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城攻略》反甲

12、他看我的眼神很有问题

　　静平高架与市政大楼距离直线距离一公里，下高架的那段斜道衔接着南北四车道，一路有七八个红绿灯，从初见楼貌，到抵达车库，花了二十多分钟。

　　一早处理完所里的几份紧急文件，唐盛驾车赶来，十点有月度经营例会要开。
　　1007会议室门口布有签到桌，唐盛在走廊遇到几个熟人，应付着一路的客套寒暄，正在排队签到。

　　各部门的例行事务依次汇报完后，已经过了一个小时，上月的重点督办项目负责人被轮番盘问。
　　教育部报告了社会未成年复学计划，计划中包含了两个社会学研究所出具的调研报告，汇报人是个一路教书育人上来的，口齿清晰，逻辑缜密，感情充沛。
　　不知道唐盛有没有在听，一直低头在本上涂涂画画。

　　“唐所长，这个事还得你那边一起配合啊，咱们以后要多走动走动。”

　　盖上本子，唐盛盯着显示屏上的PPT，捏起碳素笔点指着，生硬地照着念：“‘不严重情节从轻处理，给予应有保护，降低影响……’这个不严重怎么理解，有标准条文吗？怎么判断？”

　　“静水的情况各位都清楚，唐所长即便刚来不久，耳听目看，估计多少也有了解，经济结构决定留不住人，留下来挣钱的，挣的都是辛苦钱，孩子多疏于管教……”

　　唐盛打断：“老生常谈的问题不提了，我就想问有没有什么定性依据，打架算不算严重，或者打到什么程度算严重，目前少管所关的那帮小崽子，按照季度初的规矩，都是写保证书完事儿，系统都没上，还要再轻吗？”唐盛蹙着眉看人，似乎不是发难找事，是真的在认真求解。

　　“唐所长您那边工作难做我们都理解……”

　　“别别，没有好做的工作，大家都是宣过誓又领薪水的，不提这些，我就想问问依据而已，要我那边做到什么程度，因为我不能乱来啊，犯了事不管不问就放人，问题弄大了我可兜不了底。”

　　“小唐，”大领导头发花白，一脸和蔼，“张部长那边只是先出了个提案，具体细则我们之后再开会讨论，今天在会上报这个，是想先给你那边通个气，处理未成年事件时稍微收着点儿，个中缘由你们当然都清楚，后面的会你留下参与，和你的户籍管理办法一起讨论。好了，上午就这样，下午要留下来的，一起去食堂吃个饭，到点了各位，辛苦大家，散会。”

　　“搞——暧——昧——？”
　　苟岐勾着笑复念陈书礼的话，念完从沙发上站起，走到陈书礼面前。
　　兴致浓厚地继续询问：“怎么搞的？唐所长这么吃你这套？”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回想林琛的诸多段恋爱，陈书礼移花接木道：
　　“还在初级阶段，每天见面的时间少，只是我想想他，他也想想我而已。”

　　苟岐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烟都烧到手指头了，他甩甩手将烟屁股仍在地毯上，继而回过神来，爆发出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唐所长，唐盛说他想你了？”
　　雷睿脚踩上去，碾灭烟头，弯腰捡起扔进垃圾桶。

　　“明说就不叫暧昧了，但他看我的眼神，很有问题。”陈书礼继续忽悠。
　　……
　　苟岐看起来三十几岁，头发乱得很立体，估计弄过发胶，浴袍不得体地挂着，刚还笑得像中了五百万，现在又阴森森地如丧考妣一般。
　　肚中蛔虫雷睿来回看了一眼，一把推向陈书礼：“瞎编老子打死你！”

　　陈书礼稳住趔趄，不慌不忙道：“这怎么是瞎编呢？你没谈过恋爱啊，要想俘获一个人的心，是需要循序渐进的，啊不然你和谁睡一觉，人家就对你死心塌地了么？”

　　“你他妈……”雷睿扬起的手被苟岐拦住。

　　苟岐问陈书礼：“那距离你说的俘获人心，还需要多久？”

　　林琛搞暧昧一般多久来着？
　　寝室嘿嘿嘿发癫发信息，一出门就穿得像牛郎，约电影赏花赏月，帮人写作业……好像就差不多了。
　　……不对！

　　在几人看来，陈书礼真的在认真分析预估，事实也的确如此，只是他顺道拐到了另一个重要问题上。
　　他说：“其实可以快点的，但是我回家想和唐盛联系的时候，总是没办法，浪费了好多机会，因为啊，晚上是促进感情升华最好的时候，那时，结束了一天辛勤工作的唐所长，必然疲惫又寂寞，要是我能趁机攻占他的心，那肯定会快得非常非常非常多……”
　　说完，他深深长长地叹了口气。

　　“打电话啊？”张声扬建议道。

　　陈书礼点头认同：“是啊，我也想给他每天打打电话，发发信息，一来二去，感情不就来了吗？只是……”

