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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三十三章 ...

  •   实际上,今年四方鬼宴只商议了一件事,若是徐牧在此,定然要忍不住拔剑。

      因为这件事,说的正是近些年风头无两的堂庭派。

      四方有四大鬼主,自然也有四大道观,阑风观不必说,早在十几年前就被钟灵川他爹钟青给灭了,鹿门观也在十年前覆灭,如今还剩堂庭派和照月观。

      本来四大道观若有空缺,必有后来者居上,但五年前的陆浑山火把各观的优秀弟子灭了大半,各观元气大伤,至今仍未缓过劲来,更不想当这个出头鸟。

      受陆浑山火影响最小的道观有三个,一个是照月观,因为不满当年堂庭派极力指控卓云山勾结恶鬼,照月观与堂庭派一直不合,陆浑山论道由堂庭派发起,照月观自然不会去。

      一个是岚烟观,他们不仅没参加陆浑山论道,除了所有道门必须到场的大会之外,他们基本上什么活动都不参加。

      还有一个是堂庭派自己,虽然论道是他们组织的,但去的人只有四个,一位长老及其亲传弟子,反正这长老脾气古怪,和掌门的关系也不怎么样,大家意思意思默哀一下也就算了,没多大影响。

      鹿门观被灭后,照月观独木难支,又被堂庭派联合众道门孤立,而岚烟观更安静地窝在自己的山头上,不争不抢、啥也不管,堂庭派一家独大,拥护者甚多,俨然成为了道门领袖。

      一旦有人打破了平衡,往日的平静就烟消云散。

      鬼王也算变数,但他现世后极少露面,也不插手鬼界事宜,四方鬼主仍旧互相牵制,一起抗衡道门。

      鬼王虽然令人忌惮,但实在太过强大,一个鹿门观、一个陆浑山足以震慑天下,没有人会想不开去找他的麻烦。

      但如今除去照月观和岚烟观之外,道门几乎都由堂庭派说了算,某种意义上已经拧成了一股绳,从原来的点点火星汇成了一丛大火,这些年行事越来越无所忌惮,四大鬼主都多少在它手里吃过亏,任何一个鬼主都无法单独与它抗衡,平衡已然被打破了。

      道门既然联盟,鬼众也得联合起来,否则迟早要被堂庭派逐个击破,但鬼众得有个统一的领袖,否则还和过去一样只是一盘散沙,四方鬼主商议了很久,谁也不服谁。

      他们要找一个足够强大、能够震得所有恶鬼的领袖,其实人选早就有了,只是这个人不怎么管事,也总不见踪迹。

      狰狞鬼走上前,半跪在鬼王面前,恭敬道:“请鬼王带领诸鬼,共同对抗道门!”

      众鬼纷纷效仿:“请鬼王带领诸鬼,共同对抗道门!”

      声音久久回荡在抱幽山之上,这帮阴气过重的鬼喊起来竟然还挺有气势。

      鬼王仍旧坐在石椅之上,沉默不语,他静静地望着面前这乌压压的一片鬼,似乎在思考。

      狰狞鬼见他不说话,又道:“此事关系鬼界生死存亡,请鬼王早做决定!”

      “既然事关重大,待我细细考虑再做决定。”鬼王站起身,挥了挥手,“今日便到此为止,散会吧。”

      “这……”底下鬼众仍有疑虑,议论不止。

      鬼王见他们不动,提声道:“我说散会!”

      得了,你们不走,我走行了吧?

      他见没动静,说完这句话后,又如一阵风,消失在石椅之后。

      场上安静了好一会儿,画皮鬼站起来道:“今日算证明我所言非虚了吧?若是鬼王考虑好了,自然会联系我,诸位尽欢,恕我不奉陪了,告辞。”

      她走后,一口也没吃上的大鬼也走了,还带了一大群小鬼,场上空了不少,狰狞鬼和雷鬼倒是一副哥俩好的模样,有说有笑,一起走了。

      上头的老大走完了,又没上菜又没歌舞,过会儿天又要亮了,下面的鬼待着也无趣,没多久都散了。

      姜迟几人比较谨慎,一直到天边翻起鱼白肚,天光大亮之后,才从树林里出来。

      姜迟道:“鬼王也见了,你们之后有什么打算?”

