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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二章 ...

  •   从大牢里出来,正好路过一家书摊,钟灵川几步走上去,还不忘回头道:“等我一下。”

      姜桦看着他蹲下来,在一堆书册里翻找,然后翻到了一本册子,回头向姜迟招手。

      姜迟没明白他在做什么,走过去准备替他付钱,便见钟灵川已经拿出了自己的钱袋。

      那钱袋子长得极丑,尽管有些旧了,但大红色的底布依旧刺眼,上面绣着绿色的翠竹,也不知道做荷包的人连线都缝脚都弯弯扭扭,如何有自信去绣花?

      “既然说读书人都看他的文章,那肯定有书册卖。”钟灵川把手里的册子献宝似的递给姜迟。

      只见那册子上写着五个字——李翰林文集。

      嚯,还挺聪明。

      姜迟欣慰地点点头,拿在手里翻了一下,看到钟灵川泛白的道袍,想到他不宽裕,又问:“花了多少钱?”

      “二十文。”

      “身上还有钱吗?”

      钟灵川点点头,以为姜迟要钱,乖乖地把自己的丑钱袋解下来给他。

      “我不是要你的钱,”姜迟摆了摆手,掏出一小块银子给他,“给你当零花。”

      钟灵川眨了眨眼睛,弯起嘴巴,把银子收进钱袋里了。

      姜迟把这本文集带给李书生看,果然十篇里有八篇都是李书生文稿里的,李书生看完之后反应很大,在牢里大哭了一场。

      “缓缓再哭吧,”姜迟道,“你还能完整的记得你文稿里的文章吗?”

      李书生呜咽着点头:“能,我改了很多次,每字每句都烂熟于心了。”

      “我有个办法,”姜迟这次来专门带了纸笔,“先别哭了,把你文稿里的文章都写下来。”

      探监的时间不长,姜迟加了好几次钱,才终于等到李书生把文章写完。

      多亏从青石县带来的银两不少,回去要给那投胎去的土财主多烧点纸钱。

      “一共二十一篇,”钟灵川将整理好的文稿给姜迟看,“那翰林‘李甲’的文集上只有其中八篇。”

      “估计还没来得及用,”姜迟翻看着文稿,从其中抽出一张来,“就用这一篇吧。”

      李书生哭得眼睛通红:“大人,我、我不明白……”

      姜迟微微一笑,道:“明日就会明白了,善恶终有报,真相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第二日清晨,京兆府尹还没睡醒,刚伸着懒腰在堂上坐下,屁股底下的椅子还没捂热,就听到有人在京城顺天府外击鼓鸣冤,劈里啪啦敲个不停,似乎完全不知疲倦,吵得府里面的人实在受不了,开门让人把外面击鼓的人放进来。

      最先进来的是一个年轻男子,一身黛蓝色长袍,清俊秀逸,肤如白瓷,一双黑眸分外亮眼,像个温和的谦谦君子。

      他后面跟着的那个道士看起来就没那么和善了,青袍高冠,眉眼深邃,因为身量很高,因此看人总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不过他大部分时间都看着前面那个黛蓝色长袍的男子。

      见有人看过来,钟灵川微微抬头,凤眸里目光很冷,右手一直放在腰间佩剑的剑柄上。

      府尹身边站着一个通判,见他们大斥一声:“大胆刁民!见到府尹大人,为何不跪?”

      跪个屁,姜迟连天地都不跪,怎么可能跪堂上那个胖子?

      他泰然自若地站着不动,钟灵川自然也和他一样,腰背挺得比直,如一棵傲立的雪松。

      这两人光看相貌气度,就知绝非等闲之辈,府尹并不敢拿大,用眼神示意通判闭嘴。

      但是这位府尹大人脸上肉太多,把眼睛给挤没了,通判没发现他在使眼色,仍旧厉色道:“问你们话呢!”

      “咳!”府尹大声地咳了一声,坐在堂中正色道:“今日就是你二人在击鼓?有何冤屈?”

