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弦歌而知雅意》舒然昀尔

4、老村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秦老头，你个一辈子都没迈出过这片山头的人，臭不要脸的在那说什么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去，给你秦爷爷表现下后面两句。”说着那妇人就抬了抬下巴，示意身边的小女孩过去。
　　那女孩八九岁的样子，一点不认生，走到宋雅意面前，用脆生生的声音问：
　　“敢问公子从何处来？”
　　宋雅意将袖袍像拂尘样往手肘甩了甩，单手作佛号状，
　　“老道从天上来。”
　　哈哈哈哈哈。
　　“有意思有意思，秦老头你从哪骗来这么个宝贝疙瘩？还长得这么俊俏。”那妇人笑得插起了腰。
　　“什么骗，老头子我正大光明领回来的。”“雅意，这是隔壁吴婶，小姑娘是她闺女，天天没大没小的叫秦老头，叔都不会喊了？”故意装出一副凶悍的样子。
　　“吴婶好。”
　　“诶好好好，衣裳弄得这般脏，快进屋换下吴婶帮你洗洗吧，有换洗的么？若没有，不嫌弃的话你李大哥的也是使得的。”
　　“不用了不用了吴婶，我自己可以。”
　　“我看着你就喜欢，长得可真俊啊，跟我家大儿似的。”
　　“你大儿有我家雅意这么俊啊？再说，男儿要比也是比修为，外貌那玩意有甚用。”老头吹胡瞪眼。
　　“是，我不在意这些。”平日精于修炼，也没注意过这些。
　　“那必然累了，快进屋歇歇。”

　　这村子，每户人家都挨得很近，院前架了篱笆，太阳正烈，上头的牵牛花都蔫嗒嗒的。有母鸡领着一批小鸡仔在那找虫吃，甚至听到了不时传来的猪叫声，正午呢，应该是饿了希望主人喂食。宋雅意进屋后简单打量了下，屋内陈设简单，进门前看到外面挂着的衣服也只有一套老人的，想必是一个人生活。桌子上摆着茶壶茶具，但是，土灶他不怎么会烧。
　　“这个，老人家，我不太会用那个土灶。”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无事，过会儿你吴婶会送开水来的。我领你回来，就是看你资质不错，想传授些看家本领给你，又不是为了让你给我端茶递水。你我有缘，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老头坐下，就着凉水倒了一杯喝下。
　　宋雅意已有师傅，不可能再拜其他人为师，只能在生活上，尽力照顾些。
　　他确实是想干点活的，可没机会啊。他一拎着水桶准备去挑水，吴婶那嗓子就叫开了：
　　“李兆年，快快快，雅意要水呢，赶紧去挑来。”
　　“不不不，吴婶，我自己去我自己去，我一大小伙子，很快就挑来了，不用劳烦李大哥了。”类似情况，不胜枚举。哪怕他挑李大哥不在的时候，都能被吴婶给抢去手中的水桶，说出去谁信？他竟然都不是吴婶的对手。
　　每天饭菜端到面前，要不就是大伙一起在院子围坐着吃，他都怕吴婶说连亵裤都给他洗，那劲头感觉要把他养费了。到时回师门反而什么都不会干了，他会不会被师傅打？

　　“雅意，到这几天了，还没问你，如何会走到千瀮潭那儿去？”秦老坐在门槛上，看着宋雅意跟吴婶的闺女踢毽子，随意地问道。
　　“我师傅说当一个人有什么想不明白的时候就出去走走，老在一个地方，容易困住思维，我便收拾包袱下山了。其间到处都去，很巧的便遇到您了。”
　　“是，行者，思也。”秦老点头。
　　“你看李家丫头踢的毽子，抛起的弧度每次的高点基本一致的有几次？”秦老接着问他。
　　这是基本要练的，宋雅意知道真正的练习才刚刚开始，便认真看起来。小姑娘也是坏得很，知道宋雅意要练眼力之后，不用脚踢，改用手抛的了，更是故意加快了抛的速度，老头在那乐得咯咯直笑。
　　“呵呵，小机灵鬼。”
　　最后，小丫头终于是累得抛不动了才停下。
　　“弧度和高度基本一致的总共有二十五下，对吗？”宋雅意不是很确定地看着秦老。
　　“我们不是拼记忆力，这个要靠的就是当下的眼力。你当时数不清楚，过后也就没可能再想得起来。除了要快，亦要细心，或者说，眼力就是细心，第一时间发现不同之处，方能最快破解。”老头说。
　　“刚才弧度和高度基本一致的，是二十七下才对。”
　　“是，我会加强练习的。”
　　“你天赋是不错的，勤加练习，说不定李大小子都赶不上你。”秦老又说。
　　“真的？秦爷爷，雅意哥哥真的比我哥哥厉害吗？”小姑娘看着这个问那个。
　　“按天赋来讲，是的。”秦老点头。

