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城攻略》反甲

10、上学咯

　　顾西西写完，神色紧张地将魔方揣进兜里。接着，他做了一个让人猝不及防的举动。
　　他像一头野牛蛮横地冲向陈书礼，陈书礼承受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扛着伞栽倒在地，当场发出惨叫。

　　然后就，顾西西跑走了。

　　其他混混愣了一瞬，笑得十分直白，跑来替人出头讨要东西的人，竟然被恩将仇报，活大该。

　　陈书礼倒下后伞撑在地上，他整个人龟缩到里面，看起来像颗蘑菇，只见黑蘑菇动了动，身残志坚地慢慢爬起。

　　唐盛拎着伞沿上抬，握住伞柄，站在陈书礼上方。
　　陈书礼拍拍屁股，检查手肘，见没什么大碍，也就屁股有钝痛感，其他地方似乎还好，他松了口气。

　　笑过之后，混混们脸上表情很明显，齐刷刷等着陈书立后悔管闲事后的尴尬。

　　寸头笑笑：“我东西被你弟抢了，写名字就算自己的？那我在这楼写上雷睿，我是不是就算大阳百货的老板了。”

　　陈书礼没有接回伞的自觉，想着伞这么大，遮的也不是他一个人，俗话说，两人同行，高人撑伞。
　　他也就心安理得地开始大放厥词了：“东西本来就是顾西西的，二阶魔方玩家年龄是12岁以下，你们超龄了，虽然这个年龄有可能指的是心理年龄……”
　　“顾东东！”
　　“在这呢，咱俩离这么近，不用这么大声说话，我说的是事实，而且你们不还指望我那啥那啥吗，当着那谁的面，你们好意思欺负他未来的那谁的那谁吗？大家各退一步，不然等我那啥那啥了，我肯定报复你们。”说着，陈书礼顶着厚脸皮向唐盛小小地挪了一步。

　　这段对话，在场的人应该都明白。

　　混混们是推波助澜的主力，上面的哥搞出这么个任务，他们虽然嗤之以鼻，日日崆峒，但帮派不分大小，都讲究忠心二字，他们自然唯命是从。
　　听陈书礼这么一说，颇有十拿九稳、恃宠而骄的意味，既有任务达成的开心，又不免有被人趴头上拉屎的嫌弃。

　　徐成来到静水时间比唐盛还久，但资历浅，年纪轻，对新鲜事物的接受度比较高。
　　在听到唐盛是gay的第一时间，他一边辟谣一边科普同性之爱的普遍性与正常性。而在唐盛光明正大地当着全所承认性取向的时候，也是他首当其冲带领所有人鼓掌。

　　而唐盛，他知道被人当枪使了。
　　被眼前这个发神经的傻逼当枪使了。

　　他希望教育局下一步改革，是组织学生定期强制全面体检，脑子和心理是检查重点。
　　“都滚吧。”唐盛说。

　　仨混混被陈书礼的忽哟搞得疑心满满，正处于兜着一肚子八卦等人分享的时候，巴不得赶紧撤，好好研究一番陈书礼的话是真是假。
　　“哦哦好的，唐所再见。”
　　“唐所再见。”
　　“唐所再见。”

　　陈书礼感觉肩膀一沉，伞已经朝他压过来了，唐盛甩开伞和他，转身往回走。走了两步，顿住了。
　　“车呢？”唐盛回头问徐成。
　　“啊？车呢，刚还在的。”徐成疑惑看向陈书礼。

　　陈书礼扛着伞笑了，想说这是什么傻问题：“不在自然是走了。”

　　两人看着他，笑不出来。
　　徐成：“你让司机师傅走的？”
　　陈书礼：“没有啊。”
　　徐成：“那他怎么没收钱，也没说一声就走了，开了大多半了都。”
　　陈书礼：“是哦。”