      “以昨夜之见,鬼王的力量强大如往昔,”赵若淳思忖道,“不借助外力,不可能杀得了他。”

      他没直说要去找金玉匕首,倒不是故意避着姜迟,这里还有吴元易和净安,这两人赵若淳都不熟悉,免得节外生枝,因此就没有明说。

      姜迟转头看向钟灵川,问道:“你要和他一起去?”

      钟灵川垂眸,点了点头。

      姜迟问道:“若是找不到办法呢?”

      钟灵川道:“那就一直找下去。”

      “要是会有性命之忧呢?”

      “那就赔上这条命。”

      “你决定了?”

      “此生不会更改。”

      “好吧,”姜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我也有事要去做,就此别过吧。”

      顿了顿,姜迟又问道:“我给你的那只纸鹤还在吗?”

      “在这里。”钟灵川把手放在胸口的衣襟。

      “好,”姜迟一向喜欢不干涉别人的决定,因此也没有再劝,只道:“有事用它传信给我,有危险就捏碎它,我即刻就能赶到,记住了吗?”

      “记住了,”钟灵川点头,看着姜迟腰间那枚坠子,道:“我给你的这枚铜钱,你也要戴在身上。”

      姜迟道:“我知道,一直戴着呢。”

      “你要保重,”和之前一样,那双凤眼里似乎有千言万语,但钟灵川翻来覆去就这一句话,“你要保重。”

      钟灵川能说什么呢?他不能说自己要去做什么,也不敢保证一定能回得来,就像之前二人在客栈相别,他曾道:“若我回来,有话要对你说……”

      若我未归,今生的话便到此为止。

      钟灵川想,若是他杀死鬼王之后侥幸生还,小师叔想知道过去的事情,他便知无不言,小师叔要是不想知道,他就只字不提,让过去的事情都埋在风沙中,陪小师叔度过无忧无虑的后半生。

      但若是回不来……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姜迟只是失去了一个萍水相逢的普通朋友,过去的一切他一概不知,没有仇恨和痛苦,从前师父不准他下山,他一直向往山下的世界,今后便可无拘无束,遍访天下名山、看尽世间美景,结交各方好友,潇洒一生。

      也许他会遇到一个温柔的女子,就此安居乐业,也许他一生未曾停留,但无论如何,钟灵川死了或者不回去了,他也许会难过,但时光如水,总有一天,他阅尽世间繁华,那点悲伤会被冲淡,钟灵川只是多年前一个未归的故人,会在他漫长又精彩的一生中逐渐被淡忘。

      那时,姜迟可以做一辈子姜迟,不必做回卓云山。

      姜迟看不透钟灵川眼中的未尽之意,也没等到他的未尽之语。

      告别之后,姜迟脸上的笑容就淡了,他没有和他们一起走,而是准备独自下山。

      还没走到半山腰,姜迟停下来,看见身后的树丛里有什么好像在反光发亮。

      “净安,”姜迟面上毫无波澜,“下山的路这么多,你为什么不跟着他们,非得跟着我?”

      “贫僧有一事不明。”净安从树林后走出来,那闪闪发光的正是他光亮的头顶。

      “什么事?”

      “姜施主与道门可有渊源?”

      姜迟不知道他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反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净安道:“姜施主或许不知道,传信纸鹤是道门中人才会使用的,旁人若和道门毫无关系,无从得知纸鹤传信之法。”

      这小小纸鹤,竟然是道门的独家法术?姜迟原先还以为是大家通用的,他用的时候只觉得顺手,从没考虑自己究竟为什么会用。

      难道自己从前真的和道门有什么关系?

      姜迟只好含糊地瞎编:“从前有个朋友是道门中人,为了通信方便,就跟他学了这个方法。”

      一个传信的术法而已,能有多复杂?也不是什么秘术,旁人学学也罢,这自然能说得通。

      谁料净安下一句问道:“那位朋友不仅教了姜施主传信的方法,也教了道门穿送的阵法吗?”

      姜迟面色一僵:“……什么意思?”