　　自那天后，宋雅意每天要练的都不一而足。除了要完成秦老布置的修炼功课，就是陪村里的小孩玩，哦，顺便再教一教他们文化课。感觉日子就是趁他不注意就撒足狂奔，几个月过去，就连吴婶的闺女都长高了不少。
　　他来到这里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是一次大雨都没见下过，千瀮潭里的水始终清澈如一。有时他会跟秦老一起去钓鱼，有时跟李大哥他们去，虽然他自诩是师门里头等的悟性，武功一等，却终是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就是在这里，他学习的速度都还赶不上伯南和廖大哥，时常受他们指点。

　　“雅意，你可看得清那一处此刻有多少条鱼？”廖大哥轻轻动一下鱼竿，眼睛看着鱼线下方的位置问宋雅意。
　　“五条吧，一条正在咬勾，还有四条围着它呢。”宋雅意与他隔着一丈远的距离，往他那一瞥，便说道。坐这么半天，他还一条没钓到，索性将线扯上来，再换个鱼饵。
　　“是吗？你再仔细看看。”
　　“嗯？确实是五条啊，难道有挡住的没看到？”宋雅意站起来走过去又认真看了一遍。
　　“雅意，可以换个思路。”李大哥说。
　　“换个思路？隐术么？”
　　这回无人应他，想来是要他自己寻找答案。
　　在水中，也能施展隐术？施术之人不在其中，却能将它隔离开来，一般人，都想不到破绽会是在另一处吧，甚至，都不可能意识到另一处已被施了隐术。那么，现在的破绽只能是在水里，目前能看到的鱼都在动，所以必然不在它们身上。水流的速度也是一致，到底，会在哪里？
　　宋雅意思索着各种可能，眼前过着流动的一切事物。可是，并没有太多的时间等他，因为鱼在吃饵，等会吃完勾住了，画面就会变，他便算回答失败。吃饵，吃饵，对的，他先入为主的以为鱼吃饵在动，便以为整块鱼饵都在动。其实不然，只有一条鱼吃，有一个小角却是它没吃到的，但怎么会一直吃不到那里呢？必然是因为吃不到啊，有别的鱼在吃，而且被施了隐术，又如何能吃？
　　他隔空取块小石子直接往那角一掷，隐术瞬间破开，另一条鱼也映入眼帘。
　　“不错，有进步。”伯南说。
　　“不要将思维固定，任何术法，在于变，只要你想，随处可隐。不过你真的，这个。”他竖起大拇指，不吝夸赞。“恐怕用不了多久，我亦不是你对手。”廖大哥说着，将钓上来的鱼丟进桶里，收拾鱼竿站了起来。
　　“走吧，回去让吴婶收拾一下，咱们晚上在院子吃。”
　　四人一齐朝家里走，一路枯枝败叶，却没能听到一丁点的声响。
　　村里还是那么热闹，闲暇时期，众人聚在一起闲话家常，老远的就听到她们不知被谁逗得哈哈大笑。
　　“我的娘诶，形象都笑没了。”李兆年一副没眼看的样子。
　　“呦，回来了。”吴婶率先回头看到他们。
　　“吴婶，各位婶婶。”宋雅意叫人。
　　“吴婶，娘，各位婶婶聊着，我们晚上在院子吃，钓了不少鱼，见者有份。”廖大哥说。
　　“娘，您可得掌勺啊。”李兆年将吴婶拉出那个小团体。
　　“你先等等，急什么天儿还早呢。雅意，雅意啊，你等等婶婶，先别进屋。”吴婶说着就往自家屋里去，没一会儿就见她拿了几件新衣出来。
　　“快，来试试，这天马上就要开始凉了，我给你缝了几件衣裳，大小是照着你现在的衣裳来的，应该合身。”说着就将衣服往宋雅意身上比划。
　　“正正好，给，放回屋。”将衣服全部给到宋雅意手上，轻拍他的后背。
　　“多谢吴婶。”宋雅意笑得乖巧。
　　“谢什么，我把你当我儿子看的，有个这么俊的儿子，可不得使劲打扮哈哈哈。”
　　“娘，您这说得我很丑似的，我好歹也是您和我爹爱的产物，给点起码的尊重吧。”李兆年故意说。
　　“爱是会消失的不是吗？”一本正经的瞎扯。
　　“多大的人了还在那争风吃醋，晚上的鱼给你多分点，别掉豆子了。”伯南故意伸手去接那不存在的豆子，被李兆年一巴掌拍下去。
　　“谁掉豆子了，别损毁我形象，小心我上你家提亲。”
　　“赏你新鲜的牛粪你信不信？”还敢上我家提亲？
　　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