　　唐盛已经走到路边开始拦车，好在这边马路比较宽，车来车往的，没多久就拦下一辆，唐盛徐成依次落座。

　　陈书礼去开车门。

　　唐盛扭身向后，上身从前排探到后排，手拽着后车门，问：“干嘛？”
　　陈书礼：“上车啊。”
　　唐盛：“滚去上学，上个屁的车。”
　　陈书礼拽着门把手不放：“我今天不舒服，不想去学校。”
　　唐盛：“那你就滚回家。”
　　陈书礼用力拉门：“我回家会被骂的。”
　　唐盛：“谁他妈管你。”
　　两个人来来回回无营养推拉了一阵。
　　司机终于忍不住了：“到底走不走？”
　　徐成赶紧劝道：“顾东东你不能这么缠人啊。”

　　陈书礼：我不是馋人，我是馋手机。

　　唐盛刚才大发慈悲的宽容好像彻底耗尽，他回身将副驾驶车门打开，出去，陈书礼见他松手，闪电般开门往里钻，但大伞卡在外面还来不及收，门没关不上。这时，唐盛的恶爪已经伸来……
　　白忙活了。
　　陈书礼脖颈被有力的户口压住。逮猫呢！接着手腕被拽住，唐盛轻轻一拖，他屁股还没坐热就出来了。

　　唐盛坐回副驾驶：“开车。”
　　陈书礼对着车大喊：“我去哪啊，我不认路！”
　　徐成从窗户探出，手指了指：“学校。”

　　哈？

　　陈书礼顺着指向走过去，是一条窄巷子，地上是很有年纪的石板路，没有岔道，沿着走了一会，还真是学校，而且是静水六中的后门。

　　陈书礼朝保安室看去，看不到帽子盖住的趴在桌上的脸，想了想，推开了半掩的铁门。
　　这会估计午休还没结束，学校不大，到处都是学生，大高个和还没发育起来的小豆芽都有，是一所有高中和初中的学校。
　　顾西西个头大是他天赋异禀，仔细看脸还是稚嫩的，想来是个初中生，原来这哥俩是同一所学校，还都是准毕业班，一个高三，一个初三。那顾西西刚才背着书包在外面是翘课吗？

　　看看想想了一路，陈书礼很快走到了高二六班的门口。他收起伞跨进门，朝教室逡巡一圈，锁定了角落里的一个位置。
　　班上还有些在趴着休息的同学，但多数三俩成群，说笑打闹。
　　陈书礼边走边将伞面拧紧，缠牢，扣好。
　　他越走班上越静，狭小的书桌过道走出了红地毯的feel，察觉有异后，他停住脚，眼睛一一扫过那些铜铃眼睛，这么受欢迎吗？顾东东可以啊。

　　陈书礼朝大家挥挥手：“大家下午好呀，我早上生病没来，有人做了笔记可以借我吗？”

　　……
　　如他所见，铜铃更大更多了。趴着半梦的人也抬起头来看他。
　　打过招呼，陈书礼继续卖乖傻笑走向角落。

　　同桌似乎上一秒还在背单词，眼神忽闪地看他。
　　“背单词呢，要我给你听写吗？”
　　话音刚落，同桌脸刷地一下就红了，手上的单词本咚地掉在桌上，没说话，红着脸低着头，迟缓又僵硬地起身让座。

　　陈书礼坐进后排角落。

　　他上学的时候，班上的规矩无情又势力，每次月考就搞一次重新排座，跟演唱会选座一样，座位被划上价值，按名次换取，也不管人身高身低，视力强弱。
　　家长和校方都向班主任反映过，但定规矩的人解释，实验班谁还比谁差了，比的就是进取心。
　　陈书礼没坐过后面，挺新鲜的，适合做除了学习的一切事情。

　　可陈书礼在医院真睡假睡好几轮了，现在没有睡觉需求，班上的人议论过一阵也消停下来各忙各的。
　　陈书礼戳戳同桌，问：“你有手机吗？”
　　同桌被吓了一跳，身体抖了抖。
　　有点夸张。

　　陈书礼只能更加轻言细语：“可以借我手机打个电话吗？我有点事情要联系朋友。”看着同桌紧紧抓着单词本的手，又说：“现在太吵了，很影响背单词的，你可以现在休息一下，上课时候注意力才比较集中。”
　　同桌摇摇头，好半晌才小声回答：“我没有手机，我爸妈说手机影响学习。”
　　陈书礼遗憾道：“这样啊，没事，谢谢啦。”
　　接着随便看了眼桌箱里的书，新得像刚从印刷厂出来一样，顾东东不怎么学习，却有个十分刻苦的同桌。
　　他意识到同桌在打量他，嘿嘿一笑：“我的问题可能有点怪，但是你能不能告诉我，[我]平时跟班上谁比较要好呀。”
　　陈书礼期待地眨眨眼睛。

