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流》摄魄

5、第五朵浪花

　　同学聚会除了叙旧，最重要的就是谋前程。远在广州的同学佳丽这会这么远却跑来，这点意思恽南兰还是看得出来的。
　　佳丽在法国佬的公司上班，原本是让大家最羡慕不过了，高薪长假，注重员工权利。可是她却宁愿放弃广州的房子和家人，来探探同学的口风寻个坤城内推的机会。这着实引人深思。
　　“怎么了，亲爱的，宁愿放弃你那舒服日子，来我们这民营企业受苦受罪？”康的妮笑着打趣。
　　“外企也有外企的难处啊，我这个年纪是升不上去了，想靠着这点资历再出来博一把。”佳丽是本科就出来了，工作了七八年，做到不大不小的部门副职。
　　南兰跟闺蜜对看一眼，心里暗笑她没说实话。
　　这么着急，一定是企业出了变故才对。汽车这几年很不景气，这个法国牌子她随便一查就是产量下降市场萎缩的新闻。大概率是法国总部想要放弃他们了，南兰心里给出推断。
　　“亲爱的，我这边倒是有些机会，我帮你多留意，到时候联系你。”她做东的，总不好意思让人失望而归。
　　和Hanson吃饭的时候，她把这个趣闻分享给他，谁料他居然很感兴趣。
　　“你这是…”她瞪大眼，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要做汽车？”
　　“果然了解我。”Hanson笑了，“你帮我牵个线，我要做这个事。”
　　她应允下来，这桩并购业务看来是交给了柏湾。
　　“可是现在入局是一个好时机吗？”她不放心地问道，“TQ和HD的汽车都前景不明。”TQ和HD都是互联网公司转投汽车领域，做的并不是很好。
　　“那是因为他们都真正想做好汽车啊。”hason无奈地耸耸肩。
　　她豁然开朗，汽车制造可比耿氏现在的任何板块都需要土地。她的这位男朋友果然瞄准了耿氏最核心的业务，房地产。
　　而囤地是他为自己积累谈判筹码的第一步。
　　法国牌子的汽车其实品质不错，可惜没有跟上新能源的风口，固步自封渐渐就失去了对新客户的吸引力。
　　所以面对低迷的大众化市场，法国人并没有狮子大开口，倒是耿翰森态度坚决，表示必须耿氏绝对控股，还需要拿出后期增资控股的长远方案。
　　最后她让业务给出了前期控股百分之五十一，后期预期通过增资达到百分之六十四的份额。
　　耿翰森很满意，在和法国人的晚宴上，他笑着端起酒杯敬她，“谢谢恽总的支持。也谢谢柏湾付出的努力。”
　　“耿总客气了，应该的。”她拿出绝对公对公的语气，眼神里却流露出几丝暧昧。
　　法国人看不透这些虚与委蛇背后的弯弯绕绕，只是称赞她年轻有为又如此漂亮，真是时代新女性的代表。
　　回家的路上，耿翰森突然问她，下周三晚是否用空。
　　“是什么重要的事吗？”如今她分管重大项目有太多的文件需要审核。
　　“我爸爸的那位过生日，特地提起要见你。”hason说的云淡风轻，她却马上放下手机侧脸认真看着他。
　　这不仅仅是生日宴如此简单，而是耿家接纳她与否的关键时刻。
　　“是好奇什么人帮你花掉了这么一大笔钱？”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笑着掩饰道。
　　“所以啊，我还需要给出一份合理的产能规划，把这笔钱节约出来。”hason自然是选择性无视了她的激动，顺着她的话头往下说道。
　　“裁员？”她戳穿他，所谓产能的重新规划就是裁撤冗余的研究机构和生产线，仅仅保持现有市场需求的产量，维持温饱。
　　“裁员是肯定的，但是想要赚钱，可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果然他的心思比她所想的深。
　　“多余的生产线可以卖掉，可是算上折旧率….”
　　“所以要卖能最快变现的东西啊。”hason提示道。
　　她眯眼打量着他，知道他的提示绝对不是故意卖弄，而是另有所图。
　　“你是要动地？”智和在全国有大大小小几十个产业园，而最值钱的当属坤城西边的磐石围工业园。磐石围占地30万平方米，这些做资产清算的时候她都牢牢记在心里。
　　“按现有的住宅容积率和绿化来算，最少可以盖120万平方米的房子，城西的房价现在是八万一平米，这么一来….”hason不再说下去，金融圈子的人对数字都格外敏感，她早就算出了这接近百亿的毛利。“所以我打算自己开发，不卖。”毕竟，踏入汽车领域的第一步就卖地套现，实在是难看。
　　“可是磐石围是工业用地。”她说出问题的症结，“就算耿氏想开发也只能按工业用地来规划。”
　　“那就改变用地属性好了。”hason在这里等着她呢，她一愣。
　　更改用地属性可是一件十分难办的事，可是如果是耿氏自己开发，其他费用不过是左手倒右手，而剩下的全部都是净利，三年挣回并购的钱并不是梦。
　　“耿总有通天的关系？”她不接他的话，笑着把皮球踢回去。
　　“那不是需要和你好好合计吗？”耿翰森握住她的手。
　　工业用地想要改变用地属性难于登天，特别是在坤城这种房价居高不下的城市。但是总是有变通之法，可以先从工业用地转为商业用地，然后再转作住宅。只是这通操作下来，没有极强的政治资源怕是很难达到了。
　　耿家虽然号称是坤城首富，可是要做这件事也需要十分小心。
　　但凡容易触及红线的事情就要多设几层防火墙，对于耿翰森而言就需要多绕几个弯，找一个和耿氏关系看起来并不密切的合作方来负责开发。开发商来张罗这些就显得名正言顺了，至于开发商的人选，耿翰森又让她吃了一惊。
　　“田茂楠？”南兰看着合作公司负责人的资料，艰涩地念出他的名字。这人在坤城没有任何的名头，她从来没听过房地产界还有这么号人物。
　　“港岛人，你自然不熟悉。”坤城港岛挨得近，也有不少港资楼盘，可她也没有听说过此人。这人肯定不会如此简单。
　　她悄悄查了下，却被这个答案吓到。这是耿昀现在的妻子许婉和的远方亲戚。
　　“许婉和会放弃自己开发，交给这个人的公司？”她觉得奇怪。
　　“和我直接合作难免会有摩擦，但是和这个无足轻重的亲戚就不一样了。再说了，她在地产也干了段时间，心里肯定知道这个项目的风险。”hason的话总是云山雾罩。
　　她明白，绝不会这么简单，这个防火墙有时候看起来是防火墙，但在特定的时间对于特定的人而言只会是定时炸弹。
　　“可是要更改土地属性，说白了还得看上面的意思。”南兰回归到问题的关键。防火墙说白了都是障眼法，而重要的通关环节还是需要真正的操盘者来处理。
　　“你有什么好办法吗？”hason似乎已经看出来她有了主意，笑着让她揭谜底。
　　“狐假虎威。”她偏要卖个关子。

