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城攻略》反甲

11、我们还在搞暧昧

　　早晨七点，派出所旁梧桐树下的长椅上，陈书礼正坐着吃煎饼果子。
　　这是他被当做顾东东的第五天。

　　这些天里的内容别无二致，早起出门，红毛有时候早到有时候晚到，然后像个无情车夫，用他那蹩脚的摩托将人送到派出所。

　　等红毛走后，不打算撞火山的陈书礼，谨记着唐盛说过的“不要再送”，于是会找个地方，解决掉红毛的良苦用心，吃完再溜溜达达去学校。

　　如今高二六班的手机被他借了一圈，林琛也不负所望地拉黑了一圈。

　　他来派出所有时候见得到唐盛有时候见不到，见到了他就傻笑打招呼，比如现在。

　　“早啊哥。”陈书礼嚼着薄脆说道。

　　据陈书礼观察，早上是唐盛脸最柔软的时候。
　　这个柔软有别于冷冰冰，凶巴巴，恶狠狠。好像派出所门前有一个神秘通道，唐盛走过去会被愤怒魔法击中，那张脸会暴涨怒气值，还挺能吓唬人的。

　　今天的唐盛也是没有鸟他。

　　他盯着唐盛快步走过，背影挺拔干练，和之前老头衫人字拖的身影重合又分叉，挺奇妙的。

　　此时唐盛走到门口停住脚步，随手掏出手机，他在接电话。

　　陈书礼边看边感慨，再这么下去，他都快魔怔了，如今但凡看人掏出手机，他的眼神就跟长了磁铁似的，人生中没有那个阶段像现在这样，觉得手机史无前例地重要过。

　　想起前两天历史课上，他穷途末路地，学同桌巴拉巴拉奋笔疾书，他在作业本上写信，有的没的都述了一堆，打算一封寄给他爸，一封寄给林琛那棵歪脖子树。

　　晚上去顾东东奶奶那吃饭的时候，舔着老脸要了五块钱，隔天买了信封邮票，抱着一丝微小的期待投进了信箱。

　　唐盛打完电话，转身看向陈书礼，陈书礼刚咬了一大口饼，吃相磕碜，只能弯弯眼角回应。

　　唐盛走了过来，接完电话神情有些改变，但也没多凶，声音还是又沉又冰，例行公事般说道：“晚上放学赶紧回家。”

　　陈书礼咽了几下也没消耗完全，呼噜着声音说道：“yes sir! 我每天都按时回家的！”

　　往常唐盛惜字如金，凡大剂量输出肯定都带着诸多“哔——”的内容。
　　陈书礼看他似乎还有话要说，最近天天鼓励同桌几乎形成了条件反射，看到欲言又止就忍不住化身知心大姐和育儿达人，他赶紧咽完口中的饼，如法鼓励道：“哥你还有什么事吗？你慢慢说，我不急。”

　　“今天早点回去。”唐盛破天荒地立马就回他，语气似乎好像应该还带着点温柔。
　　“哥我记住了，你放心吧。”陈书礼傻气直往外冒。
　　唐盛应了一声。
　　“哥，是不是有什么事啊？不会跟那些小混混有关吧，他们会找我事吗？”
　　“你他妈不就是混混？”
　　“我……还好吧，你看我这身板，也不像能干什么的人，白白嫩嫩的。”

　　没见过这么说自己的，唐盛都笑了：“白……？”

　　最近天太热了，即便穿得再少还是热，陈书礼没忍住把顾东东的长衣长裤剪了剪，现在一众短打，出门必然大黑伞，走到哪撑到哪。
　　他腿朝前伸了伸，跟卖菜一样吆喝道：“瞧，多白。”接着手指在腿上轻轻一刮，“看，多嫩。”
　　……
　　“你是不是傻逼。”

　　“事实嘛，一个不能晒太阳的人，天天这么捂着……”

　　见唐盛眼神在变化的边缘，陈书礼知趣不发挥了，催促道：“哥你快去上班吧。”

　　唐盛脚尖踢了下陈书礼鞋底，陈书礼将晾晒的大白萝卜收回去。
　　“谁他妈是你哥？逮谁都他妈叫哥。”
　　陈书礼张大眼睛，神色严肃，不解道：“我总不能叫你叔。”
　　“傻逼。”唐盛又去踢另一只鞋底，顿了一下，转身走了。

　　陈书礼笑笑：“警察叔叔再见！”
　　唐盛背影：“傻逼。”

　　吃完扔垃圾撑开伞，陈书礼慢慢悠悠朝学校走去。

　　这些天他逐渐明白了顾东东的孤独侠客人设。
　　跟谁都不亲近，即便做了什么出格颠覆的事，大家的惊讶也是短暂的，好像一个教室墙上贴着的名人名言，短而有力的句子会在第一眼将人镇住，发人深省，但只要一礼拜的时间，画帖就会同墙皮融为一体，不再有什么特殊功效，更像是块补丁。

　　同桌天天一到中午就严格按照陈书礼的安排执行日程，吃饭，睡觉，课休时间渴望巴巴地看着陈书礼，陈书礼会帮他默写单词。
　　写完陈书礼再给人批改讲解，十分敬职敬业。

　　今天天气照常不错，北方的夏天和南方不太一样，干燥的空气像是有实体的火焰，阵阵扑面时像烤寿司的喷枪，和南方那种糊了一身湿热秋衣的感觉大为不同。

　　就这些天的送饭来看，唐盛对顾东东的态度让陈书礼越来越谜了，一开始以为对方是克制，毕竟唐盛好像说过顾东东太小之类的话，作为一个人民警察，公然泡小年轻是不太对，唐盛克制有理。

