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三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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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迟要查前尘往事，决定从当年那个救他的白衣小道士入手。
他并不善丹青，找了好几个画师，根据当年匆匆一面的记忆，画了一幅最像的画像，白衣小道士年纪不大，看起来十五六岁，应该和当时控制他的人关系很近，否则不可能把姜迟救出来，由此可知不是寻常道士。
天下道士千千万，穿白衣的不一定都是堂庭派，但姜迟认识徐牧，知道堂庭派是穿白衣道袍的。
他不能大张旗鼓地找，也不能把画像轻易给旁人看，打草惊蛇会害了对方，可世上道士多如牛毛，若是一个个找，要找到什么时候去？
“郑宵。”
“哎！小的在！”
姜迟道：“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郑宵犹豫道：“那……草民在？”
“算了，”姜迟摆了摆手，懒得就称呼这个事跟他纠结，“我想问，有没有什么活动，会有很多道士聚集在一起？”
郑宵道：“论道大会啊，这个您不是最清楚了吗？”
要不也不会挑着时间，把陆浑山的道士一锅端了，不过姜迟并不喜欢别人提陆浑山的事，所以后面的话郑宵就没说出来了。
姜迟略一思索，道：“参与论道大会的门派也有限，有什么活动能让所有道士都参加？”
郑宵想了想，道：“这个好像没有，什么活动都总有人不想来。”
比如鬼众的百鬼宴，郑宵就很不想来。
姜迟改口道：“那只让每门的优秀道士来呢？”
“这种情况一般都是讨伐鬼主，鬼主越厉害，为了功德和道行，来打他的道士肯定也就越多，要让每门每派最优秀的道士都来，估计只有……”郑宵咽了咽口水，没往下说。
姜迟问道：“只有什么？”
郑宵小声道：“只有讨伐您的情况。”
姜迟没接话，似乎在思考，郑宵以为他生气了，刚要谢罪，就听姜迟道：“你说得有道理。”
郑宵不敢相信地问：“真让他们来打您啊？”
姜迟突然笑了一下，道：“你不也是鬼主？为什么不能让他们打你？”
郑宵惊恐道：“不不不，大人我错了！”
他天天宅在屋里，除了尖叫有点杀伤力，别的啥也不会啊！
“开个玩笑罢了，”姜迟罢了摆手，轻描淡写地问道：“我记得堂庭派在北边，是雷鬼的地盘对吧？”
眼看矛盾转移了，郑宵赶紧点头：“对对对，在雷鬼的地盘上！”
姜迟点点头：“我看他不顺眼很久了，咱们给他找点麻烦。”
姜迟没说要怎么个找法，直到他们来到了北地，离堂庭派只有几里的距离，已经能看到堂庭山的轮廓，姜迟才终于停住脚步，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转头对郑宵道：“看好了。”
他上前一步，抬起右手，修长白皙的手中空无一物，指尖聚拢，方才还晴空万里，刹那间狂风大作，乌云呈压城之势，好巧不巧，就压在堂庭山头顶。
巨大的阴气让郑宵浑身一震，险些双膝一软，鬼王之能竟然已经到了呼风唤雨的地步？这和半仙还有什么区别？
天气变幻莫测，这不奇怪，堂庭山上的人开始并没有察觉不对劲，直到开始打雷——打雷自然也没什么奇怪，但光打雷不下雨，还次次都打在堂庭山上，一连劈了整整一个时辰！
事出反常必有妖，谁不知道北鬼主雷鬼最善长的就是打雷？若不是山上有阵法，那雷是不是就要打在堂庭派里了？这简直是赤裸裸的挑衅！
