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弦歌而知雅意》舒然昀尔

3、隐术

　　两人沿着来路骑了几十里，在一处客栈停下歇脚。正值饭点，里面可说人满为患，二人方才坐下，就有小二陆续过来上菜。
　　“小二，是不是上错了，我们还没点菜呢。”江胜舟说。
　　“错不了，就是您二位。身穿蓝袍，腰间佩剑的英俊青年和紫衣姑娘，头戴银叶钗。有位客官已经提前帮你们点好了。”小二笑着说完又去厨房端菜，还剩个松鼠桂鱼没摆。
　　“不会是大师兄吧？”星霜说。
　　“自然是我。”柳弦歌从楼上客房下来，坐在二人旁边。
　　“大师兄！”星霜瞬间笑开了。
　　“大师兄。”江胜舟也叫道。
　　“饿了吧，先吃饭。我还要在外面多逗留一段时日，看在这顿饭的份上，你们回去可别跟师傅告我的状啊。”
　　“还说呢，师傅说你心野了，估计连苍泽宗的门开在哪边都不知道了。”江胜舟说。
　　“大师兄，我要跟你一起，上次要不是你跑快了，这宗门大比我都不用参加。”星霜不满地看着柳弦歌。
　　“你忍心让你江师兄一人参加啊？况且你跟着我也不方便。”
　　“大师兄该不是被哪个仙子迷了眼，乐不思蜀了吧？”
　　仙子？说到仙子他就想到那遇来客栈，感觉自己被侮辱了。易个容被人当成个玩得野的，可他居然连个能让他玩得野的人都没有，孤独，太孤独了。不是，难道不是我这么正派的人被误解了吗？
　　“什么仙子，能美得过我们星霜！”他说。
　　“那怎么不见你叫师傅成全你们二人？”江胜舟是乐见其成的，毕竟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师弟你傻呀，萧闲师弟喜欢师妹。”柳弦歌用指点了一下江胜舟的胳膊。
　　“什么？我怎么不知道？”这可奇了，什么时候的事？
　　“你看人脸红都能以为是热的，这怪得了谁。”只能怪你自己神经大条。
　　“脸红？哦上次师妹给他送生辰礼的时候是脸红不是热？”
　　“哈哈自然不是。”柳弦歌笑得不行。
　　“你们两个够了。”星霜两颊鼓鼓的，气红了脸。
　　“哦抱歉抱歉，忘了这有个会害羞的。”说得还没三分真诚。
　　“大师兄！”再说菜得堵嘴才行了，还有没有师兄的样了，净欺负人。
　　“所以我说跟着我不方便吧，这男女授受不亲，你还是回去为妙。”再说我这时常餐风露宿的，晚上洗澡往河里一跳就行，姑娘哪能如此随便？

　　宋雅意出了南风镇后就径直往北走，此前从未下过山，虽一直照顾师傅的日常起居，却也没干过什么脏活累活，住的更是风雅之地。一路上，每当夜幕降临，住的也都是客栈，银钱花得便相当快。在师门里，他武功奇高，清俊风雅，还带着点婴儿肥，是实打实的团宠，只知少买少花，又哪懂得如何更省钱。更何况路上还不时匀点给乞丐，又哪经得起他花销。不过他也不是都往热闹处走，偏僻山村，闭塞之地，不为寻机缘而寻机缘。
　　可巧他正绕过一个山头，眼前就是一潭碧波。跋涉时的闷热之气骤然遇清风拂面，顿时喟叹地放松了四肢。他走到潭边，双手捧起一掬清水喝了几口，便坐下打算休息一阵。闭目感受，清风徐来，仿佛能洗去一身的浊气。
　　休息过后，他张望了下四周，暗想此地以后可长来。
　　将水壶灌满水，欲离开时，却突然听到有人说：
　　“公子留步，肚腹已空，不如留下来与老夫尝一尝这千瀮潭里鱼的滋味如何？”
　　听这声音，似旁边传来，可四周并无遮挡物，更没看到什么人，那么，是谁在说话？
　　“公子稍等等，鱼马上就上钩了。”
　　这话一说完，宋雅意的右手边就突然出现了一个钓鱼的白翁老头。这是什么道行？或者，是什么秘技？
　　“公子既已到这里，便是缘分，方才所使乃隐术，可隔绝周围一切视线，便是连味道，都不会传出半分。”
　　也就是自成一个世界？
　　“多谢老人家予我鱼食。”他向老人揖了一礼，便站在一旁静静看着。
　　“嗯。”
　　没多一会儿，便看到老人钓上来了一条大鱼，连着桶里的一条，收拾干净后架在火上烤。
　　期间宋雅意只能干看着，因为他没干过啊！哪怕给师傅端饭递茶，那也是别人煮好的，他甚至都没吃过这种烤鱼。
　　不过他起码带了张嘴，“老人家可有什么是我能做的？”
　　他问得坦荡，无丝毫扭捏之态。
　　“无甚，坐着等吧。”老人用树枝点了点对面的地上，示意他坐那。
　　“老人家方才说，这叫千瀮潭？”他随意找着话题。
　　“嗯，这里几百年来，一下大雨，就会下很久，原先的人们就给它取名叫千瀮潭，平常时候，倒是个钓鱼的好地方。”老人看了下四周，上了年纪的眼睛，神情柔和。
　　四处包围的都是山，似藏在其间，又与其相连。天降甘霖，众民同享。

