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光》不盐

2、第 2 章

　　面对这个问题，龙教授沉默一秒，转移话题：“不说这个，让我看看德清。”

　　这反应是……涉及保密条例？
　　铁九面不改色，把手机转向刘德清教授。

　　她下意识偏过了头，不去看屏幕上自己的丈夫。

　　但她没法让自己彻底听不见那一声……
　　“德清。”
　　龙瑞云声音沙哑，说的话好像充满体谅、又足够不近人情。
　　“那不是你的错……我们谁都没有错。回来吧，我们还没到休息的时候。”

　　刘德清沉默了下去。
　　半晌之后，她没再提扫共享单车的事。
　　她只是一言不发、步履沉重的走出树荫下，走向这条道路另一端最终通往的方向……
　　“……刘教授可能准备回研究所，龙老师。”铁九说。

　　这会儿他剑眉紧锁，看起来不太好惹，但龙瑞云知道，他这位学生是在担心两位授业恩师。
　　“没问题，她会回来的。”他低声说，顺手抽过旁边的湿巾抹了一把脸，振作精神道：“谢了，小铁。今天是你们班毕业聚会的时间吧？”
　　“是的，老师。”
　　“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吃好喝好玩好，有事儿明天说。”龙瑞云抬头看了一眼什么，加快语速道，“我还有事，先挂了。”

　　下一刻，通话结束。
　　共计通话时间3分29秒。

　　铁九对着备注是“龙老师”的聊天界面沉思片刻，还是抬头看着刘教授的背影，把手机揣回了兜里。

　　按刚才龙瑞云教授的通话背景来看，他是坐在他办公桌后的。而在那个位置，他抬起头时看到的会是……
　　……挂表。

　　那是一个挂在墙上的电子表。

　　之所以记得这个，还是因为，在上一个挂表坏了之后，这个替代品还是铁九亲手装上去的。

　　而看表当然是要看时间，龙教授又赶得这么急。那么，他一定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要去做，因为他其实是个对事态度没那么严肃的人。
　　在他眼中，只有生命与学术相关的事才值得特别认真。而如果是学术相关，能让他赶着去的只有重要会议。
　　而现在的时间是……
　　……下午两点五十七分。

　　看来是三点到三点半的事。因为一般人定时，不会定一个不取整的时间。
　　其实有很多学术会议会安排在下午三点，但……不对。龙瑞云教授是个总把自己打扮得光鲜亮丽的人，铁九上次看到他不修边幅的样子，还是在前年赶项目的时候。
　　正常情况下，他不会允许自己临近会议还没整理仪容。
　　再看刘德清教授的样子：思维清晰、情绪不对、衣着整洁、听得进去话，却面色苍白，有些疲惫……

　　而龙教授却说“我们还没到休息的时候”。
　　这不是一个爱妻如命的男人面对这样的妻子会说出的话。

　　……龙、刘两位教授可能正在和“生命”相关的事里忙碌。
　　新一批事务的时间安排，很可能在三点。
　　地点在二位教授的“生命摇篮研究所”。
　　他们做的事，是严格保密、乃至于关系良好的学生毕业都不能观礼的。
　　甚至于刘教授看起来几乎都忘了现在是毕业季而铁九刚刚毕业，她见面应该祝贺一句。
　　虽然她看起来思维灵敏意识清醒，但对于这位冷静而温柔的老教授而言，这就是忙得天昏地暗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样子。
　　再结合之前他们称病时，铁九几次提出探望，都遭到了拒绝。

　　那么，答案就很明确了……

　　——他们可能是在研究所里做某个保密等级极高的项……

　　……好，就此打住。
　　铁九转身推出自己扫开的单车一腿跨上去，顺手删除了自己前十分钟的记忆，泰然自若骑车出了校门。

　　-

　　聚会的地点是在一家商场里吃自助，消费大家AA制，谁剩了菜就要捐款给校猫保护与领养协会。
　　毕竟现实不是小说，没人会对着高级餐厅喊一声“不装了，摊牌了，我是亿万富翁的崽，今儿我包场！”
　　大家都知道，这样只能让同学之间产生嫌隙……
　　而关于猫的这个建议，则是由本科期间的文艺委员提出的，肉眼可见要有更多在学校里作威作福的已登记校猫因此受骟……哦，这字儿不是对猫用的……

　　总之，班里这仅剩的十几个读了研的同学一致赞同了这个提议，并大赞这位前文艺委员“虽然丑但是很温柔”，把这兄弟气的直接不说话了，半天没再在群里做回应。

　　不过那会儿铁九没起哄，他不爱这个……
　　或者说，他就不爱玩手机。一般没正事要说的话，他是不会看群的。
　　至于校园BBS他更是万年不看一眼，上次登录还是在去年。