堂庭派很生气，雷鬼也很生气。
这雷看着来势汹汹，就是听着声音唬人，实际威力并不大，每一下都准确地劈中山上的一棵歪脖子树，实在敷衍。
鬼王久不出世，世人了解不多，也不知道鬼王具体能干啥，自然也不会想到是鬼王干的，这满天的阴气，谁不会联想到雷鬼？
雷鬼心里也嘀咕，鬼王怎么不干脆把堂庭派劈掉算了？这是在干什么？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甩这么大口锅给他？
经过这么多年的经验，雷鬼深知得罪堂庭派不是什么好事，但又不敢把锅甩回给鬼王，只好派人连夜去联系狰狞鬼，商量对策。
堂庭山上众人气愤不已，掌门李霁风坐在首座，安抚了众人之后，把自己的师弟陈康安单独叫到了偏殿。
相比其他义愤填膺的其他门人，李霁风脸上并没有多少波澜。
“师弟，此事你怎么看？”
陈康安冷哼一声：“雷鬼此举明摆着是挑衅，若是堂庭派装作无事发生，世人会说我们胆小怕事，甘愿受辱，我派颜面无存。”
“师弟所言极是，”李霁风点点头，话锋一转，“不过雷鬼倒不足为惧。”
陈康安不解道：“既然不足为惧，那方才师兄为何不下令讨伐雷鬼？”
“四方平衡已经维持多年，人与鬼亦如此，牵一发必将动全身，目前时机尚未成熟。”李霁风倒了两杯茶，示意陈康安坐下，“牧儿还没找到鲛人泪的下落？”
“没有，”陈康安摇头，提起这事便忍不住忧心，“我在京城遇见他了，他说在鸟鸣涧一无所获，打算去别处寻一寻。”
“鸟鸣涧若是找不到，别处就更找不到了，千年前鲛人最后一次出现，就在鸟鸣涧，鲛人泪一定还在那里，”李霁风递过去一杯清茶，语气依旧如故，岁月在他身上留下了始终如一的沉静，“我们不能再等了。”
陈康安拿着茶杯，还未来得及入口，闻言动作一顿，问道：“师兄的意思是……”
李霁风沉声道：“他总有一天会回来，我有预感，这一天快来了，我们要早做准备。”
陈康安面露挣扎：“但是……”
“师弟，事已至此，无法回头，这是你我的机遇，也是整个堂庭派的机遇，”李霁风注视着陈康安，缓缓道：“毕竟我们都不年轻了。”
陈康安闭了闭眼，良久之后，他点了点头，似是下了决心：“我明白。”
“让牧儿回来吧，鲛人泪不用他找了，下月初三，你亲自带人去鸟鸣涧，”李霁风又重新给陈康安续了一杯茶，淡淡道：“若是别的办法都不奏效，就还是用老办法，务必要把鲛人泪带回来。”
陈康安道：“师兄放心。”
堂庭派被雷劈了，虽然除了歪脖子树之外并无伤亡损失，但第一道门被雷劈了，多少算个大事，还是很快就传了出去。
“巧了，”赵若淳擦了擦手中的破烂罗盘，“堂庭派被雷劈正好和罗盘大动是同一天。”
钟灵川道：“难道不是雷鬼，是鬼王？”
赵若淳面露忧色：“鬼王这次来参加百鬼宴就说明他要入世了，只是不知缘由，明明这五年一点动静都没有，如果鬼王再次来袭，我们没有胜算。”
赵若淳虽然没有直接点明，但他的意思很明确，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要找到金玉匕首。
这意味着必须揭开过去的伤疤，一旦姜迟重新成为“卓云山”，眼前这无忧无虑、悠闲自在的日子就一去不复返了。
姜迟不仅永远不可能独善其身，他甚至会成为漩涡的中心。
在阴阳山时两人并没有达成共识，离开后又过了几日，也没有在提过这件事。
两人同时沉默下来，好一会儿，赵若淳才问道：“五年前云山究竟是怎么出事的？你们不是一直都躲得好好的吗？”
钟灵川疑道：“赵前辈不知道？五年前不是照月观发消息说远松不见了，让小师叔一起去找人吗？”