      姜迟道:“我们确实有冤屈要告,不过不是为我们自己,是为前几日被关入大牢的高文进。”

      府尹略一回想,便道:“是前几日剽窃文章的那个举子?他有什么冤屈?”

      姜迟道:“他并未剽窃,剽窃文章的乃是翰林院的‘李甲’。”

      “一派胡言!”通判沉下脸,斥道:“高文进剽窃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那文章是翰林院李大人早就做好的,我们都看过!”

      姜迟道:“是‘李甲’让这篇文章早些出名罢了,非他所做。”

      “你有何证据?”提到翰林院的大人,府尹的声音也冷了下来。

      “口说无凭,”姜迟道,“既然都说做这文章的人是文曲星下凡,那让他二人比一比,高下立见。”

      “痴人说梦!”府尹站起身,一甩衣袖,道:“那高文进是死囚!如何能和翰林院的学士相比?”

      “为何不能?才华不分贵贱,英雄莫问出处,”姜迟微微一笑,道:“京城现在处处都贴着高文进给‘李甲’下的战帖,既然这位翰林学士自诩第一才子,我相信他定会来应战。”

      府尹一听,怒目圆瞪:“你好大的胆子!就算有战书又如何?本官绝不会放高文进出来!”

      “不必担心,”姜迟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春闱刚过,京城才子集聚,‘李甲’大人定然丢不起这个人,他自然会想办法。”

      府尹一时语塞,肥胖的脸通红,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话说完了,我们走吧,去晚了鲜味楼就没座了,你中午想吃什么?”姜迟也不管那府尹什么反应,带着钟灵川转身就走。

      这么一击鼓一鸣冤,加上那到处贴的“战书”,因剽窃下狱的考生高文进要与翰林院学士、三年前的状元郎“李甲”比文,如此难得一见的奇事,很快就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毕竟热闹,谁不爱看呢?

      正如姜迟所说,“李甲”果然来应战了,除了他本人的努力之外,民众看热闹的呼声也起了不小的作用,府尹不得不把高文进放了出来,比试的地方就定在顺天府内。

      三日后,顺天府堂上各摆了两张相隔甚远的木桌,来凑热闹的人把外面堵得水泄不通。

      钟灵川仗着身量比旁人高,硬是地挤出一条路,让姜迟顺利地走到最前面。

      很快“李甲”就在众人的惊呼中出现了,他一身锦衣华服,名利双收,仕途坦荡,正是春风得意之时,衬得旁边浑身补丁、形如枯槁还戴着木枷的高文进更狼狈。

      高文进,应该说是李书生,自见到他起便双眼通红,胸口起伏不定,他见姜迟对他点了点头,安下心,尽管心里气极也什么都没说过。

      等两人都在桌案后站定,姜迟道:“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注),春光虽合景,难免落俗,今日不如以秋为题?”

      围观中有人喊道:“你谁啊?凭什么由你定题?”

      又有一人喊道:“谁知道你是不是跟谁一伙,早就透题给他,好让他提前把文章做好!”

      姜迟并未理会,转而看向“李甲”,问道:“李大人觉得此题如何?”

      “李甲”一听这题便两眼发光,频频点头:“甚好!甚好!”

      姜迟又看向李书生,象征性地也问了一遍:“这位高大人觉得如何呢?”

      “当不起‘大人’二字,”李书生赶紧拱手道,“并无不可,在下当尽力而为。”

      钟灵川便上前点了一柱香:“那就以此香燃尽为限,若香尽未成便算输。”

      姜迟道:“先说好,无论诗赋,必须为现场所作,之前从未写过,如此才能得见真才实学。”

      “这是自然,即兴方见真章。”“李甲”自信一笑,似乎已成竹在胸,提笔便写。

      姜迟和钟灵川站在一旁,远远地看着场上两人。

      “李甲”时不时停笔思索,倒很像那么回事,姜迟轻嗤了一声:“装模作样。”

      钟灵川小声问道:“他真的会用那首诗吗?”

