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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三十七章 ...

  •   堂庭派被雷劈了,虽然除了歪脖子树之外并无伤亡,但还是得意思意思去打一下雷鬼,若是什么都不做,会让别人觉得第一道门胆小怕事,这就很丢脸。

      堂庭派早上点了几个弟子下山,就去找雷鬼讨说法了。

      他们随便打一下,本就不想开战的雷鬼也就象征性地抵挡一下,姜迟站在暗处看了一会儿,刚掏出一枚核桃,还没来得及剥完,他们就打完了,估计还能赶回去吃午饭。

      但是因为派出去的弟子不多,姜迟没见到多少道士,也没找到他想找的人,倒是从他们口中听到另外一件事——堂庭派要攻打鸟鸣涧。

      鸟鸣涧听着像条小溪,其实是个山谷,这是个妖谷,不过确实有一条清溪,气候宜居,集聚了很多鸟类化成的妖,因此就叫鸟鸣涧。

      鸟鸣涧一向与世隔绝,地势易守难攻,里面的妖大多修为不高,也从来不惹是生非,姜迟不明白为什么堂庭派要去攻打它。

      不过既然是去攻打,说明去的道士应该不少,姜迟打算跟去看看。

      他得知消息时堂庭派的道士已经上了路,等他到了鸟鸣涧,他们已经把山谷包围,又切断了水源,里面的妖走投无路,只好冲出来鱼死网破,山谷之中乱成一团。

      姜迟到的时候,刚好碰到一个穿得花花绿绿的鬼,头发乱蓬蓬的,看起来一脸怒气,正焦虑地在山谷外徘徊。

      这是蓬头鬼,可以在白天出现,它一旦出现,说明附近有动物惨死了。

      果然和姜迟猜得一样,刚一踏入鸟鸣涧,就发现这里有阵法,让鸟鸣涧的鸟无法飞起来,只能被困在山上,堂庭派的道士已经攻上了山,他们大多道行不浅,又是有备而来,鸟鸣涧根本没办法抵挡,山脚处处都是鸟类的尸体,很是惨烈。

      浓重的血腥气让姜迟忍不住眉头紧锁。

      鸟鸣涧这是犯了什么大罪,要遭此灭顶之灾?

      姜迟正要往山上走,却不知被什么拉住了衣摆,低头一看,有个八九岁大的孩童,不知道藏在哪里躲过了一劫,浑身都是血,脸上还有一点化形未消的羽毛,此时正趴在地上,艰难地扯住姜迟的衣角,满脸都是恨意。

      “不许、不许……你们上去!”

      姜迟一向容易对小孩子心软,知道这孩子大概以为自己也是道士所以才有敌意,于是他蹲下身,小心地把那孩子扶起来,温声道:“我不是道士,我只是路过此处,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那些道士要来打你们?”

      “道士……坏,我要……杀了他们……”孩童显然不相信他,恶狠狠地要咬姜迟的手。

      “我确实不是道士,”姜迟躲了一下,握住孩童的手,勉强压下身上被血气激出的一点怪异,尽量平和道:“你看,我身上都没有道行,怎么会是道士呢?”

      孩童看着他,仍旧满脸狐疑。

      这孩子是只妖,身上应该受了伤,但是不致命,所以他还能保持人形,姜迟发现他胳膊在流血,于是掏出一张手帕来,想给他处理一下伤口。

      孩童极不情愿,但是实在没力气了,挣扎了一下没多大用,也就作罢。

      血气太重,姜迟的手有点发抖,他尽全力将自己的注意力从鲜血上转移,用手帕把孩子身上的伤口包住,勉强止住了血,做完这一切,姜迟也没有起身,半蹲着看向他。

      孩童确实没在姜迟身上发现道士的味道,又见姜迟言行温和无害,逐渐放下了戒心。

      鸟鸣涧的妖大多不谙世事、心思单纯,而眼前这只小妖,说到底也只是个孩子。

      “那些道士是来抢鲛人泪的,但鲛人泪在阿姐身上,阿姐不在谷中,于是他们就大开杀戒,要逼阿姐回来……”说着说着,孩童揉了揉眼睛,落下几滴豆大的泪来。

      姜迟替他把眼泪拭去,问道:“你阿姐回来了吗?”

      “回来了,他们都在山上,”孩童的眼泪根本止不住,他抽泣道:“可是阿姐没有鲛人泪就会死,阿姐死了就没有人能保护鸟鸣涧了!”

      身怀鲛人泪此等至宝,又要保护鸟鸣涧,姜迟心里猜了个大概,问道:“你阿姐是族长?”