　　“他他妈没手机。”雷睿冲张声扬解释道。

　　“是的，我没有，家里只有我后妈有，我后妈……”陈书礼表情拿捏到位，说话也有明有略，他想，我都这么暗示了不会不明白吧，不明白那我就明说了啊！

　　生意人面前玩小把戏，苟岐怎么可能不懂呢。
　　“大雷，去隔壁找同叔，让他弄个手机来。”

　　雷睿气鼓鼓地刮了陈书礼一眼，应声出去了。

　　经过这些天的求而不得，双手接过手机时，陈书礼格外激动。

　　更激动的是旁边的三位，眼睁睁看着陈书礼撕掉最新款手机的包装膜，拆开盒子，取出手机，装卡，启动，配置。
　　他们几个的手机都是凑活用的程度，见那外壳之闪耀，屏幕之丝滑，不羡慕是假的。

　　陈书礼恨不得现在就给林琛把电话拨过去，他就是后悔当初没多背几个手机号，搞得现在被一棵歪脖子树拿捏生死。

　　一般说来，坏人的东西哪是什么好拿的，这点陈书礼心知肚明。但他的计划是，拿到手机，在能长期使用的前提下，广撒网，总有上钩的，而且他也只是需要一笔回家路费而已，这么简单的诉求，大不了把手机卖了也行。

　　“以后每天向我汇报进展。”
　　一直安静看着陈书礼操作的苟岐突然说道。

　　“汇报进展？”陈书礼正在设置模式，闻声侧头看向苟岐。

　　苟岐直直盯着他：“每天，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要汇报，你注册个微信，每天把报告发过来。”

　　夸张了吧。
　　“报告？需要做PPT吗？”

　　“截聊天记录就行，处于什么阶段，我会判断。”

　　不是吧。
　　太尬了吧。
　　这个狗哥喜欢看两个男人谈恋爱？

　　“苟哥让你做你就应着！发什么愣！”

　　要汇报的又不是你，应个鬼啊。
　　陈书礼：“好的，我知道了。”

　　苟岐伸手过来搂住陈书礼的肩，拍了拍：“今晚还去‘不想家’你知道吗？”
　　“哪？”
　　“我说顾东东你是不是被驴……”
　　“雷兄弟！”陈书礼大声喊道，一直插嘴真是无语了，“我不清楚才问的，你一句话回答了，问题就结束了，叽里咕噜说一堆，翻来覆去的，不解决问题啊。”
　　“你他……”
　　“又来，这三个字是你的[解：]吗？不这样开头很难说话？”
　　“我他……”
　　“不想家娱乐汇。”苟岐道。

　　陈书礼嘀咕道：“这儿叫飞天□□……”
　　“他们最近的生意太好了。”苟哥收回胳膊，拉远距离看陈书礼，说得意有所指。

　　竞争对手？这些人到底看中了顾东东什么？不仅要当警察卧底，还要去竞争对手那，去干嘛？
　　“狗哥我这身板，不太适合闹事啊。”

　　苟岐：“去送点东西。”
　　雷睿：“到时候会告诉你房间号和交接人，你把东西送过去就行了，很简单的事，傻逼都不容易搞砸。”

　　送东西？往竞争对手那送的东西，能是什么好东西。

　　“好好干啊顾东东，咱们是一条心。”苟岐又靠近陈书礼，半搂着他说道。
　　“什么时候？”
　　“晚上七点。”
　　“需要注意什么吗？”
　　“不用，你就是个学生，周末了去找朋友，你们小年轻现在玩的花样多得去了，问到了，就说给同学庆生唱歌，别紧张，比这难的事你都完成得很好，小菜一碟。”

　　陈书礼想着索性也别问了，我现在回去，马上打电话，七点？顺利的话我下午就能坐上回家的飞机，你们那些腥风血雨我才不管，现在先应付过去。
　　“好的狗哥！”
　　“嗯懂事。行了，去让同叔给你们订饭，到旁边待着去。打扰我半天了，我屋里还有人等着呢，出去吧。”

　　“好的苟哥。”
　　“好的苟哥。”
　　“好的苟哥。”
　　“好的狗哥。”

　　润江市第一医院ICU外，林琛和王秋彤正在与陈书礼的妈妈告别，这一周他每天心神不定，接二连三接到的诈骗电话让他愤怒，他恨极了那些为了钱无所不用其极的卑劣手段。

　　他不知道陈书礼的信息是如何泄露的，这件事他只能告诉共同的好友王秋彤，王秋彤安慰他，两人每天会过来看一眼，病床上依靠呼吸机的陈书礼，探视条件有限，他们不能挤占陈书礼父母的时间，通常只是在外面陪着长辈们聊两句。

　　医生是五天前宣布陈书礼脑死亡的。
　　陈书礼爸爸是医院内分泌科的主任医生，一个医学工作者当然知道那个判断意味着什么，但是陈书礼的妈妈不接受，从陈书礼出事以来，她国外的工作都交给了别人处理，算起来，她已经很多年没这么长时间待在国内，待在家人身边了。

　　她一个停不下来的强人，现在依旧没停下来，她到处拜访医生，国内国外找关系，正规不正规的她都要试。

　　林琛走出医院，愤怒让他的呼吸有些粗重，他知道，他如此生气的一部分原因，是真的有那么一丝希望，希望骗子说的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