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暖风倾城》烟艺

3、天才

　　苏真和顾淮去的地方是个小型的钢琴家交流会。临近几市的钢琴爱好者都会来，大家包一个商业会场，租一架钢琴，彼此间交流交流心得，碰上志同道合的还能切磋一番。

　　这样的活动，苏真是第三次参加。她自学了钢琴，如今已过十级。

　　来到现场后，才发现今年活动布置似乎隆重了许多。会场门口有一竖排各色鲜花摆台，活动举办者沈姐亲自等在门口，时不时往正大门门口方向张望，这样子的场面倒像是有什么大人物要来。

　　沈姐眼尖，一见苏真和顾淮过来，热情地打招呼:“哟，小两口来了!”

　　苏真语噎，看顾淮仍是淡淡笑着，她忙打断沈姐的话，“不是你想的那样。”

　　沈姐看破不说破，眼神在他两人身上转了一圈，又回到顾淮身上，“那你可要加油啊!”
　　顾淮含笑，“我会的。”

　　苏真尴尬地只能一直看地，她慌忙扯开话题问:“沈姐，我看今年还搭了舞台，貌似还请了主持人，您这是下了血本啊？”她这话另有深意。

　　沈姐并不否认，带着笑说道：“是，下了血本。”
　　“行了，你们去前面坐吧，我还得去接人。”

　　苏真明白这样的日子，沈姐是有很多需要招待的。她不多叨扰沈姐，和顾淮一起到前面去找位子。因连着来了几次，和沈姐熟了。沈姐给他们留的是第一排的座位。

　　苏真找到自己的位子后，坐下。顾淮在她身旁坐下。

　　经沈姐刚一调侃，两人都沉默，和身旁的热闹有些格格不入。

　　片刻，苏真斟酌了一会，开口:“刚沈姐说的……”
　　顾淮抢先答道:“刚沈姐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啊。”
　　话都被顾淮抢了，苏真一时无话。可又想起林笑的话，觉得还是要说清楚为好。她提起一口气，开口:“顾淮，我……”

　　仍是被打断，他似乎是知道苏真要说什么，“我明白，我知道。”
　　“我对你还是没有感觉。”苏真坚持说出口，尽管这很伤人。
　　她努力过。

　　顾淮自嘲一笑，带了点冷意看她，“苏真，你非要这么直白？”
　　她承认，很残忍。可顾淮越对她好，她越坐立不安。就像林笑说的，她不明白为什么她对顾淮没有感觉。可她懂，自己不能再吊着他。

　　“对不起。”她一向认错态度良好。
　　顾淮没再说话，却一直坐在那没走。

　　直到人声鼎沸，来往的人陆续坐了满场。苏真和顾淮两旁都坐了人。
　　顾淮转过头，执拗地对她说:“苏真，我不信捂不热你的心。”
　　她张了张口，还想再说什么。声音却被更大的欢呼声压下去，沈姐说的重量级嘉宾到了。

　　苏真随着人群向后看去，那套黑色羽绒服，那张不苟言笑的脸，她很熟悉。她想他们这两天见面次数可真够频繁的。
　　一边惊讶沈姐花了大手笔，一边感叹方牧念现在连这种活动都接了。

　　迎着满场的目光和手机闪烁的灯光，方牧念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神色平淡地走上台。
　　美女主持走到他身边，看着他眼睛直冒粉红色。

　　方牧念摘掉口罩，露出下巴，嘴角微微弯了下。主持人激动地直说不出话。
　　他看向她，示意她将话筒给自己。

　　方牧念接过话筒，低沉如钢琴般的声音清晰传来，“大家好，我是方牧念。”
　　场下又是一阵更大的欢呼，还有很多粉丝知道消息，特意来堵他。所以，今年的场地座无虚席。

　　主持人这会缓过神，敬业着开始往下走流程，“那么，今年非常荣幸邀请到了方牧念先生作为特邀嘉宾来我们的霖城钢琴爱好者交流会，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钢琴家方牧念！”

　　底下经久不息的掌声震耳欲聋。苏真双手合十，海豹般鼓起掌。突然，一束笔直的目光冲她而来，方牧念精准找到她，眼眸里带着零星笑意。

　　苏真慌忙将头埋下，忍不住想着：他是怎么回事，怎么能这么明目张胆的看着她笑？

　　由于她在瞬间就将头颅埋得够深，自然没能看到方牧念在她低头后，眼眸里一闪而过的低沉。

　　怎么办，他自以为欢喜的重逢，可对方却似乎只想要躲着他。

　　掌声过后，主持人继续走流程：“那么接下来就有请方牧念先生为大家演奏一曲《月光》。”

　　场下再次涌起掌声，方牧念略弯了弯腰，走到钢琴前坐下，调了几下音，便微微闭起眼。

　　苏真这时候才敢抬头，盯了一会儿方牧念挺拔的侧身，便放松下来，认真投入到音乐中。

　　乐起高潮，灯光打在他身上，起转承合，像一副岁月静好的水墨画。一曲终了，余音缭绕，场下的观众都还未回过神，全跟在他的情绪当中。方牧念就是有这样的魔力，让人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不知是谁率先鼓起掌来，随后稀稀拉拉的掌声最终响彻云霄。

　　连顾淮都忘了刚刚的不愉快，转头对她称赞道:“方牧念就是个天才!”
　　苏真不置可否，由衷鼓起掌。

　　等到掌声渐渐平息，主持人才又回到台上，这时，方牧念也走到台前，深深一鞠躬，“谢谢大家!”