      孩童点点头,拉住姜迟的衣袖,觉得眼前是个好人,已经完全放下了戒心,他带着哭腔恳求道:“求你救救阿姐,救救我们吧,求求你……”

      如此单纯,如此容易轻信旁人,又如此绝望无助。

      孩童稚嫩的脸上满是泪痕,和脸上沾的血混在一起,他哭得这样伤心,怎么能叫人不心软?

      “别担心,”姜迟将他一把抱起来,放在附近的灌木丛中,用帕子给他擦脸,擦完索性就把帕子留给了他,“你在这里藏好,我现在就上山。”

      从山脚到山腰,一路上横尸遍野,鸟鸣涧中寂静无声,并无半声鸟鸣。

      姜迟看得又惊又怒,若不是知道来的是堂庭派,看见这山中惨景,还以为来的是什么邪魔恶鬼,仅仅为了一颗鲛人泪,就要杀死如此多无辜的生灵,好一个道貌岸然的第一道门,白衣不染纤尘,原来染的是鲜血!

      一直到山顶,他才看到了堂庭派的道士,手上都拿着长剑和符纸,把山上的妖都围在山巅之上。

      白衣点点,在青翠的草木之间,分外刺眼。

      姜迟没在那群道士里见到什么熟悉的面孔,在那妖怪里倒是看见了一个。

      站在最中间的人也是一身白色道袍,但已经看不出原来的矜贵,处处都沾了污泥,很是狼狈。

      姜迟很难想象当时京城中那个一身白衣、清高傲然的道士,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师叔,鲛人泪我会再去找的,但若是拿走了这一颗,阿莹即刻就会丧命,”徐牧站在那女妖面前,恳求道:“师叔,求您告诉师父,再给我些时间……”

      为首的中年道士正是徐牧的师叔陈康安,他恨铁不成钢地斥道:“牧儿!你不要被那女妖迷惑了心智!你不知道那湖中的东西有多重要!”

      “那东西再重要,能有这万千性命重要吗?”徐牧双眼通红,他难以想象自己的同门竟如此心狠,杀了这么多无辜的性命,如今连他心上人的命也要夺走。

      “性命?妖怪的性命也算性命?不过都是些畜生!”陈康安气得拔了剑,怒道:“我看你真是被迷昏了头!你既然早就找到了鲛人泪,为何不告知门内?如今还要挡在这妖怪面前,难道为了她,你连你师父的话也不听了吗?”

      “弟子不敢,”徐牧上前一步,跪在了地上,“师叔若一定要上前,便从我身上跨过去吧。”

      “徐牧,和你师叔回去吧。”阿莹走上来,轻轻扶住了徐牧的肩,又看向陈康安,道:“是不是我交出鲛人泪,你们今日就能放过鸟鸣涧?”

      “阿莹,不可!”徐牧握住阿莹的手,冲她摇头,急切道:“你与鲛人泪早已成为一体,绝不能随意摘下,否则……”

      后面的小妖也跟着道:“族长,若是你不在了,鸟鸣涧今后也只能任人宰割,我们不是贪生怕死之徒,若是日后要成为丧家之犬,倒不如今日与他们鱼死网破!”

      鲛人泪是阿莹这一族的传承,由历代族长保管,族长的妖力最高,即使不在谷内,也对其他妖怪有震慑之力,因此鸟族才能安然无恙地在鸟鸣涧繁衍千年。

      千年前,鸟鸣涧曾经有一位前辈,他耗尽修为救了一条濒死的鲛人,重伤的鲛人在水底沉睡,无法化为人形的鸟儿只能隔着水,凝望自己的爱人。

      后来过了很多很多年,鸟儿没有等到鲛人醒来,在自己将死之际,最后一次扑动翅膀,然后坠入水中,落在了爱人身边。

      沉睡中的鲛人似有所感,流下一滴泪之后,化为了水中泡沫。

      那滴泪变成了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是他们纯粹无瑕但又充满遗憾的爱情,数千年后,仍荫庇后人。

      只是这点力量,并不足以对抗第一道门。

      姜迟本来就在山脚答应过孩童,如今见到徐牧要死,更是不得不出手了。

      “什么东西值得如此争抢?”

      一阵阴气应声而来,山中所有道士皆以剑抵挡,然而无济于事,谁也无法再迈上一步。

      不知谁喊了一句“鬼王”,山上无论是人还是妖,皆是满脸惊恐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鬼王?”陈康安眉头紧锁,“你也想要鲛人泪?”

      徐牧已经站起了身,把阿莹护在了身后,一人一妖都警惕地看向姜迟。

      姜迟脸上戴着白骨面具,心里感到无语,道:“我什么说要鲛人泪了?”

      陈康安松了一口气,又问道:“那你来做什么?”

      “笑话,”姜迟冷冷道,“我想做什么,要你管?”

      徐牧护着阿莹,面色不善道:“你要干什么?”

