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三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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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倩影还没完全显出来，姜迟身边那一大只倒靠了过来，小声地问：“你觉得她好看吗？”
姜迟没听出他话里的那一点别扭，反问道：“你觉得她不好看？”
鬼火渐近，倩影果然是个美人，一身华贵紫衣垂地，白发红眸，妆容精致，却神色淡漠，并无妖媚之感。
“她是鬼。”钟灵川道。
“鬼长得好看犯法？”姜迟问。
钟灵川不说话了，似乎有点闷闷不乐。
浑身雍容华贵，气质却不俗，吴元易没见过这样的美人，惊叹道：“确实好看。”
“精心描画的皮囊能不好看吗？”赵若淳道，“这是南鬼主画皮鬼，她同样不受日光影响，善于用人皮伪装，隐匿在凡人之间，工于心计，喜食人心。”
“人心？”吴元易眉毛皱到一起，“是哪个心？人的心脏还是真心？”
赵若淳一时语塞，倒是姜迟答道：“二者皆有。”
吴元易道：“这是杀人诛心啊。”
若是碰到其他鬼，不管能不能跑掉，你都知道肯定要逃跑远离，但是画皮鬼在你身边，你可能根本毫无知觉，她的可怕之处就在于此——不知要逃，以至无路可逃。
不知不觉，杀人于无形。
吴元易移开视线，干巴巴道：“好、好像也没那么美了。”
一旁安静了许久的净安也开口道：“吴施主，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钟灵川“哼”了一声，小声道：“本来就不美。”
吴元易无言以对，继续往道上看，发现画皮鬼之后都是寻常小鬼，奇怪道：“咦，东西南北四大鬼主，这里怎么只有三个，还有一个呢？”
“来了，”姜迟道，“不过不是走过来。”
云雾骤然聚拢，半空中传来风声，像是一只巨鹰在拍打翅膀，接着一道雷鸣响起，闪电划过，近得似乎就响在耳边。
一个黑影从天而降，鬼火照见他红发四眼，脊背拱起来，长着一对羽翅，深蓝色的皮肤里包裹着突出的骨骼，手脚如钩爪，一张鹰嘴，大概三尺高，手持一对铁棍。
铁棍相击，闪电即出。
“那是北鬼主雷鬼，善飞，手里铁棍可引闪电，喜食焦尸。”赵若淳见吴元易一脸呆滞，忍不住在他后脑上拍了一下，“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你有没有好好读过书？”
“读是读过，也不是读过就能记得住啊，而且……”书上写了什么那是书的事，和读书的人没啥关系，吴元易回忆当年书上的东西，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他心虚道：“说实话，我们也没真见过几个大鬼，这些鬼主如此骇人，怎么没有道观去……”
姜迟淡淡道：“人有遗憾、有嗔痴、有贪恋、有怨恨就会化鬼，人能存在，鬼为何不能？人就一定善，鬼就一定恶吗？鬼与人自有平衡之道，大鬼主不会去找道观的麻烦，道观也不会无缘无故去找大鬼主的麻烦，两方都讨不了好。”
“不会互找麻烦，”吴元易突然想到了什么，恍然道：“所以当年鹿门观……”
所以当年鹿门观之所以被恶鬼围困，绝不是恶鬼去自讨苦吃，而是知道有好处和胜算，因此后来道门怀疑卓云山里应外合，给了恶鬼围山的信心。
吴元易没说下去，即使黑暗中看不清，他也能感觉气氛明显不对劲了。
姜迟安慰地握了握那只修长的手，却被钟灵川反握住了，钟灵川轻柔地摩挲着他的手，希望把手心的温度传给他。
四大鬼主上山后，几人混在后面的鬼中间，也跟着上了山。
山顶有块空地，摆着石桌石椅，就像大户人家的会客厅，四方鬼主分坐两旁，后面的大小鬼主也陆续就座，再往后的鬼没地方坐，只能站着。
鬼火顺次点燃了两行纸灯，几人没混在鬼众中，而是蹲在了旁边的林子里。
在四方鬼主之上，有一个空荡荡的座位，看起来年代久远，还有灰尘蛛网，很少使用。
“铛——”
不知何出传来钟声，已是夜半三更，所有鬼都入席完毕，山顶上静得可怕，只能隐隐听见风声，等了好一会儿都没动静，大鬼最先忍不住问道：“上菜了吗？”
雷鬼道：“画皮鬼，你不是说鬼王今年会来？”
画皮鬼正在描眉，闻言便心不在焉道：“我确实给他发了消息，但鬼王的事，我如何敢随意揣测？”
狰狞鬼道：“他年年都不来，我看今年也未必会来。”
雷鬼不满道：“画皮鬼，你究竟给他发了消息没有？”
画皮鬼放下手中螺黛，语气不满道：“你若是不信我，怎么不自己给他发？”
“是你说你能联系到鬼王，这么多年你总以鬼王之名威胁，我才你对一忍再忍，”雷鬼站起来，背后翅膀不善地扑了扑，“若让我知道你在骗我，秦岭那几座山……”