　　同桌脸上的胆怯从始至终就没有消退过，透露出难以回答又被人顶着抢强迫的纠结，陈书礼替他紧张，安抚道：“没事没事，不用非得要答，不知道或不想答都是可以拒绝的。”他边说边深呼吸，领着同桌调整气息。

　　他不知道顾东东到底给同桌什么样的刺激，竟然日次轻易就让人紧张。

　　他开始四处观察，想找一个好说话的对象。
　　边观察边嘀咕：“大家都有手机的吧，借一下应该问题不大的吧，那个一看就像班长的，隐隐有雷锋同志的气质，应该特别乐于助人，高马尾的同学左右逢源，大家都围着她，社交天才交友广泛，朋友类型多样，应该也可以，啊那个在桌箱里发短信的，看起来有些凶，下课了还在偷着玩手机，估计在和女朋友聊天，不太好打断……”

　　“你平时不让大家和你说话。”同桌小声说道。

　　张头张脑的陈书礼看回同桌，见同桌又低着头，他向人靠近：“哈？是吗？我？”
　　同桌轻轻点了下头。
　　不和人说话可以理解，但不让人和自己说话是什么鬼要求。
　　“为什么？”陈书立问。
　　同桌摇头。
　　“可是我进来时候大家不都看我吗？我还以为我人缘不错呢。”
　　同桌欲言又止。
　　陈书礼怕自己废话多，又让人紧张：“没事没事，你要嫌我烦你就继续看单词。”
　　同桌摇头。“那是因为……”
　　“哈？”
　　“可能是因为……”
　　怎么又开始大喘气紧张了。
　　“没事你说……哦不，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背单词哈，要我给你听写吗？我英语还可以的。”
　　同桌很明显地深抽了一气，没有轻重地吐出：“可能是因为你今天穿得不一样。”
　　陈书礼：“哦，哦哦，那是，我今天太热了，这个天吧，它太热了，偶尔换换，哈哈。”
　　同桌：“嗯。”

　　“我平时很凶么？”陈书礼小心试探。
　　同桌定住，认真地思考问题，然后认真地摇了摇头。
　　陈书礼不自觉松了口气，转换话题道：“你要休息吗？你趴着睡会吧，一直背铁人也会雷的，老师来了我叫你。”
　　同桌再次定住。

　　陈书礼拿过他密密麻麻的单词本，一个单词至少复写了二十遍以上，瞟了眼同桌的手，指节的茧很厚。陈书礼毕竟是高分上了心仪大学的学长，随口跟同桌闲聊：

　　“可以记一下词根词缀，抄写固然有肌肉记忆，但时间长了还是会混在一起，艾宾浩斯记忆曲线很科学，按时间节点有意识加深，对巩固记忆非常有效，高三一整年战线很长，先把一些好的方式方法确定下来，后面会相对高效些……”

　　陈书礼尽量放轻语调，真的像个知心大姐一样在和小学弟分享经验，同桌一边点头一边哗哗写字，虽没什么太大反应，但好歹不紧张兮兮地对他一言一行一惊一乍了。

　　陈书礼叹了口气，没想到一去不复返的高三又回来了，这时，他感受到同桌不断朝他看，那种短暂看一眼又收回地看，陈书礼笑笑：“你想说啥直说就行。”

　　同桌小声道：“还有什么吗？”

　　陈书礼不明所以：“什么？”

　　同桌指指面前的本子，陈书礼看去，只见同桌刚才一直奋笔疾书的竟是：一直背铁人也会雷可以记一下词根词缀抄写固然有肌肉记忆但时间长了还是会混在一起艾宾浩斯记忆曲线很科学按时间节点有意识加深对巩固记忆非常有效高三一整年战线很长先把一些好的方式方法确定下来后面会相对高效些

　　“……”

　　陈书礼：我竟有发表重要讲话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