脚踹在大师兄身上:“许无尘!你怎么做师兄的?你忘了小师弟当年被糖葫芦粘掉过牙吗?”
许无尘“哎呦”一声,踉跄了几步。
姜迟于心不忍道:“师姐,那是五年前的事了,我当时正在换牙。”
小师姐把红烧排骨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一听完,转身就冲大师兄吼:“你看!小师弟都记得!你就不记得了!”
许无尘拍了拍被踢的地方,无辜道:“我记得,他当时哭了一天呢,怎么能不记得?”
小师姐吼道:“记得你还买?他的牙要是烂了,我要你偿命!”
二师兄放下酒壶,过来劝道:“师妹,不至于不至于,偿命不至于……”
“你还敢凑过来?我还没说你呢!”小师姐怒目圆睁,“要是小师弟沾上你的酒瘾,我扒了你的皮!”
本来也想来劝的三师兄打消了念头,老实地坐在石桌旁,把嘴边的话都咽了回去,咽着咽着,不小心轻咳了一声。
小师姐立马转过头来:“天天吹笛子,小师弟的耳朵要是不好了,怎么不咳死你算了!”
三人不约而同地向姜迟投来求救的眼神。
姜迟会意,拉了拉小师姐的袖子,道:“师姐,我饿了。”
“师姐今日做了你爱吃的红烧排骨,”小师姐转过头看他,勉强消了点气,“算了,一天到晚迟早要被你们气死。”
姜迟冲着她弯眉一笑,坐到石桌上,桌上四菜一汤,红烧排骨色香味俱全,一看就让人食指大动。
小师姐给姜迟碗里夹了好几块排骨,这才掀起眼皮看向旁边那三个连呼吸都不敢出声的人,没好气道:“看不到要吃饭了?等我喊你们?”
小师姐脾气火爆,但始终是嘴硬心软。
他们四人是掌门卓子坤,也就是卓云山父亲门下的亲传弟子,卓夫人生下卓云山不久就去世了,卓子坤作为掌门又事务繁多,卓云山其实是在师兄师姐膝下长大的,小师弟是师父的老来子,据说生下来身体就不好,师兄师姐恨不得把他当眼珠子一样宝贝。
四人感情甚笃,与从小一起长大的至亲没有什么分别。
所以当那一日鹿门山被恶鬼包围,他们拼上性命也要把卓云山安全送出去。
小师姐从来爱美又爱干净,但那时她满身血污,脸上一道血痕,几乎破了相,她跪在地上,给许无尘的断臂止血,好让他和姜迟说完最后的话。
二师兄带着鹿门观众人守在外面,将冲进来的恶鬼挡住,他把平日珍藏的好酒全翻出来,念了雷火咒后往外扔,酒水烧起来,将恶鬼卷进火光中。
二师兄在火光中穿梭,把没被烧掉的恶鬼一剑捅穿,烟火熏人,也难免被恶鬼偷袭,他身上一半血,一半火灰,眼里一片清明,再没有往日半分的醉意,姜迟带着钟灵川和胡远松离开之前,他趁着酒水燃烧的间隙,跑回来和姜迟告别。
二师兄总是如此潇洒随意,他冲过来抱了一下姜迟,道:“今日师兄身上可没酒味了。”
姜迟被问道他身上的血气,哽咽道:“可我觉得还是酒味好闻。”
二师兄仰头大笑起来,他摸了一把姜迟头,道:“以后要记得给你二师兄送酒喝。”
一旁的小师姐斥道:“你手上脏死了还往小师弟头上摸,等这次事了,我剁了你的手!”
“那就等事了了再说吧!”二师兄一路跑了出去,外面数不尽的恶鬼还等着他。
“云山,”方才还怒气冲天的小师姐看向姜迟,目光温柔下来,她拉着姜迟的手,眼里泛着泪光,“你一定要好好的,师父师母在天之灵,一定会护佑你的,别的什么都不重要,只要你好好的……”
小师姐少见的显出几分脆弱来,她转头摸抹了一下眼睛,看向一边的钟灵川和胡远松,接着道:“云山今后也是长辈了,你们两个要听小师叔的话,我们鹿门观的弟子,永远都是一家人,记住了吗?”
胡远松已经被这情景吓傻了,只会愣愣地点头,而钟灵川则神情严肃道:“我会保护好小师叔的。”
“还有你,”小师姐看向三师兄,恶狠狠道:“一定得把他们平安送出去,否则回来我折断你那破笛子!”
三师兄温温吞吞,好不容易硬气一回:“要是他们出了事,我自己把腿打折!”
“咳咳,断谁的腿之后再说,”躺在一边的大师兄咳了两声,“快些走吧,我补的这个结界撑不了多久,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后来三师兄的笛子并不是小师姐折断的,他们一路下山,碰到恶鬼埋伏,三师兄断后,他佩剑已残,只好以竹笛为剑,竹笛脆弱,几击之后就断成了两半。
姜迟知道那根竹笛跟了三师兄很多年,小师姐威胁说要折断,其实只是说说而已,那竹笛是师父亲手给三师兄削的。
姜迟带着钟灵川和胡远松一路往山下跑,他离山上的竹林越来越远,离鹿门山越来越远,离过去的一切都越来越远。
可他不能回头。
他记忆中的鹿门观,他所爱的地方,他所牵挂的人,他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多年后时过境迁,再次出现在他面前,恍如隔世。
有些东西太美好,只能留在回忆里,确实只有在梦里才会出现。
但是后来的岁月里,午夜梦回,反而是那一日血染鹿门观的噩梦日日缠着他,如影随形。
他再也没有做过这样的美梦。
黄粱一梦终须醒,无根无极本归尘。——《枕中记》
浮生若梦,为欢几何。——《春夜宴从弟桃花园序》
鹧鸪天·元夕有所梦
宋· 姜夔
肥水东流无尽期。当初不合种相思。梦中未比丹青见,暗里忽惊山鸟啼。
春未绿,鬓先丝。人间别久不成悲。谁教岁岁红莲夜,两处沉吟各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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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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