“秦岭本来就在我的地盘上，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天天在山头上飞？”画皮鬼冷笑一声，“我还没找你麻烦，你倒先提起来了！”
大鬼道：“什么时候上菜？”
雷鬼道：“我在山头飞又如何？我又没踏上你的地界！”
画皮鬼道：“我的地盘，自然天上地上都归我，照你如此说，秦岭地上归我，天上归你也可以，但淮河在地上，也得归我！”
雷鬼道：“想得美！你休想打淮河的主意！”
狰狞鬼道：“鬼王这五年不知行踪，你说你能联系他，却杳无音讯，确实令人难以信服。”
画皮鬼冷冷道：“难道你要我证明？你还想教鬼王做事不成？你让他来他就来？”
雷鬼道：“我告诉你，你别太嚣张……”
大鬼有点不耐烦了，他一拍桌子：“还上不上菜了？”
还待再吵，却听林中阴风乍起，树木皆沙沙作响，阴风不知从何处而来，却形成一个旋风，径直向上面空空如也的石椅而去。
渐渐风止，石椅前不知何时多了个人，黑衣黑发，脸上戴着一副极特别的白骨面具，目光扫过大鬼，斥道：“行了！有什么好吵的？”
这一声有些尖，似乎有穿透力，刺得人耳膜发痛，姜迟早有预料，因此没多大反应，他身后的钟灵川却吓惊了一下，往前一扑。
姜迟被他扑得向前倒，还没来得及转头说什么，就感觉一双温暖的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于是姜迟把话咽下去了，伸手拍了拍钟灵川的胳膊。
大鬼见那黑衣人的目光扫了过来，默默闭上嘴。
他就最后问了一句啥时候上菜，怎么怪他吵？前面都不是他在吵啊！
众鬼突然见那黑衣人从天而降，都有些怔愣，画皮鬼最先反应过来，她撩起衣裙，恭敬地跪拜行礼：“画皮鬼恭迎鬼王。”
她这一举动立马点醒了众人，众鬼齐齐跪下：“恭迎鬼王！”
石椅前的黑衣人点点头：“免礼。”
于是众鬼站起了身，很多鬼第一次见鬼王，满眼都是仰慕恭敬，却也畏惧不敢多看。
“你们喊我来，有什么事？”鬼王负手而立，但并未就坐，他站着，其他人也不好坐下，只好都陪他站着。
雷鬼也没见过鬼王真容，他眼中还有疑虑，面上却有几分谄媚：“确实有要事相商，否则怎敢劳您大驾。”
“哦？”鬼王问道，“什么事？”
画皮鬼微微一笑，道：“不如您先坐下，让我等细细道来？”
“可。”鬼王回头一看，似乎才发现身后有地方坐，他面露尴尬之色，但脸上戴着面具，因此无人知他神情。
他坐下之后看了一圈，发现其他鬼都站着，轻咳了一声：“你们也坐。”
众鬼齐声道：“多谢鬼王。”
吴元易躲的位置正好能看到鬼王的身后，他小声地问道：“这鬼王怎么好像腿在发抖？”
姜迟在夜间眼力极好，他知道那鬼王不仅腿在抖，一直握拳放在身后的手也在抖，他不动声色道：“阴气多的地方冷，他可能得了老寒腿吧。”
等众鬼都坐下，鬼王挥了挥手，道：“有什么事？说吧。”
雷鬼与狰狞鬼对视一眼，最先站起来，道：“虽然您这五年未曾露面，但您耳听八方、眼观四路，想必对目前的状况也有所耳闻……”
他正说着，突然翅膀一震，飞到半空之中，手中短棍相触，一道闪电就响鬼王劈去。
鬼王惊了一下，身体后仰，一直握拳的手掷出了一个圆圆的小物件。
那小物件在雷电炸开，迸发出席卷一切的磅礴力量，把半空中的雷鬼打出十几丈远，被余波触及的鬼倒了一大片。
众鬼大骇，立即齐齐跪下惊恐道：“请鬼王息怒！”
鬼王似乎也有点意外，他在石椅上坐了好一会儿，才站起身呵道：“大胆！”
狰狞鬼抱拳道：“请鬼王息怒，这么多年您未曾露面，雷鬼没有见过您，他也是怕有心之人冒充您，因此才试探一二，那点雕虫小技对您而言根本不值一提，不会伤到您的，他绝无以下犯上之心。”
还不会伤到？要是被那雷劈中，估计后面那石椅都要被劈成灰了！
“谁……谁敢冒充我？”鬼王胸前起伏，看起来是被气到了，“多此一举！”
“是，都怪他莽撞，您消消气，”狰狞鬼道，“接下来，我们还是谈正事吧。”
那边众鬼又重新坐下，这边的赵若淳却紧紧地盯着那破罗盘，声音压低了也难掩激动：“动了动了……罗盘动了！真的是鬼王！”
姜迟用余光看了钟灵川一眼，方才突然见到那道雷，自己不由自主地动了一下，钟灵川好像贴得近了些，但是没有别的反应，应当没发现吧？
钟灵川确实感觉到了，但他以为姜迟只是被那突然出现的闪电引起的应激反应，他没多想，只是依旧拉住姜迟的手，靠在他身边。
或许是因为此时的他也想不了太多别的了，那双凤眸望着石椅上的黑衣人，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恨意。
作者有话说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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