　　但接着观察，陈书礼又有些怀疑了，哪能如此“坐怀不乱”啊，他天天在派出所门口吃早饭，唐盛可真是半个眼神都不屑于分过来，唐僧也不过如此了。

　　不过，刚刚专门过来叮嘱又是什么意思呢，什么“今天早点回去~”“放学就回家~”，关心意味也太明显了。

　　搞不懂，搞不懂基佬的恋爱法。

　　一路经过好几家早餐店，陈书礼都想尝尝，很多面食做出了从未见过的花样，但是没钱，每天吃啥取决于红毛想给唐盛带啥。
　　得想想办法，干脆假传盛旨得了，这样最简单，就说唐盛要吃。

　　陈书礼暗自得意，这伞举习惯了也还行，不是那么沉了，而且他每天回去后只能呆在顾东东卧室，闲着的时间都用来搞锻炼了，俯卧撑仰卧起坐在一天天进步，现在已经不是非扛着伞不可了，只需轻轻靠一下，单手能撑住。

　　“啊！！！怎么开车的，吓死人。”包子店老板捧着刚收的碗筷大声抱怨。

　　一俩小型五菱面包车停在店的门口，擦上了陈书礼的伞。
　　陈书礼往里让了让，车门刷一下被横拉开。
　　下来两个人。
　　啪的一声，一个巴掌拍落陈书礼手中的伞，在陈书礼的震惊和茫然中，两人架着他的肩膀，拖到了车上。

　　“我的伞！你们仨又要干嘛？”陈书礼吼道。

　　车上除了王勤、雷睿、张声扬，还有个生面孔的司机。

　　“还真拽上了？”
　　“屁股卖成功了？唐所真看上你了？”
　　“我去，那东西真能捅进去么？”
　　照例是三口相声一人一句。

　　陈书礼统统过滤，问：“到底要去哪？我还得去学校呢。”

　　“你装个屁。”
　　“你装个几把。”
　　“学个锤子。”

　　陈书礼调了个舒服的坐姿：“那去哪总可以说吧。”

　　“苟哥要见你。”寸头雷睿说道。

　　狗哥？谁啊？
　　“见我干嘛？”

　　“我怎么觉得顾东东你最近这么欠呢？”
　　“逼话太多了。”
　　“少贫。”

　　鸡同鸭讲，陈书礼懒得问了。
　　司机技术很烂，刹车油门都是猛给，一停顿一起步，一车人跟蹦迪一样，陈书礼的煎饼果子都快给颠出来了。

　　车玻璃上贴着膜，看不清外面的景象，就算让他看，他也不知道这是哪，又不认路。

　　煎饼果子的进度到喉头下三寸的时候，车终于彻底地停了。
　　几个人装模作样押着他，走上了台阶。

　　这还在静水吗？眼前的景观比起这些天四处的灰色氛围，可以说是非常富丽堂皇，老实说，虽然他因为想吐而觉得时间漫长，但客观估计时长和车速，这里应该还在静水。

　　关着门的飞天□□。

　　雷睿打了个电话，不多时，一个白衬衣小马甲应侍生模样的人打开了旁边的小门。
　　娱乐场所采用的果然都是昼伏夜出的生物钟。

　　仨混流里流气的打扮和这里的消费不菲有些格格不入，但进来后又表现得分外熟悉，带着陈书礼径直走到电梯处，摁到了五楼。

　　陈书礼还在平复想吐的欲望。

　　[争辉厅]。两扇门被红色丝绒布装裹着，凡是金属的地方，都是亮灿灿的金色装饰，估计想突出的就俩字：奢华有钱。

　　雷睿敲了敲门。等了一阵，里头传出一声绵长的男声：“进来。”

　　几人进去。

　　相声三人组依照惯例排排站，对着沙发上的人齐声喊：“苟哥好。”

　　陈书礼则是完完全全的愣住。
　　他们进来的那一刻，一个黑色大波浪的一丝衣服也不穿的女人刚从名为狗哥的身上下来，然后捡了沙发上的浴袍，甩手一批，进到另一间屋子。

　　脑子宕机十秒，直到被旁边的雷睿一记肘击，陈书礼才回过神来看同是浴袍卦身的狗哥。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们刚才在干嘛。
　　总不会是互相扒拉虱子。

　　“听他们几个说，你那边有点进展？”狗哥点了根烟，神情倦怠地冲陈书礼抬了抬下巴。

　　原来并不是每个人抽烟都帅的。
　　压下去的煎饼果子顿时在浓厚的烟味中又上爬了两厘米。

　　陈书礼没有直接“哈？”回去，稍加一想，所谓进展，估计是说他和唐盛的进展。

　　“还行。”想到上次给顾西西讨东西时的大言不惭，陈书礼不敢实话说“根本没什么进展”。

　　“还行？”狗哥迷离着眼睛发笑，仰躺的身子从沙发上正起来，“是么？这么能耐，我都送出去多少人了，原来他好你这口。”
　　说着疲惫的脸上显出愉悦的笑意，接着问：“你们上床了吗？”

　　上……
　　陈书礼五官拧成麻花，这问题好狗。
　　旁边的张声扬同款表情，他是真的疑惑那地方真能桶进去吗？

　　“害羞？”狗哥两手一展，摊靠回沙发。
　　雷睿察言观色多少经验了，当即黑脸道：“苟哥问你话呢，装什么哑巴。”

　　脑中迅速画箭头，忽略这几人的动机，单看他们当前的目标 →唐盛顾东东在一起。
　　目标达成意味着会分发下一个任务，到底想利用顾东东的不正当关系达成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呢？
　　不能有太快的进展，能拖则拖。陈书礼总结陈词。

　　是这样没错。

　　于是他回道：“我们还在搞暧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