　　美女主持持续对他星星眼，“接下来是第二环节。我们在座的都是钢琴爱好者，其中不乏也有高手。那么机会来了，将由方牧念先生抽取一人演奏一曲，可有机会得到方牧念先生的亲身建议。现在，我们将这个决定权交给方牧念先生。”

　　方牧念的目光虚虚扫视一圈。苏真尽量将整个人拢住，往顾淮那边缩。
　　惹得顾淮偏头低声来问，她是不是有点冷，需不需要给件外套给她。

　　这一幕落在方牧念的眼中，便成了苏真小鸟依人般紧挨着顾淮，两人侧耳交谈，靠得极近。着实是有点碍眼。
　　他轻笑了下，定定看向苏真，虚虚指了指，似漫不经心般说着:“就第一排穿白色低领短款羽绒服长发披肩的这位女士。”

　　“……”用不用这么详细，生怕观众猜不到是她么？

　　身旁的顾淮许是没想到苏真被抽中，小声激动道：“你运气太好了，快上去！”

　　苏真顶着众人惊羡的目光上了台。主持人递给她一个话筒，她懂，有些场面话还是要说的。
　　她眉眼弯弯，唇角带着恬静的微笑说：“感谢方老师选中了我，我一定会认真演奏的。”

　　方老师？方牧念眼睑抬了下，似笑非笑看着苏真。

　　苏真压根没朝他那看一眼，自顾自一下子全说完：“下面，我为大家带来一曲《晚晚》。”

　　方牧念眼睑挑了下，有点意思。

　　《晚晚》是当代钢琴演奏大师魏曲羡的代表作之一。由于曲调明快，音节较不复杂，颇受年轻人的喜爱，是各大晚宴的首推曲。这段时间可以说是非常火了。

　　当然，苏真选择这首曲子，还有个重要的理由。这是她最拿手的，她不想在方牧念面前出错。

　　女主持和方牧念都退至舞台旁，整个舞台留给苏真。她深吸几口气，小心翼翼坐到皮质软垫上。手不小心触碰到，温热一片，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他独特的清冷味道。

　　在苏真坐上去后，方牧念的眼眸紧了紧，眉宇间是与在弹琴时一致的高度专注。

　　身旁女主持凑过来小声地请求:“方老师，可以合影吗？”
　　方牧念冷淡摇头，“抱歉，签名可以。”

　　女主持气馁地低下头，可一会儿又想开，有方老师的签名也不错啊。再说方老师本来就不喜欢拍照，拒绝自己是情理之中的。
　　要到签名的女主持对方牧念更加星星眼了。

　　方牧念飞速签完名后，整个目光都印在那道纤细的身影上。

　　苏真很投入，拿出了自己最好的状态。当指尖轻抚，掠过最后一个音键。她深深呼出一口气。

　　台下掌声一片，苏真看向方牧念，他亦鼓着掌上台，她这才稍显轻松。

　　主持人又开始走流程了，“我们刚刚欣赏了这位女士优美的琴声，那么接下来，请方先生给我们点评一下。”
　　主持人说完，苏真自然而然看向方牧念，目光中饱含隐隐期待。这个机会不可多得，她很想听听中国最年轻的国际曲艺奖得主对她是怎样的评价。

　　方牧念在她的满满期待中，缓缓道:“技艺娴熟，曲子完整，还是十分值得鼓励的。”

　　苏真唇角的笑意不住蔓延。

　　“但是——”她眉间微蹙，这个但是可太讨厌了。

　　注意到苏真小动作的方牧念忍俊不禁，他面上不显道：“但是中间一小段错了一个音。”
　　这一点不凑巧被他抓住了。

　　他看向苏真，对方一脸懊恼。

　　底下的钢琴爱好者们一致认为已经很不错了。
　　当然，苏真虚心接受这个评价，“方老师给的建议，我会认真吸取的。”

　　她眼眸低垂，站在他身侧小小一只。仔细看能看到不断颤抖的睫羽，他心忽的一动，将话筒递给苏真，“接着。”
　　苏真诧异抬头，方牧念已经不由分说塞进她手心里。

　　他走回钢琴旁，缓缓坐下，如玉般的手指搭在琴键上，琴声响起，是《晚晚》。

　　聚光灯重新聚到他身上，身边的人都成了陪衬。光影勾勒着他的轮廓，都柔和许多。
　　只听了一会，苏真已经认输。好吧，她甘拜下风。黑白琴键在他指尖灵活流转，就像变戏法似的一个个悠扬的音符飘出来，精准敲击在在场的每一个人心里。

　　一曲终了，女主持已经激动地甩开苏真，先一步走过去。

　　方牧念对于底下的掌声恍若未见，他看向苏真，苏真微微一勾唇，缓缓笑了，举起手给他鼓掌。

　　他眼尾上翘，勾勒出迷人的弧度，浅浅一弯唇，便如沐暖风。

　　直到史隆走上台，对他耳语几句，他便笑着对底下人道歉，“抱歉，我们还有其他行程。”
　　史隆拥着方牧念下台。

　　苏真目送方牧念走远，目光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