赵若淳茫然道：“你也知道，照月观和鹿门观一样，弟子都是散养的，我们自己都不知道他失踪了，还是后来堂庭派把他救回来，我们才发现他确实不见了，何况照月观那么多弟子，就算要找人，谁去不行？你们当时都自顾不暇了，我们怎么会让云山去？”
这事说起来确实是照月观失职，本来胡远松是鹿门观的弟子，又是卓云山的师侄，赵若淳都该多照应一二，但他本来也不是个细心的人，何况后来卓云山被人诬陷，胡远松却不敢出面为卓云山说话，只有钟灵川从始至终坚称卓云山没有背叛师门。
当日卓云山带着这两个师侄，九死一生地逃出来，在这世上亲近重要之人就只剩这么几个了，赵若淳不能要求胡远松做什么，但他为卓云山感到寒心，因此也就不待见胡远松。
钟灵川道：“但是那纸鹤上印了照月观的标识，小师叔确认过，是来自照月观无疑。”
怕胡远松出事，卓云山才离开藏身之处，急忙去寻。
“除了我之外，照月观其他人都不知道云山在哪儿，怕暴露你们的行踪，我从来没主动给他传过消息，”赵若淳脸色一沉，问道：“纸鹤上写了什么？”
钟灵川道：“只说远松失踪了，可能在伏玉山附近，很紧急，让小师叔尽快赶过去。”
赵若淳问道：“他竟然没怀疑是有人故意引他过去？”
虽说关心则乱，但卓云山绝非莽撞之人。
钟灵川摇了摇头，道：“小师叔曾给我们一人一枚五铢钱，遇到危险时可保我们一命，就在收到纸鹤后不久，小师叔感觉到远松的铜钱碎了。”
“之后各大道门赶到伏玉山，堂庭派掌门李霁风击杀恶鬼，救下胡远松，但众人只在伏玉山下的孤城外……”钟灵川哽咽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接着道：“寻到了一具白骨。”
白骨穿着一身破烂衣裳，被深红色的血浸透，早已看不出原样，腰上佩着一把碧色长剑。
只远远一眼，就让钟灵川痛心入骨——碧色剑柄上嵌着一块雕刻成鹿的绿松石，那正是卓云山的方睨剑。
剑名取自《庄子》：“日方中方睨，物方生方死。”
生者以死为死，死者以生为死，也许冥冥之中，早有注定。
那白骨上有大量阴气缭绕，如此浓郁的阴气说明死者要么化了鬼，要么心术不正与鬼勾结，导致阴气入体，如此才能深入骨髓，经久不消。
但众所周知，道士不会化鬼，死后即使有怨气也会被功德抵消，道行会护着魂魄去转世，因此就算被人杀死，尸体上也不会怨气积阴。
那具白骨就成了卓云山勾结鬼王的证据。
赵若淳越想越觉得不解：“如果云山确实见到了鬼王，为什么他没事，只是失去记忆？那白骨又是谁的？为什么他的佩剑会在那里？”
“不知道，小师叔还记得一些道术和阵法，”钟灵川从怀里拿出姜迟给他的纸鹤，声音微微发哑，“但是他没有道行了。”
虽然两人都不想往这方面想，但若是卓云山确实见到了鬼王，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以鬼王的实力，他要杀谁，目前没有任何道士能够逃得掉。
赵若淳道：“既然鬼王是为了夺取秘宝，那五年前是不是他故意引云山去伏玉山？”
但鬼王为什么要留下卓云山的性命？杀人夺宝难道不是更方便？卓云山的记忆和道行又为什么会消失？
“我不知道。”钟灵川闭上眼，脑海里是伏玉山下那一片茫茫雪原，北风吹雁雪纷纷，上下一片白，唯有伏玉城上一点红。
城上白骨一身血衣，在风中每一次摇晃，都像一把匕首，扎在钟灵川的心上。
钟灵川把手按在胸口，那里放着姜迟给他的纸鹤，他勉强感到一点慰藉。
至少现在……小师叔还好好地活着。
作者有话说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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