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弦歌而知雅意》舒然昀尔

5、回宗门

　　宋雅意又在村子呆了两个月，秦老就说他随时可以离开了。如今，连廖大哥都只能和他打个平手，足可见他的天赋和努力。近半年的时间，想完全将秦老教的东西吃透是不可能的，需要时间的积累和不同历练的理解。他看着这座村庄，与师门是截然不同的烟火气，这是生活与追求，在师门，仅仅是追求罢了。怪不得说要下山，困在那方寸之地，就犹如井底之蛙，又如何谈更高追求？
　　宋雅意看着自己比来时大了几倍的包袱，不舍之意愈浓。

　　“雅意，收拾好了吗？”伯南问。
　　“哦，好了。”他收起脸上的不舍，拎着包袱出门。
　　门口，是让他艰难迈步离开的人，吴婶，廖大哥，李大哥还有不少的小朋友。他走到伯南面前，将刻有“意”字的玉牌递给他。
　　“以后不管什么事，都可以拿着它上雁回宗找我，我想你们的时候，也会回来的，到时候可别把我拒之门外啊！”宋雅意特意化解众人这股浓浓的不舍，又去抱了下吴婶。
　　“吴婶，我下回来的时候您不会又认了别的儿子了吧？”
　　“不会，我宣布，最后一个儿子，就是你了。”吴婶捏了捏他的胳膊，“回去可别把自己整瘦了啊，婶心疼。”
　　“不会的，我在师门，亦是人人喜爱的团宠。”宋雅意笑笑。“时候不早了，我先走了，你们回去吧。”
　　“银钱可带够了？一路上可别委屈自己。”吴婶又说。
　　“娘，他带的足够一个来回了，你怎么总将他作小孩子看。”李兆年嘴角轻轻一抽，忍不住道。
　　“嘻嘻，是，够我一个来回了，吴婶不必担心。”一个二十岁的青年发出嘻嘻的笑声竟也丝毫不违和，甚至有几分可爱。
　　“况且他的武功那么厉害，几个轻功就能拉出不远的距离。”
　　“你说得轻巧，倒累着我们雅意。”吴婶故作凶狠剜了他一眼。
　　“累着？我天，行行行，给他抬个软轿吧，直接给人送回去，省得走了。”真是没眼看。
　　“哈哈哈哈哈。”大家忍俊不禁。

　　没有让他们送到外面，宋雅意自己走出村子，到千瀮潭。时值冬月，潭里漂着不少的叶子，顺着下流，宋雅意仔细看起来。
　　风，没有破绽；树叶，没有破绽；水流，没有破绽。想来也是，秦老如今定不会再拿如此简单的隐术来考他。事实上，一切看似都毫无破绽，好像秦老压根没来。但是不可能的，他没吃早饭，刚起床就没影了，除了来这，别无他处。两人相处了这段日子，这点默契必然是有的。
　　这千瀮潭虽大，老头也不可能将隐术设在远处，两人于此相识，应当也只在这范围。宋雅意的眼睛飞速过着周围的环境，任何动静都没错过。最后，他盯着榕树，视线仿佛能直穿树干后面。从村子出来的路与回宗门的路，正好各被榕树的两面挡住。
　　能不受周围环境的影响，又能形成干扰物的，榕树是最佳选择。树干粗壮，既能挡风，也能遮住他的视线。尤其是他往那棵树的对立面走去，上头被风吹落的树叶下到离地面还有四分之一的时候，突然的停顿以致从旁再次跌落，更是验证他所想。
　　他将内力灌注到其中一片飘落的树叶，叶尖直接一刺，老头静坐其中。
　　秦老看着他，目露欣慰之色。
　　“我原想倘若你没找到，那我便这样目送你回去，下回过来的时候再抽你。很好，没辜负我的期望。”
　　宋雅意没多说旁的，跪在地上给老头磕了三个响头。
　　“我会多回来看您的。”
　　“嗯，去吧！”秦老笑笑。

　　“公子，要梨么？新鲜的，刚从树上摘下来。”
　　“呵，你见过刚摘的梨茎干是黑完的吗？当我傻呢？”柳弦歌指着那茎干说道。
　　那谁知道你不傻呢？
　　老板心里腹诽，像你们这种白面书生样还成日不食人间烟火的，可不就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吗？刚还走了一个呢，喜滋滋的拎了走，不知道的还以为送心上人的呢，不过长得都好看是真的。
　　“盯着小爷的脸干什么？实话还不让人说了？”
　　“不，不敢。”
　　“无趣。”
　　柳弦歌晃悠回客栈，心想这些江湖高手可太神出鬼没了，不知道我正缺对手呢，一个个窝着。啊，寂寞！太寂寞了！