　　“隐者，私也，静也。”老人突然开口。
　　“嗯？”宋雅意正发呆呢，压根没听清楚老人说什么。
　　“能隐的，必然是私密的，只属于个人的，亦是安静的，不会受旁干扰的。”老人说。
　　“是。”宋雅意认同点头。
　　“要想破解，练目即可。”老人家看着他，面带鼓励之色。
　　“练目？”
　　“然。任何术法，自有它破绽之处。能够将眼力练到一眼就能看出它的破绽，修为又能跟得上，何愁不能破？”
　　“那，这个目力又该如何练？”练速度？不，最初必然不是。
　　“先吃鱼吧，想是熟了。”老人将其中一根插着烤鱼的木棍递给他，自己拿着另外一根认真吃起来。
　　确实是饿狠了，翻了几个山头，偏都没见着一户人家，自然是…没见着一户人家？是我没见着，还是都隐了？
　　宋雅意倏然抬头看向对面，老人家似是了然，对他点了点头。
　　没一会儿，两人先后吃完，宋雅意吃得很干净，地上鱼刺吐了不少，毕竟饿狠了。反观老人，鱼刺还整整齐齐地挂在鱼骨上，他站起来拍拍屁股，拿起酒囊就朝树荫底下走，对宋雅意说：“把残渣就地掩埋，没的影响了这里的意境。”
　　宋雅意乖乖开始收拾，寻思估计每次的垃圾老头都就地掩埋了，不然周围不至于这么干净。
　　全部埋好之后，他刚站起身来，原先躲树荫底下的老头不见了，偷偷走了？要走应该知会我一声吧，无声无息，那就是又隐了？考验我呢。
　　他紧紧盯着刚才老人家站的位置，试图寻找破绽，又不停地与周围环境对比，到底有什么不一样呢？练目，如何练？他盯得眼睛干涩，索性先转开头，又用手去揉，风一吹，才好点了。风，风，对啊，明明有风，可是那里的树叶却连动都不曾动一下，破绽显然就在此啊。他高兴地转头继续看那棵树，刚要走近。
　　“秦伯，又来钓鱼了？”一挑着水桶的青年从不远处走来。
　　宋雅意觉得奇怪，为何刚刚没听到一丁点动静？就算自己心思全放在思索破绽上，也不至于连脚步声都没听到吧。
　　何止是刚刚，就是这会他走到那棵树旁边了，也没听到他走路的声音。
　　“混小子，耽误我做事。”老人家撤去隐术。
　　“你的客人？”青年看着宋雅意问老人家。
　　“你看看？”老人家说这话能明显感觉到有显摆之意。
　　“看着不错，通身气度也不凡，是个可造之材。”青年上下打量了宋雅意，不时点头。
　　宋雅意朝他揖了一礼，“在下宋雅意，公子幸会。”
　　“伯南。”他点头致意。
　　“你不是要挑水吗？赶紧的。”老人家催道。
　　“宋公子若不嫌弃，可到屋中做客。”
　　“多谢。”
　　“做什么客呀，挑你的水吧，雅意，咱们走。”
　　这声雅意，叫得是无比熟稔。可明明，他刚刚才通报姓名。
　　“是。”宋雅意跟上他的脚步，一齐朝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