　　耿翰森是当定了这只狐狸，但是上哪去找这只老虎就看运气了。

　　一个星期以后，南兰和耿翰森一起出席了一个活动。只不过她不再是以柏湾人的身份，仅仅是耿翰森的女友。
　　活动其实挺无聊，一个汽车新能源转型的论坛开幕，但是她要求耿翰森一定到场，因为晁旭会出席。晁家是乾京豪门，枪杆子里拼出如今的局面。晁旭的伯父正是如今的联邦委员会副书记，权势之大超乎人想象。乾京的子弟经常来南方这种论坛露脸，站台是假寻摸商机才是真。
　　至于怎么和晁旭搭上话，hason自然有自己的优势。
　　“和这些人打交道，不拿出真东西办不了实事。”南兰提醒他。
　　“只要他不插手，只拿好处愿意借势，就足够了。”hason看得比她通透。
　　关于价码，她没有追问。这种事情知道得太多反倒是困扰，只是....
　　“你爸爸会同意吗？”耿昀和乾京关系并不近，要说服他做这个大动作怕是不易。
　　“没有把握我怎么会去和晁旭搭话。”hason打消了她的疑虑。

　　她没有进入耿家，不过是局外人，牵线搭桥已经是能做的极限，后面的事情她也不再过问。
　　而她第一次和耿家人见面的日子很快就到了，hason很是贴心，给她准备好了给许婉和的生日礼物，一副当代画家的画，说是巴塞尔展上的新星。许婉和对她也表现出看得过去的亲切，还夸她挑的画特别符合她现在商业地产需要的艺术家风格。耿昀对于她看起来也是满意的，柏湾投委会最年轻的女委员，没有显耀的家世，国内名校毕业，算是一个还不错的儿媳人选。
　　这顿饭的氛围居然出奇的融洽，耿大少早就远走加勒比海，许婉和看上去温柔亲和，耿小少爷不过六岁，耿翰森离耿家掌权人的位子只隔着一个障碍。
　　她能做的就是牢牢握住耿翰森，把结婚戒指套在自己的手上。

　　“我小妈可不是个简单的角色。”耿翰森吃完饭疲惫地在她身侧感叹。
　　简单的人怎么在耿家活下去？她暗自腹诽。
　　耿氏现在的房地产业务大部分在许婉和手上，说是给许婉和倒不如说是她替自己儿子代管。耿昀年纪大了，不得不为自己这几个儿子做打算。
　　想要掌控耿家，就必须把控住最核心的业务，房地产和金融。金融经过最近这么一番折腾，耿翰森算是立住了脚。但是房地产，南兰知道，他和许婉和之间一定有一场恶战。这次的房地产开发合作或许只是一次试探，或许更可能是一个烟雾弹。而耿昀他最近正忙着入主满户，满户是国内最大的房地产开发商，借力政策的东风一路扶摇直上。只是股票一直不怎样，可这却给了耿家可乘之机。
　　“你那些学艺术的朋友，要是有什么艺术类的活动，你告诉许婉和。你还是要和她维持表面和平不是吗？”hason建议道，这哪里是表面和平，分明是表面热情。
　　“不然，你介绍她秘书我认识？”南兰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但是决意不做这杆直面许婉和的枪。
　　他耿翰森会做防火墙，她也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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