　　“雅意，尝尝这个牛肉，做得很嫩。”宿雨用筷子指了指那盘菜，不经意抬头，就看到从门口晃进来的柳弦歌。
　　“呦，巧啊，你也住这？”宿雨问他。
　　柳弦歌听到他叫人吃菜的声音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转头看到人才确认。
　　“是巧了，去比划两下？”
　　“你是有什么毛病看到人就想比划？我这正吃饭呢，况且你又打不过我。”宿雨对他也是服气，两人只打过三场，两赢一输，平时没交情，也就点头客套寒暄的关系。
　　“别那么早下定论，不服输是我的特点之一，迎难而上，将你干翻是我短期内的目标。”
　　“你吃了吗？”宿雨没理他那茬。
　　“没啊。”我这刚从外面逛回来。
　　“那要过来一起吃吗？”
　　“啊？”“也，也行。吃完可以打吧？”
　　“…可以。”
　　宋雅意不管两人交锋，直到宿雨向人介绍他的身份才对人点头致意。透过那块假皮，他能清楚地看到此人的骨相是多么惊艳。仅是多看了几秒便又开始吃起他的饭，激不起多大的波澜。
　　三人都是初次坐在一起吃饭，除了宋雅意，那二人跟多年饭友似的，席间话题不断，都是围绕武功。让他频频觉得自己是多余的，甚至加快了吃饭的速度，只为尽快远离。
　　“师兄我吃好了，你们聊着，我先回房了。”宋雅意扒完最后一口饭，将碗搁桌上，站起来就说。
　　“嗯？我也吃好了，一起吧。”宿雨说完看着柳弦歌。
　　柳弦歌不明就里，怎么饭还有大半就说吃完了？可人看着自己，无奈也只能说他也吃好了。
　　三人上楼，到宋雅意房间时宿雨还在门口看着他进去，门大敞，柳弦歌一眼就看到桌上的梨。

　　“呃这个，梨你们买的吗？”他指着桌上的梨看着宋雅意。
　　宋雅意不解，看了眼宿雨又看向柳弦歌，“怎么了？”
　　“我买的，这梨有什么问题吗？”宿雨说。
　　“没什么问题，不过，老板是不是跟你说刚从树上摘下来的？”毕竟只有这么一个优点。
　　“啊，他也这么跟你说了？”
　　“没什么问题，只是不新鲜而已。”这都十一月份了，哪还有梨给他摘。
　　“他骗我？”“你怎么知道不新鲜？你懂看梨？”
　　“出去跟我打一场我就教你看。”
　　“雅意，这梨放我那，你别吃了，走。”走是跟柳弦歌说的，他拎着那小兜梨出来，跟柳弦歌往外去。

　　宋雅意指尖轻动，桌子瞬间移到窗户边，他沏了杯茶坐下慢慢喝着。

　　“师兄，近三月的账目俱已核算清楚，我们明日是启程回宗门还是？”叶初阳跟在向万峰稍后一步问他。
　　“明日无事，你们都可在城中逛逛，后日回宗门。”向万峰对着几人说。
　　“是，师兄。”
　　宋雅意本无意听人对话，奈何他住的楼实在不高，别人跑他窗户底下说，他总不能捂着耳朵吧！我这凳子还没坐热呢，难道还给你移位置？
　　他装没听到般端起茶盏饮了一口，目视远方。
　　向万峰站得稍微外面一点，一抬头却刚好能看到宋雅意。他微愣，后想方才也没说什么，见人看着别处便也装作无事。他们只是从这经过，需去往前面的客栈，没一会儿便看不到踪影了。

　　翌日，宋雅意跟宿雨同步走出房门，又将门关上。宋雅意等他走到了跟前，问他：
　　“师兄，昨日战况如何？”
　　“平手。”
　　“那他还挺厉害，上回打还输呢，是不是用不了多久就能赶上你了？”
　　“说不好，我以前觉得他武功尚算可以，两人比试，他偶有胜出。可昨日，却感觉到他或有与我不相上下之势。”
　　“说不定人是茅塞顿开，换了个路子，让武功术法练得更透彻，更精湛。”
　　“不知，也可能是他勤于切磋，领悟更深。”
　　“嗯，所以师兄也要勤加修炼，方能不被人比下去啊。”你要是被比下去了，以后跟人切磋岂不是要我来？
　　“放心吧，你那点小心思，懒虫。”宿雨看穿他。
　　“嘻嘻！”

　　二人走出客栈，骑上马往师门方向去。出城门时，宋雅意又看到昨日在窗户楼下讲话的那人，那人恰好也看向他，他便跟人点了点头。奇怪，他不是说今天不回宗门吗？怎么大清早的就出城？
　　“怎么，你认识他？”宿雨问他。
　　“不认识，昨日坐窗户边不小心听到人讲话。”
　　“那是斗悬宗的向万峰，他师门里领头的一位。”
　　“哦。”

　　却说向万峰对着昨日那公子点头之后，就出了城去拿他定好的东西。那是个剑穗，上头的做工精细和物料的珍稀使得它价值翻倍，送给星霜姑娘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