      净安道:“方才姜施主说只要捏碎纸鹤,你即刻便能赶到,若是贫僧猜得不错,这应该是道门的传送阵法。”

      “那又如何?我身上并无道行。”

      “这阵法和那纸鹤一样不需要道行,”在姜迟找补之前,净安又道:“但寻常道士都不一定能画得出来的,依贫僧所见,吴施主应当就不行。”

      ……难怪吴元易没发现什么不对。

      几里之外的吴元易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喷嚏。

      姜迟哪知道他随身画的几个圆叠在一起就是道门的高级阵法呢?

      赵若淳骂得真对,吴元易根本就没有好好读过书!

      姜迟看向净安,索性懒得编了,平静道:“你想说什么?”

      “姜施主没有道行,却熟知道门法术和阵法,这确实让人觉得奇怪,但贫僧想不通的却不是这个,”净安脸上依旧保持着一贯的笑容,只是多了点莫测,“贫僧想不明白的是,钟施主和赵施主竟然对此毫不意外。”

      这话让姜迟也很意外,净安这个和尚虽然头顶空空,脑袋却一点都不空,不仅善于观察,还能从一点蛛丝马迹想到如此之深。

      难怪当时能在京城的疑云之中,发现破绽,不愧是鸣钟寺首徒。

      不过这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探究精神,也确实很烦就是了。

      “再者,姜施主与钟施主何时相识贫僧无从得知,但与赵施主刚认识不久,贫僧亲眼见你们结识,”净安那双圆眼睛看过来,他的眼神他本人一样,毫无凌厉之感,却好似有穿透力一般,“可观你二人举止交谈,虽然稍显生分,却并无疏离客套,反而处处相投和谐,不似初见,倒像是阔别多年的好友。”

      他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如此,姜迟很快就默认赵若淳是自己人了,明明认识吴元易更早一些,姜迟却觉得赵若淳更亲厚。

      可能跟聪明人在一起相处会比较舒服吧。

      “他看着很面善……”姜迟沉默了一下,道:“我和他很投缘,一见如故。”

      “说来也巧,其实贫僧和赵施主并非初见,几年前,贫僧曾随师父去往照月山拜访,那时便知,赵施主安静寡言,面对不熟悉的人几乎不说话,也不喜交友,为人疏离,因此朋友很少,贫僧在山上住了三日,只听他说过三句话,总共不超过十个字。”

      分别是“幸会”“再会”以及“他们走了没”。

      赵若淳难道不是个自来熟?昨夜他还做解说,一一介绍四方鬼主的特点,原来竟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吗?!

      “这天下真小,原来你们都见过。”姜迟自己也想不通,他道:“也许他是说给钟灵川听的,他们应该关系很好吧。”

      毕竟钟灵川一开始就说自己要去找赵若淳,之所以来此,也是应赵若淳之约。

      “钟施主与赵施主并非同辈人,赵施主是钟施主师父那一辈的,若是关系好,应当也不是这两人的私交,”净安看向姜迟,缓缓道:“赵施主只有一位至交好友,天下皆知。”

      既和赵若淳关系好,又和钟灵川师父同辈……

      “你是说……卓云山?”第一次见钟灵川时,姜迟就觉得有些奇怪,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可钟灵川和赵若淳好像也并不认识自己,“难道我认识卓云山?”

      “姜施主不知道自己是否认识卓施主吗?”

      姜迟没说话,他要是承认自己不知道,也就等于承认他丢失了过去的记忆,他并不想告诉净安这么多。

      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失忆,过去一定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他隐约感觉到这其中的关联。

      只是目前线索太少了。

      “净安,”姜迟抬眸,凝视着这双始终平静的眼睛,“你究竟为什么离开京城?又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这些事再怎么蹊跷,也应该和净安无关,他一个京城的和尚,为什么要千里迢迢来管这个闲事?

      净安微微一笑,他笑时眉眼舒展,这双眼就像一个池塘,清澈见底,多一点别的痕迹都看不见。

      他不紧不慢道:“贫僧此行确实是四处游历修行,但也受人所托,寻访故人遗迹,以偿心愿。”

      姜迟问道:“那你有进展了吗?”

      净安微微一笑:“看来是不虚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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