　　年轻人总会对“聚会”充满兴趣，这是绝大部分热血青少年心中仅次于玩电脑抠手机的快乐。
　　毕竟往前十年大家在高一发愁，往后十年大家在单位发愁，属实是很难给自己一个理由安下心出来好好玩玩。
　　所以等铁九抵达现场时，这帮能把吸血鬼都烫一嘴泡的热血青年已经在满取餐区流浪了。
　　他远远看了他们一眼，从取餐区里盯出了所有人的位置，也立时就被不少人发现了。

　　“大铁！”不远处一个声音传来，“你终于来啦！”

　　很好，不用看他都知道这是谁：前室友之一，何文锋。
　　这家伙好像是什么国产网游玩家，从认识他第一天起就非要这么称呼他，好像是想搞什么玄学求掉落……但迄今为止八年来，每周他都在失望中度过。

　　看来铁九并不是什么玄学宠儿了没错。

　　但何文锋好像坚信他们所有人的运气都很好，每次见面都要拜托他们帮忙手游抽卡，并抱着普普通通的抽取结果喜极而泣……

　　除此之外，他还总是莫名其妙弄坏自己身边的东西，大到热水器小到上铺栏杆，属实是响当当的一条好环境杀手。

　　说起来，其实京医大新宿舍大多都是上床下桌的形式，铁九房间里的高低双层床只是源于他个人爱好罢了。
　　毕竟睡觉时躺的太高，会让他有种危机感。

　　“……文锋。”铁九转过脸，点了点头，“我记得你轻度海鲜过敏。”
　　何文锋笑了起来。他认识那么多人，也就只有这几个室友和这位曾经的寝室长一直记得他的忌口。
　　不过，现在他刚从海鲜区回来，手里还托着一盘鱼虾蟹鲍。
　　“没，应泰想吃。”他说，“但他正在帮我抽卡……”

　　……行吧。
　　铁九“嗯”了一声，伸手接过那盘海鲜。何文锋也没什么意见，松手让他拿了过去。
　　毕竟，就算他不吃，海鲜的味道也确实能让他倒胃口。
　　如果不是原本自告奋勇要来给应泰拿海鲜的江上雪在忙着给女朋友打电话，他才不来呢。

　　“拿你自己想吃的。”铁九示意了一下，转身走向同学们聚集的地方。
　　而何文锋对此毫不意外：铁九是个没必要的情况下从不把任何事假手于人的人，相处这些年来，他们早对此一清二楚了。

　　聚会区里的人确实不少。
　　包括铁九本人在内，一共十六个分属不同专科的医学硕士在这家自助餐厅集合了。
　　这其中有人在小声唱歌、有人在畅想未来，而他旁边就有个人出来了还在拿平板电脑抠论文草稿……离铁九最近的那个人，等到他来时还在吐槽自己的导师多么多么严格。
　　铁九站在他背后听了一会儿，面色平静的和周围同学们点了点头。

　　而同学们也笑着和他打招呼——可即便如此，过了好几秒，这个一直在吐槽的家伙也将将意识到自己背后有人——
　　“老师？！”应泰惊恐的转头，在看到铁九那熟悉的衣襟时又长长出了一口气，“铁哥，你也太吓人了……”
　　“铁哥好像一直走路都没声音？”他旁边刚才还在畅想未来的江上雪笑了起来。

　　“抱歉。”铁九毫无愧疚之意的弯下腰，伸手越过他们之间的空隙，将那盘海鲜放在应泰面前的桌上。

　　“你的。”他说，“文锋拿的。”

　　那盘海鲜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毕竟虔心求SSR的何文锋这波上供真的很虔诚，那海鲜堆得都冒尖儿了，在旁边窗口透来的阳光下竟如宝山般闪闪发光。
　　坐他们正对面的文艺委员面色一变：“太太，您吃的完吗？”
　　正飞速开始剥虾的应泰头也不抬：“再叫我太太我打你！”

　　而旁边的江上雪咧嘴一笑，低头继续和女友打字聊天。
　　“那当然……别小看我们海之英台的威力啊！”他语气抑扬顿挫，“你应该担心他别把海鲜区吃空了！”
　　应泰反手就是不轻不重的一拳捣在他肋下，把他疼的“嗝儿”一声抽气，像条尸体一样往桌上一栽，不说话了。

　　铁九没参与这帮活宝的笑闹，只是转身去拿自己吃的东西。没走两步就看到何文锋端着他的盘子回来放在江上雪旁边。
　　“你趴的像个大体老师。”何文锋幽幽道，“有人带解剖刀了吗？”

　　谁特么带解剖刀来吃饭……
　　众人大笑起来，只当他是开玩笑，可文艺委员龙山越却真的顺手从自己背包边抽了个塑料条出来往桌上一拍。

　　众人一惊，定睛一看，那是个硬质塑料包装袋，里头是……

　　“靠，谁特么带解剖刀来吃饭啊！！”江上雪跳了起来，“不是我说，总有刁民想害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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