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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   五日后,姜迟和钟灵川早早便来到了鸣钟寺。

      大皇子若真是靠移魂之术续命,为防露馅,肯定防着得道士近身,因此钟灵川和徐牧今日都没有着道袍。

      三人按照之前和净安的约定,在鸣钟寺的后门会面。

      徐牧最早到,穿了一件月白色的锦袍,那只黄雀依旧站在他肩头,乍一看像个出来溜鸟的富家子弟。

      姜迟身旁的钟灵川就简朴多了,道袍换成了青色的布衫,干净整洁,只是袖口洗得发白,应当很有些时日了。

      鹿门观被灭门之后,钟灵川的日子估计过得不太宽裕,吃穿自然无法和堂庭派这样的大道观比。

      姜迟想起钟灵川那把佩剑,华丽和精巧程度与徐牧的佩剑相比不遑多让,衣食上如此节俭,在铸剑上的花费却毫不含糊,可见那位小师叔对钟灵川是真的好。

      姜迟开始反思,昨天那三碗面是不是不该让钟灵川出钱。

      很快吃掉三碗面的人就来了,净安双手合十:“各位施主,大皇子很快就要到了,寺里在清场,一会儿主殿不让寻常人入内,我带诸位提前进去,请随我来。”

      净安带着三人从后门进来,半路上碰到一个正在清扫院落的小沙弥。

      “净安师兄早,”小沙弥放下扫帚,见他后面还跟了三个人,便问:“这三位施主怎么来得这么早呀?”

      净安丝毫不见慌乱,他笑盈盈地看向身后三人,把问题原封不动地抛给了他们:“三位施主,怎么来得怎么早呢?”

      这小沙弥年纪不大,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脸上写满了“快来骗我”四个大字。

      于是姜迟张口就来:“我们是来求姻缘的,怕来晚了人多要排队,菩萨顾不过来。”

      小沙弥睁大眼睛,不解地问:“来求姻缘的施主都是成双成对而来,你们三个男子也能求姻缘吗?”

      这是什么家庭,三个人日子也能过得下去?

      “他和我们不是一起的,”姜迟赶紧往钟灵川身旁走了一步,和钟灵川贴在一起,然后指了指旁边的徐牧,“他是来求子的。”

      徐牧面无表情的脸上有一瞬间不自然,但什么也没说,算是默认了。

      “阿弥陀佛,”小沙弥笑起来,“那祝各位施主得偿所愿。”

      姜迟也双手合十:“多谢小师父,承你吉言。”

      等小沙弥走远,净安才道:“方才不是为难诸位,但出家人不打诳语,佛祖面前不敢撒谎,贫僧实属无奈,只好让各位施主扯谎哄他。”

      “无妨。”一点小事罢了,姜迟并不在意,但他一抬头,见钟灵川满脸通红,一直红到了耳朵根。

      姜迟心想,不过一句话而已,这就害羞了,面皮这么薄,怎么有脸一直跟着?

      想了想,他还是解释道:“冒犯了,我没有那个意思,下次定找个别的借口。”

      这句话一说完,姜迟看见钟灵川脸上的红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然后垂眼低头,嘴唇抿成一条线。

      不会生气了吧?姜迟心想,气一气也好,谁让你天天气我。

      不过很快他便没空想别的了,因为净安把主殿的和尚支开,偷偷他们带进了主殿。

      然后他看见净安走到香案前,把香案上盖着的布掀起来:“三位施主,请。”

      三个人高马大的成年男子,站在还不足半人高的香案前,同时沉默。

      大殿中央,金尊如来宝相庄严,似乎正含笑看着他们。

      好半天,姜迟才道:“佛祖面前,怎敢造次?”