      徐牧这个脾气还是这么讨打,姜迟心想,我都说了我是鬼王,这家伙怎么一点也不知道怕?他不知道我随便就能要他的命吗?

      虽然姜迟并不会这样做。

      “受人所托,救汝性命。”姜迟看向堂庭派众人,发现有几个道士已经吓软了腿,于是他保持着冷冰冰的语气,抬了抬下巴,对陈康安道:“若你们此时下山,我可以酌情可放你们一命。”

      鬼王对付这些道士,可谓是横扫千军,不想死当然得答应。

      陈康安不是莽夫,自然知道鲛人泪今日是拿不到了,大不了今后再来,眼下还是保命重要,他瞪了一眼还和妖怪站在一起的徐牧,厉声道:“牧儿,还不跟上来?”

      徐牧面露挣扎,不放心地看了看不远处的鬼王,又看了看身边的阿莹。

      阿莹拍了拍徐牧的手,小声安慰道:“若是鬼王真的想要我们的性命,随时都可以动手,他既然这么说了,想必是没事的。”

      徐牧焦急地摇头:“若是有事怎么办?”

      姜迟听了觉得有点好笑,他道:“那你留在这里也没用,最多就一起死,还不如趁现在走了,以后回来报仇。”

      反正恨鬼王的人多了去了,就算姜迟什么也不做,别人也照样恨他。

      “你!”

      “徐牧!”徐牧提剑要上前,却被阿莹死死拉住。

      姜迟道:“我今日确实是救人,不是来杀人的,我要想让谁死,不过眨眼间的功夫,还能留你们说这些废话?”

      姜迟在心里腹诽,徐牧这大情种怎么这么固执?还要动手,他有没有脑子?道门难道一个正常人也没有?

      这么一比,还是钟灵川听话些。

      “没关系,鬼王既然这么说了,那就不会有事的,他没必要骗我们。”阿莹拉住徐牧的手,轻轻地放在自己脸上,“你先回去,没事的。”

      “阿莹,”徐牧轻轻将她额间碎发别到耳后,语气坚定道:“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两只小鸳鸯依依不舍地道别,本来很感人,但总有那么一条棍,硬要来棒打鸳鸯。

      陈康安一听徐牧还要回来,气得怒目圆睁,呵斥道:“你还敢来找她?今日就跟她断干净了!”

      “咳!”姜迟清了清嗓子,冷冷地催促道,“你们还不走,是不是不想走了?”

      陈康安无法,只能忍气吞声地闭嘴。

      “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有事马上联系我。”徐牧握住阿莹的手,在她手上放了一只纸鹤。

      姜迟心想,原来送纸鹤真是道门的传统,难道我以前真的和道门有什么关系?怎么到现在都没发现有人认识我?我生前混得也太惨了吧?

      姜迟一想,自己又不可能是道士,道士怎么能化鬼呢?而且一化还化成了鬼王,无论师出何门,都得把师门祖坟气得冒烟。

      徐牧被阿莹好一通劝,终于不情不愿地跟着堂庭派走了。

      等道士都走完了,姜迟看这里没啥事了,血气又重,他不想多待,而且山上的妖怪都战战兢兢地看着他,看起来也没有留他吃饭的意思。

      就在姜迟转身时,阿莹突然上前一步,跪在了他面前,道:“今日多谢鬼王出手相救,来日若有需要,鸟鸣涧必当万死不辞。”

      “不必,”姜迟负手而立,并未转头看她,语气淡淡道:“我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而已。”

      阿莹问道:“那请问是受何人之托?我可曾认识?”

      寻常人见到鬼王不腿软就不错了,这小黄雀竟然还敢打破砂锅问到底,果然跟徐牧性子一样,难怪能处在一起。

      “不曾。”

      要说认识,姜迟不就露馅儿了?山脚下的孩子见过自己的脸,姜迟自然不能提出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姜迟下了山,找了一圈没看到那孩子,大概是自己走了,他想还是要救人救到底,于是在山脚设了个结界,免得堂庭派再来。

      鬼王的结界是世间极阴之阵,少有人能破得了。

      反正陈康安肯定不行。

      此间事了,姜迟便离开了鸟鸣涧,他不知道的是,当晚有人潜入鸟鸣涧破掉了结界,夺走了鲛人泪。

      鸟鸣涧的小黄雀,没有等来她想等的人。

      正如跪在堂庭山上,甘愿受罚的徐牧也不知道,他心心念念的人已经与他阴阳两隔。

      上天总是会夺走你最重要的东西,以此来告诉你世事无常,就像鸟鸣涧终究还是没能保住鲛人泪,徐牧也终究没有保住自己的心上人。

      鲛人泪就像一把钥匙,即将打开过去封存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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