      “有人不忌讳,也不尊重死人,殊不知鬼魂有灵,善恶有报。”姜迟抬了抬下巴,“我一看他肚子里就没墨水,他自己写还不如交白卷。”

      站了一会儿,钟灵川突然凑近,姜迟以为他发现了什么不对,抬头问道:“怎么了?”

      “你站得累不累?”钟灵川从身后搬了把竹椅。

      “没事,”姜迟摇头,“你坐吧。”

      “我不累,”钟灵川把椅子搬近了一点,“你坐。”

      “不用,你自己坐。”

      “你坐,我不累。”

      “我也不累……”

      “咳咳!”府尹咳了一声,道:“香已燃尽,请二位停笔。”

      桌案前的两人同时展开宣纸,一柱香时间太短,不够写文章,两人都选择了诗。

      “李甲”得意之色尽显:“诗已做成,只是不知如何评判高下?”

      姜迟道:“今日在场的文人墨客众多,不如让大家来评一评。”

      于是两人将手中诗篇展示给众人看。

      一人道:“这有什么可比的?自然是李大人的《秋风辞》!”

      又一人道:“《秋风辞》确实更胜一筹,但没想到这高文进的《秋风吟》才气也不俗!”

      “那又如何?不走正道,行剽窃之事,丢尽了读书人的脸!”

      众人义愤填膺,李书生看见“李甲”的那首《秋风辞》,气得浑身发抖,双眼通红。

      “都静一静!”府尹拍了拍桌上的惊堂木,问姜迟:“你还有什么话说?”

      姜迟看向“李甲”,道:“我想问这位李大人,这首《秋风辞》是即兴所作吗?”

      “李甲”点头:“自然。”

      姜迟又问道:“那就是说之前从未写过,只是今日妙手偶得?”

      “李甲”面露不耐:“方才一开始不就说了吗?要即兴之作,这诗不是我从前写的,就是今日写的。”

      “这就怪了,”姜迟面露疑惑,“我三年前曾见过这首诗。”

      “李甲”脸色一僵:“你说什么?不可能!”

      姜迟从怀里掏出前几日让李书生写的那本册子,递给钟灵川。

      钟灵川翻开《秋风辞》那一页,举起来展示给众人看。

      堂上一片哗然。

      有人大喊:“怎么可能!和这册子上的诗一模一样!”

      “李大人不是说,是即兴之作吗?”

      “难道李大人之前写好了?”

      姜迟看了一圈众人的神色,悠悠道:“既然这位李大人说是自己今日所作,过去从未写过,那这首诗,怎么三年前就写在这册子上了呢?”

      虽然这册子根本不是三年前的,是姜迟前让李书生前几天刚写的,但谁也不知道这事儿,姜迟说是就是。

      钟灵川点头,认真地附和道:“就是就是!”

      姜迟听见他这声附和,差点笑出来,他用余光瞟了钟灵川一眼,让他别说话。

      姜迟的语气并不急促,在“李甲”耳朵里却如催命的鬼符,他难以置信地睁大眼,接着后退几步:“你这本册子是哪儿来的?”

      “我这是朋友送的,我这位朋友也姓李名甲、来自青石县,不过三年前就死了,李大人,都说无巧不成书,”姜迟沉下脸,语气发冷:“我倒想问问,你那本册子是哪儿来的?”

      府尹此时已经意识到不对劲了:“李大人,这——”

      “不可能,那册子就一本,他随身携带的,不可能赠予旁人……”“李甲”变了脸色,他一边摇头一边后退,冷不防撞到桌案上,大叫一声:“不可能!”

      “府尹大人,”姜迟转过身,平静道:“该您断案了。”

      府尹左看右看,心中犹豫不定,他抹了一把汗,又看见了“李甲”对自己使眼色,于是沉下脸,坐正身子,惊堂木一响,只听他道了一声:“退堂!”

      惊堂木压得住堂中议论之声,却压不住人们心中的疑惑,三年前的真相,已经被掀开了至关重要的一角。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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