      净安出言宽慰道:“佛祖慈悲,三位施主为行善而来,佛祖定会宽恕的。”

      “那行,挤一挤。”姜迟蹲下身,低头要往香案下钻,钟灵川赶紧也跟着他蹲下。

      姜迟没注意,稍一仰头,没碰硬香案上,额头附上一片温热,他正纳闷,听到旁边的钟灵川抽了一口气。

      姜迟抬头一看,把钟灵川的手从额头上拉下来,那双骨节分明的手被撞红了一大片。

      “你干嘛?你真是……”他替自己挡了一下,姜迟不好数落他,只能拉着他的手,轻轻吹气,“撞疼了吧?”

      “没有。”钟灵川摇头,在香案下微微躬身,那双凤眼仿佛落入了碎星,看过来的时候总在发光。

      姜迟见徐牧依旧面无表情地站在香案外,便催促道:“你要再是不进来,就去佛祖旁边蹲下来当个坐骑。”

      徐牧瞪了他一眼,弯身钻进来:“你过去一点。”

      “你别挤,再挤钟灵川就被你挤出去了!”姜迟被往旁边一推,后背抵到了钟灵川胸前,他感觉身后的人僵了一下,接着伸出一只手从后面扶住他。

      三人缩手缩脚地蹲好,姜迟注意到徐牧肩头空空,便问道:“你那只鸟呢?”

      徐牧道:“它去办点事。”

      “那么一只小鸟还要办事啊?”姜迟感叹,“吃你一口饭可真不容易。”

      徐牧白他一眼:“又没让你吃。”

      姜迟道:“我也没说要吃啊。”

      徐牧还想再回一句,钟灵川压低声音道:“嘘,有人要来了。”

      徐牧只好把下面的话硬吞下去了。

      大殿的门打开,先进来的是一排侍卫,脚步沉稳有力。

      “母后小心门槛。”一道温和的男声响起,姜迟听到两个人的脚步声,还有珠翠步摇清脆的响声,男子的脚步出奇的轻,几乎和那女子差不多。

      “晔儿先去吧。”女子的声音很温柔。

      “是。”

      这男子定然就是大皇子,女子便是皇后。

      大皇子从旁边的和尚手里接过点燃的香,虔诚地拜了三拜,走近香案,把香插在了香台上。

      他身上有一种奇特的香,一进殿姜迟就闻到了,此刻大皇子走近香案,大股香味扑鼻而来,完全盖住了佛香,差点把姜迟呛住。

      姜迟捂住鼻子,见身边的徐牧和钟灵川都拿出罗盘,两个罗盘的指针发疯一样乱转,但只转了一瞬,两枚指针又同时停下来,再也不动了。

      他拜完,皇后又拜,殿中有个老和尚说了很多祝福的废话,大雄宝殿中不只一尊佛像,一共有三尊,代表中、东、西三方不同世界的佛。

      他们拜完中间的释迦牟尼佛,又拜左边的药师琉璃光佛,拜完换了一个老和尚说废话,之后再拜右边的阿弥陀佛,这回不是老和尚说话了,说话的是个年轻和尚,声音很熟悉,正是净安。

      但是净安比那两个老和尚还啰嗦,念经功力有过之而不及。香案下很挤,三人都不敢动,徐牧最烦听净安念经,姜迟捂住鼻子,看见徐牧正绷着一张脸,满眼的不耐烦。

      姜迟再往另一边看,钟灵川僵在原地,右手握在小腿上,蹙眉抿唇。

      十有八九是抽筋了。

      三人之中,钟灵川身量最高,他怕挤到姜迟,便缩着长腿,以一种一看就很不舒服的姿势,窝在角落里。

      姜迟犹豫了一下,伸手按在他小腿上,轻轻替他按摩,帮他疏通筋脉。

      钟灵川不敢动也不敢出声,小腿肌肉比方才更紧张了。

      姜迟轻拍了下钟灵川的膝盖,示意他放松下来。

      钟灵川大概没懂他的意思,凑过来把下巴搁在膝盖上,用那双凤眼看他。

      钟灵川的五官轮廓很深,不说话的时候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但此时眉眼都柔和下来,显得很乖顺。

      姜迟没忍住摸了摸他的头,触及他头顶的时候,姜迟又觉得不大合适,一般男人的头都摸不得,但钟灵川的眼睛弯起来,身上凌厉的气势一点都没有了,露出浅浅的梨涡,冲他笑。

      钟灵川眼中的情绪时常很热烈,高兴、难过、害羞都一览无余,被他这样看着,姜迟觉得不自在,生硬地移开目光,低头给他按腿。

      还好殿里只有三尊佛,要不这么个拜法得拜到天黑,现在应该快结束了。

      然而净安的下一句话,差点把姜迟气吐血:“殿下请看,这是释迦牟尼的弟子,十八罗汉……”

      十八……很好,估计真得拜到天黑。

      徐牧的脸垮下来,右手握拳,姜迟甚至担心他会掀开香案,冲上去把净安的舌头拔下来。

      不过还好大皇子也不想拜到天黑,等净安终于说完之后,一行人就往天王殿去了。

      等脚步声走远,香案下的三人终于得以舒展一下手脚,徐牧最先钻出来,他见自己月白色锦袍上多了几个脚印,脸色一黑。

      姜迟接着爬出来,弯腰伸出一只手把里面的钟灵川拉出来,问道:“腿还抽筋吗?”

      钟灵川被他拉着,还有点不好意思:“不抽了。”

      徐牧拿出罗盘,问道:“看出什么来了吗?”

      “还用看?”姜迟替钟灵川拍了拍身上的尘,“他身上的阴气都快溢出来了,要不是他还在动,我都怀疑他死了。”

      钟灵川道:“有人在他身上做了手脚,罗盘被干扰了。”

      姜迟道:“基本上和我们猜的差不多,只是还差点证据。”

      “且等一等,”徐牧胸有成竹道,“很快就会有证据了。”

      另外一边,净安带着大皇子和皇后拜完了天王殿,已经日上三竿,于是又安排他们在寺里用斋饭。

      大皇子食欲不佳,根本没动几次筷子,皇后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只是轻声提醒道:“晔儿,饭后记得回马车上服药。”

      “母后放心。”大皇子恭顺地应了一声。

      没有谁问为何要回马车,为何不能把药拿到禅房来,皇家秘事旁人向来不敢多问。

      大皇子上了马车,刚坐下,见马车窗外飞着一只黄雀,于是掀开旁边布帘,让黄雀飞了进来。

      “你是寺里的鸟吗?”

      见这鸟儿并不怕人,大皇子露出笑容来,倒了一杯茶,放了几颗瓜子在它面前。

      “你吃午饭了吗?”

      黄雀落在小桌上,没动茶水和瓜子,歪头看着面前的人。

      大皇子伸出一根手指,他很瘦,肤色白得过分,这指甲修剪得干净漂亮,他想碰一碰桌上的黄雀,被它躲开了。

      大皇子注意到它脖子上挂着一颗琉璃珠,了然道:“你有主人了是吗?”

      “殿下。”

      大皇子回过头,从外面进来一个侍女,手里捧着一个木碟,上面盛着一枚深红色的药丸,异香弥漫,熏得黄雀差点没站稳。

      “母后说我及冠之后,病就能大好了,”大皇子叹了一口气,似在自言自语,“可是吃的药却越来越多了。”

      他拿起药丸,用茶水服下,微微舒了一口气,脸上气色略好了一些。

      转头再想去找桌上那只黄雀,却见它已经扑着翅膀,从窗外飞了出去。

      “真好啊,”大皇子叹了一声,“如此活泼康健,可以直上九霄,与清风相拥……”

      他靠在马车的坐垫上,有些疲惫地合上眼。

      当晚大皇子的药罐里突然少了一枚药丸,一向温和宽宥的皇后,少见的动了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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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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